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吐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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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錢串,本名錢川,原是東宮裏一個很不起眼的打雜小太監,因為幫蘇洛寧捉過一隻兔子,被祁煜破例撥給了她,說這人活絡,能給你解悶。
    小匡子跟著傻笑點頭,他是曹德的徒弟,為人憨厚話不多,做事穩妥謹慎,是當初曹德特意推薦的,說小主子身邊需要一個懂規矩的幫襯著。
    “別小主子小主子的喊了!戴著麵具喊縣主,沒戴麵具喊姑娘!”人都出了東宮了,哪裏還是東宮的小主。
    蘇洛寧繼續跟著大家碰杯喝酒,銀秀搖著頭去煮醒酒茶。
    芍藥大條的抱怨了句:“姑娘,奴婢是不是失寵了?”
    當初她在東宮存在感就低……
    “好芍藥,怎麽跟青黛玉竹兩位姐姐吃上味兒了!”蘇洛寧難得感性的抱了抱芍藥,“好好跟兩位姐姐學學,她們本事多著呢!”
    青黛玉竹忙謙虛擺手。
    一頓火鍋一直吃到院子裏被大雪完全覆蓋。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萬籟俱寂。
    蘇洛寧被銀秀哄著喝了醒酒茶,抱著暖爐,倚著窗欞,看著窗外無聲雜亂飄著的大雪,發呆了好久。
    想什麽,不知道。
    就單純的發呆。
    院外的小巷裏,一架馬車靜靜地停著,車頂已積了薄薄一層雪。
    影六抱拳行禮,壓低聲音匯報小院內的情況。
    這個點居然還沒睡?
    祁煜挑眉。
    “不急,候著。”
    ……
    蘇洛寧怕死。
    所以,大冬天的,臥室裏雖燃了上好的銀絲碳,但絕對會開窗。
    哪怕隻開一條縫。
    她沒辦法跟古人解釋一氧化碳中毒什麽的,隻說自己喜歡開窗。
    這一晚,喝的迷迷糊糊的某人,躺在床上。
    竟然在窗戶的縫隙裏看到了前老板。
    眼花了吧!
    當真是對方離職撫恤做得太好,自己太過奴性,產生幻覺了?!
    可惜一閃而過,再看已經沒有人影。
    喝多了,一定是喝多了!
    蘇洛寧翻了個身,睡覺。
    此時小院裏,雪白的地麵上已經留下了兩行深深的腳印。
    白芷銀秀福禮,銀秀雖震驚但還是順從的接過了男人解下的大氅。
    “小主子剛睡下。”白芷稟報。
    她對姑娘絕對衷心,但麵前這位的意誌,她違抗不了。
    祁煜頷首,揮手。
    白芷咬著唇,被銀秀半拉著帶走了。
    如同在東宮的那麽多個深夜一般,留二人獨處。
    在他們這一眾伺候的人心裏,小主子早晚是主子的人。
    然而,這是他們以為的。
    事實上,祁煜進屋後,隻靜靜地在靠床的榻上坐著。
    什麽都沒幹。
    朝堂之事煩悶時,他便喜歡在這丫頭身邊待一會兒。
    這麽多年,習慣使然。
    看著床上卷著被子,縮著的小小一團,祁煜輕搖頭,這麽多年睡姿就沒好看過。
    男人倚榻閉目養神,而背著身的蘇洛寧一動不敢動。
    連酒都醒了大半。
    男人身上清冽的氣息混著一絲屋外的寒氣,無聲地彌漫在房間裏。
    太過熟悉……
    這不是夢!
    這位在她房間幹什麽?!
    什麽動靜都沒有!
    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堵在胸口,蘇洛寧連呼吸都有些重了。
    或許是開窗受了風,或許是背後男人的無聲壓迫,更或者隻是酒喝多了難受,此時蘇洛寧胃裏翻江倒海。
    她捏緊了小拳頭,強忍著。
    祁煜正閉目養神,忽然,沒來由的,胸口一陣窒悶,並不疼痛,卻讓他呼吸一滯。
    他微微蹙眉,下意識地抬手按上心口,是這屋裏的炭氣太濃了麽?
    但胸口的沉悶卻隱隱加重,讓他無法忽視。
    他睜開眼,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床上的小團子。
    幾乎就在他看過去的同時,榻上的蜷縮著的女孩身體猛地一僵,隨即不受控製地翻過身。
    “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
    祁煜甚至來不及閃避,隻覺得腿上一熱,刺鼻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垂眸看著衣袍上的汙穢,額角青筋微跳。
    抬眼,對上了女孩慘白如紙、冷汗涔涔的小臉。
    鬆快了!
    這是兩人此時共同的念頭。
    祁煜胸口的憋悶不翼而飛,仿佛從未存在過。
    蘇洛寧翻騰了半晌的胃終於消停了。
    但,當下——
    她吐了他一身。
    “陛下——”她慌亂的想請罪,委實嘴裏的氣味不太好聞,忙閉嘴。
    “銀秀!”反倒是麵前沉著臉的男人衝外麵喚了一聲。
    銀秀應聲入內,看著屋內的情形嚇破了膽。
    混著惡心氣味的混合物此刻還順著皇帝的衣擺往下滴。
    跟在她身後的白芷也嚇得一句話不敢說,她先前怕小主子闖禍,但沒想到闖這般大的禍。
    “還不快來處理。”
    帝王的聲音透著強烈的怒意。
    但震怒之下,一絲連他自己都不察的無奈閃過。
    連醉酒的難受也要他給她承受?!
    難道這丫頭真給自己下蠱了不成?!
    一陣兵荒馬亂。
    祁煜未言半句,隻用那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目光最後掃了蘇洛寧一眼,便匆匆離開了錦繡苑。
    蘇洛寧躺在暖閣的榻上,腦袋裏隻有一個念頭——
    這回死定了!
    她連收拾完的臥室裏都覺得仍有似有似無的異味,更別說那位……
    不能怪她好不好!
    誰讓他老人家大半夜的出現在她臥房裏。
    他,自找的!
    蘇洛寧想歸想,給她十個膽也不敢這般回懟皇帝。
    更不敢問,他大半夜跑她房間做什麽!
    隻能懊惱的睜眼到天亮。
    ……
    蘇洛寧一連幾日龜縮在錦繡苑,整個錦繡苑裏也草木皆兵、人心惶惶。
    然而來自那位的終極審判遲遲未來。
    “白芷、芍藥,咱們出門!”蘇洛寧咬咬牙,再如此驚疑不定下去,她都要神經衰弱了。
    “姑娘……去哪兒?”芍藥弱弱的問,她那一晚隻看到皇帝離開時鐵青的臉,縱如此也嚇得擔心了好幾日。
    “無憂閣。”
    ……
    京城西郊,靜寧寺。
    禪房內,年輕的帝王正和雲遊剛歸的方丈了意大師執子對弈。
    香爐中青煙嫋嫋,散發出寧神的檀香氣息。
    棋局已至中盤,黑白子糾纏,勢均力敵。
    祁煜執黑子,在指尖摩挲良久,卻遲遲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