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萬的黎明,孤王與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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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關閉的瞬間,如同掐斷了最後一絲維係體麵的繩索。屏幕的冷光映在清風臉上,將那因為強自壓抑而微微扭曲的五官,照得一片慘白。直播間裏“毛王萬歲”的喧囂餘音,和“清風小醜”的刺眼彈幕,像毒蛇一樣鑽進他的耳朵,噬咬著他的神經。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比任何喧囂都更令人窒息。
他猛地一拳砸在昂貴的機械鍵盤上,鍵帽崩飛,發出刺耳的聲響。什麽溫文儒雅,什麽君子如風,去他媽的!全都是狗屁!他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受傷野獸,在隻有顯示器和主機嗡鳴的房間裏,發出低沉的、充滿不甘與暴怒的嘶吼。
這一路走來,他算計了所有能算計的:墨影的離開被他轉化為凝聚“碎夢”的悲情旗幟;墨白被他當作輿論的刀,用完了就準備折斷;黑木崖被他用計從內部瓦解;甚至“滄海”的“俠義”和承諾,都被他當作墊腳石,試圖踩上去完成最後的加冕……他步步為營,如履薄冰,用盡了心機和手段。他怕輸,怕極了。霓蝶的背叛像一根刺,深深紮在他對“信任”的認知裏。他不再相信任何人,隻相信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權力和利益。
他不要做一時的王,不要做被人背後譏諷“全靠算計上台”的陰謀家。他要做的是真正的巔峰,是讓全服所有人,無論敵友,都不得不從心底承認、仰望、甚至畏懼的王!是定義這個江湖規則的人!
可“毛王”用最簡單、最粗暴、也最羞辱的方式,將他的美夢擊得粉碎。那不是陰謀,那是陽謀,是用他無法企及的金錢力量,堂堂正正地碾碎了他所有的精心布置。甚至,在他最核心的“碎夢”內部,都可能藏著對他捅刀子的“內鬼”!
背叛……又是背叛!這比失敗更讓他無法忍受。
“啊——!”壓抑的吼聲最終衝破喉嚨。他猛地坐回椅子上,眼睛赤紅,死死盯住屏幕上自己那剛剛跌落榜二、頭頂“唯吾獨尊”稱號卻顯得無比滑稽的角色。不,他不能認輸。他還沒有輸到底!他還有籌碼,最直接、最原始的籌碼——錢!
他顫抖著手(不知是憤怒還是激動),點開了遊戲充值界麵。那些複雜的活動、禮包、充值檔位,在他眼中化為一串串冰冷的數字和戰力值。理智在崩塌,但某種更偏執、更瘋狂的東西占據了上風。
一萬一萬地點下去,金額在瘋狂跳動。他不在乎了,不在乎性價比,不在乎什麽長期規劃。他隻要現在,立刻,馬上,把失去的榜首奪回來!把“毛王”那該死的“逍遙遊”踩下去!他要讓所有人知道,誰才是這個服務器真正的主宰!誰才有能力,在一夜之間,改寫江湖的格局!
一百萬……一百五十萬……兩百萬!
當最終確認支付的提示框彈出時,他甚至沒有猶豫一秒,重重地點擊了確認。銀行卡裏一筆龐大的數字被劃走,但在清風此刻的感知裏,那隻是一串無關緊要的代碼,轉化為了遊戲裏滔天的力量。
他瘋狂地兌換、升級、合成、精煉……所有能用錢直接堆砌的屬性,都被他拉滿。係統提示音不斷響起,各種炫目的特效在他角色身上層層疊加。他的戰力數值,如同坐上了火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飆升,撕裂淩晨服務器的寂靜,向著那個剛剛易主的巔峰,發起了最蠻橫的衝擊。
……
天,亮了。
虛擬世界的太陽照常升起,但江湖,已經變了顏色。
當大部分玩家從睡夢中醒來,或打著哈欠登錄遊戲時,他們被世界頻道、論壇、以及遊戲內不斷刷新的全服公告徹底淹沒了。
昨夜“毛王”驚天逆轉登頂的狂歡仿佛還在眼前,但此刻,牢牢占據巔峰戰力榜榜首,並且將第二名(剛剛還是第一的“大毛毛”)甩開一截令人絕望距離的,赫然又是那個ID——清風!而且,他的稱號,從“唯吾獨尊”,變成了一個更加金光璀璨、散發著恐怖威壓的嶄新稱號:【淩天戰尊】!那是昨夜怒衝兩百萬,觸發了終極隱藏充值成就的象征!
全服嘩然。
“我的天……這是氪了多少?一夜之間又反超了?”
“淩天戰尊……這稱號,這戰力,太恐怖了……”
“風王……不,現在是戰尊了!這才是真·大佬啊!”
“兩百萬……說衝就衝,眼睛都不眨一下……”
“毛王可惜了,剛坐熱乎……”
“有什麽可惜的?清風老板這是用實力證明,誰才是這個服務器的天!”
“這江湖,果然還是錢說了算……”
頻道中,有對“毛王”曇花一現的惋惜,有對清風恐怖財力的驚歎,更有無數見風使舵者開始新一輪的、更加狂熱的追捧。“淩天戰尊”的名號,伴隨著“怒衝兩百萬”的傳奇(或者說,瘋狂)事跡,迅速取代了昨夜所有的嘲諷,成為新的熱議焦點。清風,用最粗暴的方式,重新將王座,不,是更高的“尊位”,搶奪回來。
關閉了喧囂的頻道,清風獨自站在屬於“淩天戰尊”的專屬巔峰領域,周圍雲霧繚繞,腳下山河渺小。狂怒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冰冷和……空虛。
他做到了。用兩百萬,砸回了麵子,砸回了地位,砸出了讓所有人閉嘴的“實力”。但他內心比任何時候都清楚——這“淩天戰尊”的寶座下,是何等的脆弱與空虛。
“碎夢”的實力,太弱了。弱到幾乎全靠他一個人,用金錢在強行支撐。昨夜“毛王”能輕易策反(他認為)墨白,甚至可能有自己幫會的“內鬼”協助,就充分暴露了“碎夢”的外強中幹和內部不穩。他需要更多有實力的“老板”加入,需要真正的、穩固的勢力,而不僅僅是靠他一個人的金錢和威懾力凝聚起來的一盤散沙。
一人之力,終非長久之計。這江湖,神豪太多。“毛王”能用錢玩出“千金一諾”,就可能有“李王”、“趙王”用別的方式掀翻他的王座。他不能停,不能有任何鬆懈。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再次冰冷地投向了幫會成員列表。那個昨夜“立功”的、神秘的、刷禮物的賬號。墨白說可能是“內鬼”,是“秦時”的人。但清風此刻的疑心,已經重到不會相信墨白任何一句話。他甚至懷疑,墨白故意拋出這個“內鬼”的說法,是不是想禍水東引,或者掩護真正的同夥?
但無論如何,這個“神秘人”是現成的突破口,一個可以“利用”的棋子。
如果此人真是“碎夢”的忠誠成員,隻是被利用,那正好可以借此清理門戶,殺雞儆猴,重新樹立自己說一不二的權威,並追查幕後指使(他內心已認定是墨白或毛王)。
如果此人真是“內鬼”……那就更妙了。他可以“順藤摸瓜”,嚴刑拷打(遊戲內的輿論和排擠),逼其“招供”,將髒水徹底潑到墨白和“秦時/毛王”身上,為自己昨夜的失敗和“碎夢”內部的問題找到一個完美的、對外的解釋和發泄口。同時,也能以此為由頭,對幫會內部進行一次徹底的清洗和整肅,剔除所有不穩定因素。
無論哪種情況,這個“神秘人”,都成了他下一個算計的目標。先“利用”其存在(或“招供”的價值),達成自己的目的(整肅內部、打擊對手),然後再像對待墨白一樣,毫不猶豫地“踢開”,甚至踩進泥裏,以絕後患。
他重新坐直身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跳動著冰冷而算計的光芒。昨夜的瘋狂氪金,隻是暫時穩住了局麵。真正的戰爭,關乎人心、權謀和長久統治的戰爭,才剛剛開始。而這場戰爭的第一步,就是從他自己的“碎夢”內部,那可能的背叛者開始。
他點開了幫會管理界麵,找到了那個ID,鼠標懸停在上麵,指尖冰涼。
天,雖然因為他怒衝兩百萬而“變”了,但這江湖的風,從未停止呼嘯。而屹立在孤峰之上的新“戰尊”,環顧四周,看到的不是臣服,而是更多的、隱藏在迷霧中的威脅與背叛。他的路,還很長,也很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