第34章:抉擇——守家還是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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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平眼睛一亮:“父親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關嶽的手指,重重點在孱陵與零陵之間的一片丘陵地帶:“因為我們都默認了一件事——陸遜預設的戰場,就一定是對他有利的戰場。可如果……”他的手指沿著丘陵滑動,停在一條標注為“沉水”的河流拐彎處,“如果我們能把他預設的戰場,變成我們選擇的戰場呢?”
帳內眾人呼吸一窒。
“陸遜想誘我出山決戰。”關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迷霧的銳利,“他以為我們隻有‘守’和‘冒進’兩個選擇。他錯了。”
他轉身,麵對所有人,赤紅戰袍在火光中獵獵生輝:“我們還有第三個選擇——將計就計,打一場我們選擇時間、地點的‘反誘殲’戰!”
“反誘殲?”周倉瞪大眼睛。
“對。”關嶽走回主位,雙手撐在桌上,身體前傾,目光如炬,“他不是示弱嗎?不是賣破綻嗎?好,咱們就裝作中計,去咬他的餌。但他以為我們是咬餌的魚,卻不知道,咱們是帶著漁網來的。”
他語速加快,思路清晰:“徐盛在孱陵藏兵,想等咱們去打零陵時側擊我們。那咱們就分兵:派一支偏師,大張旗鼓去攻零陵外圍的城池——比如便縣、洮道——做出主力東進的架勢。徐盛必然率隱藏的主力出動,企圖與守軍裏應外合,吃掉咱們這支‘孤軍’。”
關嶽的手指在地圖上敲擊:“而咱們真正的主力,不在那支偏師裏,也不在武陵山。咱們真正的主力提前運動到徐盛增援零陵外圍城池的必經之路上,選一處丘陵、河穀,等他行軍過半、人困馬乏時……”他做了個合圍的手勢,“打他一個伏擊!我們集中優勢兵力,吃掉徐盛隱藏的這支主力!”
帳內靜得能聽到火盆裏炭火的爆裂聲。
幾秒鍾後,周倉猛地一拍大腿:“妙啊!君候!這招太妙了!咱們在山裏練了半年的山地行軍、潛伏設伏,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關平也眼睛發亮:“父親,此計可行!便縣一帶多丘陵河穀,適合步兵設伏。且那裏離孱陵一百五十裏,徐盛急行軍趕來,士卒必然疲憊。咱們以逸待勞,勝算極大!”
馬良撚須沉思,緩緩點頭:“此計險中求勝,但確是目前破局的上策。隻是……有兩個難處:第一,我們那支作為誘餌的偏師,風險極大,若徐盛行動太快,他們可能被真吃掉;第二,咱們主力秘密運動至預設戰場,如何保證不被東吳斥候發現?”
“季常問得好。”關嶽看向桌尾,“這就要靠阿朵首領和岩卡了。”
阿朵一直安靜聽著,此刻站起身,用帶著土家口音的漢語說道:“關將軍放心。從武陵山到便縣,有三條獵道,地圖上沒有,隻有我們土家獵手知道。沿途山洞、密林,藏下萬把人,東吳的探子發現不了。”
岩卡也鼓起勇氣補充:“我……我可以帶路。那條路我跟我阿爸走過三次,哪裏能取水,哪裏能避風,我都記得。”
關嶽點頭,又看向蔣文和劉啟:“第二個問題:那支偏師,不能真成了棄子。咱們要做的,不是強攻城池,而是‘圍而不克’,日夜佯攻,把聲勢造足,把徐盛釣出來,但同時要保持機動,一旦發現徐盛大股兵力出動,立刻後撤,將其引向我們的預設戰場。”
他目光銳利:“這就需要極高明的指揮和紀律。元福。”
周倉挺胸:“末將在!”
“你敢不敢接這個誘敵的活兒?”關嶽盯著他,“我給你五千人。一千是真正的老兵,四千是換上老兵衣甲的民兵。你的任務是:大張旗鼓圍攻便縣,做出我們主力攻打便縣的架勢,但絕不許真拚命攻城。你的眼睛要時刻盯著孱陵方向,徐盛主力一動,你立刻後撤,且戰且走,把他往‘落鳳坡’方向引——記住,是‘引’,不是‘逃’。分寸拿捏好了,你就是頭功。拿捏不好,五千人可能真折進去。你敢不敢?”
周倉愣了兩秒,隨即哈哈大笑,抱拳躬身:“將軍!您這是把最燙手的山芋給俺老周啊!敢!有什麽不敢?不就是裝模作樣逗狗嗎?俺保證把徐盛那小子逗得嗷嗷叫,乖乖跟著俺進套!”
關嶽也笑了,拍了拍周倉的肩膀:“好!要的就是你這股氣勢。”他收斂笑容,正色道:“但你記住,此任務關鍵在於‘演得像’和‘撤得穩’。我會讓平兒率兩百騎兵在側翼接應你,隨時傳遞情報。”
他轉向關平:“平兒。”
“孩兒在!”
“你從主力中挑選一萬五千精銳。要最擅長山地奔襲的,要所有陌刀手、所有伏波弩手,再配三百騎兵。三日內完成輕裝整備,隻帶十日幹糧、必要武器和火藥。你的任務是:秘密運動至‘落鳳坡’,在那裏潛伏,等徐盛進入伏擊圈,給我狠狠地打!我要你把他的主力,至少吃掉七成!”
“諾!”關平眼中燃起戰意。
關嶽又看向馬良、趙累:“季常,子重(趙累字)。武陵山根據地,交給你們。帶著剩下的一萬老兵和全部民兵,大張旗鼓加固工事,操練人馬,做出死守姿態。要讓陸遜和徐盛相信,咱們的主力還在山裏。”
“諾!”兩人齊聲應道。
最後,關嶽看向劉啟和蔣文:“文休,子蘇(蔣文字)。你們的活兒最重要,也最難。繼續‘開花’——加大向零陵、桂陽的宣傳,把東吳‘假仁政’的把戲揭穿,把咱們在洮陽‘真分田、真審貪官’的事實傳出去。同時,在徐盛大軍被調離孱陵後,你們要設法接觸零陵、桂陽對東吳不滿的士族豪強,爭取他們暗中提供糧草、情報,甚至……在咱們下一步擴大控製區時,作為內應。”
劉啟和蔣文對視一眼,鄭重躬身:“必不負君侯所托!”
關嶽重新站直身體,環視帳內每一張麵孔。火光映照下,這些臉上有激昂,有凝重,有躍躍欲試,也有深深的信任。
“諸位。”他沉聲道,“這一仗,不是為了奪一座城、占一塊地。這一仗,是為了打破陸遜的‘鎖困分’三策,是為了向整個荊南證明:東吳的‘假仁政’救不了百姓,隻有咱們‘為百姓服務’的真刀真槍,才能帶他們過上好日子。”
他走到那麵血色大旗下,手撫旗麵:“這一仗,贏了,咱們就能把根據地擴大到零陵桂陽,就能和大王的東西對進戰略真正連成一片。輸了……”
他頓了頓,聲音更加堅定:“咱們也不會輸得一無所有。因為隻要武陵山的根基在,隻要‘為百姓服務’的旗幟在,咱們就還能從頭再來。”
他猛地揮手:“散了吧!各自準備。三日之後,按計劃行動!”
“諾!”帳內眾人齊聲應和,聲音震得帳頂簌簌落灰。
眾人陸續退出。關嶽獨自留在帳中,走到地圖前,目光落在“落鳳坡”三個小字上。那是阿朵根據土家傳說標注的地名,一處沅水支流衝刷出的河穀,兩岸丘陵夾峙,中間通道寬僅三十餘丈,是打伏擊的絕佳之地。
“徐盛……陸遜……”關嶽低聲自語,“你們想誘我出山。好,我出來了。但出來的不是一條魚,而是一張網。”
帳外,陽光已經完全照亮洮陽城。分糧的隊伍還在繼續,民兵的操練口號聲聲震天。更遠處,武陵山脈蒼翠的輪廓在藍天下靜靜綿延。
一場決定荊南歸屬、乃至影響三國格局的“反誘殲”戰役,就在這個平凡的清晨,於這間簡陋的中軍大帳裏,悄然拉開了序幕。而關嶽知道,這僅僅是他將現代戰略思想與這個風雲時代深度融合的又一次實踐。真正的燎原之火,正在每一次這樣的抉擇與戰鬥中,悄然積蓄著焚天裂地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