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擺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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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峰蓮塘之上,可見飄渺西天之塔,無影無蹤。沈蓮在閬苑別院裏自我修煉的過程中,記起來一件事,那就是閉月教主給她黑蓮子的事情。思前想後,沈蓮難以決斷,最後請天做主,說:“蒼天在上,如果下雨就表示憐憫閉月教主,我就會種下黑蓮子在蓮塘之中!”沈蓮抬頭,果然天馬上就下雨了。沈蓮於是順從天意,把黑蓮子種在了滿塘清波的蓮塘之中。
然後,沈蓮在驟雨中說:“你永遠也不會明白:佛,是來解救這個世界;而你,是來索取這個世界。我希望所有人都有生存的權利,但是不可以逆天而行。。。。。。”隻在刹那間,驟雨停了,黑蓮子很快就生根發芽,長出寬大的葉子,在風中開出一朵黑色蓮花,向她緩緩點頭致謝。
每逢古曆六月十九,玉泉廟裏都會舉行隆重的法事,善男信女們都會去上香吃齋,參加一些集會要做的法事。滾滾紅塵,彈指一揮間若幹時光過去,而我都會在南無觀世音菩薩的像前上香,說:“觀音菩薩,今天是您做妙善公主的成道日,也是當時您最苦最傷心的日子,弟子特來向您上香祝願!弟子一心向道,求您保佑,慈悲點化,造福眾生!”
畫上的觀音菩薩頭上出現一圈光彩,向四周擴散,仿佛讓我聲聞種種妙音,修無量無邊功德圓滿,經久不散。我心裏一喜,雲開霧散,觀音菩薩顯靈了,開口說:
妙音觀世音,
梵音海潮音。
勝彼世間音,
故而常須念。
梵音悅耳,陣陣般若法力由外向內向我擴散,又有聲波環繞,讓我清醒無比,其樂無窮,大觀自在,雜念盡消除。小壇又祈求說:“菩薩,我與柳枝還會重逢嗎?經過人世的聚散煎熬,我們還會以淚相對,寸步不離嗎?”忽然,我的眼前出現一個字“忘”!沈蓮說:“你若放下執念,菩薩會賜你修得正果金身!”小壇急切地說:“菩薩,為何要我忘記柳枝?但是我的心,怎能看她在受苦?”
知覺大師開示說:“你心裏有柳枝,說明她不在別處。八萬四千法門,無非對治眾生的心而已,若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專心度人,不離開經典,亦不依賴經典,有心奉持,無心我執。”小壇叩頭領命,不作複言。
沈蓮因為體內有內傷,於是化作一朵蓮花,重新種進七寶蓮池生長,花合葉閉,修養生息,等待日後重新開花,長出金色蓮台。沈蓮托夢告知隱情說:“柳枝也隻是靈魂轉世,她的真身還在南海紫竹林清修。觀音菩薩讓你‘忘’她,是為了讓你順其自然,減輕痛苦而已。早晚有一天,你們還是會在一起的。”小壇坦白地說:“我忘不掉!做人百年轉眼之間,但是心裏的思念卻穿越宇宙時空是永恒的。”幾日無語,我在榻上作詩《定風波》,想獻給柳枝:
月明滄海托孤掌,
鮫帕蓄淚始成珠。
身無彩鱗翻波浪,
心有靈犀通淨瓶。
紫竹點破姻緣紙,
龍梳巧結雙喜環。
簾卷碣石搖空綠,
蓬萊有多遠,相隔更幾重。
青鳥留戀處,休迷人間最高花。
寬讓佛陀在觀世音菩薩的幫助下,已經圓滿塵劫,重新歸位小西天莊嚴寶刹,他常宣講說:“蓮為生生之母,分為九品,上品上生,下品下生,芸芸凡人,有高明賢惠的,有渾濁愚昧的,若願發善心求度,皆可以教化皈依我佛如來。”沈蓮並非沉睡不醒,而是不停地在寶池中冒泡,發出音波和光暈說:“小壇,我在你的夢境裏麵。我乃是佛前的一朵青蓮,願聽從佛的教誨,永生永世,不離不棄,莫失莫忘!你看,寬讓佛陀在那邊講經說法?”
小壇頂禮膜拜,匍匐而起,聆聽大乘教法。寬讓佛陀莊嚴地說:“我佛對於不同根器的人,說了無數法門。普通大眾適合修淨土法門,因為最簡單,隻需要念一句‘阿彌陀佛’就可以了。你想修哪個法門呢?”小壇想了又想,直言說:“我學不了太多,還是專門修《善財童子五十三參》吧?”寬讓佛陀說:“善哉!一切法,想學小本領容易,而想學侵日月之玄機,奪天地之造化的大本領可就有阻礙,難上加難了。願你早日領悟正法,圓滿歸位!”
這天夜裏,美女蛇和蠍子精偷悄來到玉泉廟,想放火燒毀寺廟。美女蛇趴在窗外說:“一把火,一了百了!”蠍子精說:“小壇還在打坐練功呢?你進去勾引他,怎麽樣?”美女蛇說:“這不是去送死嗎?”忽然,小壇聽見窗外響聲,頓時被驚動,及時發現問題,不等釀成災禍,就用三昧真火掌擊退了兩大妖精。
大紅燈籠高高掛,玉泉廟舉行一場盛大的鬼婚。在眾人的祝賀聲中,夢仙與巧針拜堂成親,在圍繞的鮮花中,被送入洞房。夢仙伸手揭開巧針的紅蓋頭,眼中含淚,吟《菩薩蠻》一首:“洞房花燭遇知己,頻將眼淚灑心曲。多少有情人,終難成眷屬。人間天上,茫茫碧落。癡心隻一諾,光陰兩不負。”巧針流淚,說:“我們喜結連理,是隔世的宿願。怕隻怕,成了親就成不了仙了!”夢仙安慰說:“寬讓佛陀是說讓我們參悟真愛,結婚就是圓滿。”忽然,古琴和古箏仿佛被他們感動,弦斷木碎。夢仙說:“想不到琴和箏也有人的靈性?”巧針說:“我們因琴和箏相識,如今結婚,而它們選擇重回佛的身旁。”
爆竹聲中,燭影搖紅,小壇興高采烈來鬧洞房,隻是可惜招財進寶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夢仙打開了房門,迎接鬧洞房的人。隨後知覺大師也來了,手托金缽,說:“阿彌陀佛,你們實乃‘天作之合’,是時候讓大家知道你們的前世了!有句話說命運是由前世造就而生,你們現在的經曆就是在讓你們回憶起過去呀。”夢仙和巧針一起行禮,說:“請大師開示?”
知覺大師施法在金缽上,慢慢地呈現出視覺圖像,說:“你們的前世是天界的神仙眷侶,夢仙的前世本是雨師,巧針的前世本是風婆。有一天,你們在天上刮風下雨,忽然地麵上冒起一團有形無形的煙霧,你們手中的雨具和風具都不見了,因此觸犯天規,被貶下界,受輪回之苦!”
小壇問:“那後來呢?他們又怎麽變成鬼了?”知覺大師解答說:“後來你們脫胎為人,雨師叫夢仙,是一位書生,風婆叫巧針,是一位閨秀。兩人一見鍾情,定下終身。夢仙進京趕考,未能金榜題名,卻意外地卷入一場戰亂之中,死於非命。巧針得知夢仙已死,不願獨生,絕食而死。兩人共赴黃泉,卻心有不甘,想要找到那害他們的凶手,於是返回陽間,求佛指引。”
夢仙證實說:“我們的先前經曆,的確如此。生死看破,大師所言不差。”知覺大師接著說:“這一劫數裏麵的因果,乃明台對於女色的起心動念而生,釀成了冷星仇恨著魔的果報。兩人天道輪回之時,那團有形無形的煙霧害死了冷星做人的願望,成為了閉月教主控製明台的心魔!”夢仙追根到底問:“那團煙霧是何來曆?怎麽被關進雷峰塔內?如果不消滅它,這個世界永無寧日。”
知覺大師說:“這一劫厄運乃是由幻而生,因人而解。明台差點被它迷惑,最終還是化解了它,法力已然大增,因此說修為越高,劫數越難,度過去是廣大圓滿,度不過是墮落六道輪回。”小壇感歎說:“人懼法律,佛畏因果。隻是夢仙貶落凡間,沒有什麽憑據啊?”夢仙取出法寶,說:“我已經從寶石山的山洞裏,找到了施行風雨的工具。小壇,你小時候經常踩死螞蟻,所以還會有痼疾纏身,塵緣難以了脫!”小壇點頭說:“我懂了。我一直埋怨菩薩不來度我飛升,而我也未曾度小螞蟻過河。”
紅傘鬼婚結束之後,小壇回到屋裏翻看一本書,是以前香兒送的《樂府詩集》,隻是感慨說:“回憶,是真實的過程,但是現實,不會照著寫成的經曆來進行。文字,什麽也說不清楚,因為什麽都是永恒的或者變化的。”香兒拉住我的手,說:“這本書以後再看吧!快跟我出去,外麵可熱鬧了,是要放天燈了!”夢仙指著天上銀河說:“看,紫微垣的那顆小星,就是你的本命星。”於是,我寫下了《鵲橋兩首》上達天聽,祈求福報:
春煙自碧絲絮亂,映簾衣帶有寬窄。欲畫娥眉難成畫,巫山雲雨自高低。星耀光彩滿天闕,雲端飛度登天夢。赤鱗狂舞撥浪弦,銀屏雙星入河漢。碧玉小女未嫁時,吳剛伐樹傾酒杯。小院古箏風浪起,吹動紋帳簾鉤輕。雲外青鳥傳消息,海闊魚沉天亦迷。雙懸日月照乾坤,自有光彩放世界。
滄月畫舫衝天宇,玉環未識水韻嬋。翻波滾浪杳何許,雲根雨腳小天西。飛蝶隻對秋千泣,彩畫長見天堂白。終日相思卻相望,搗素一尺魚有知。春風未解分紅袂,桃葉成雙金步搖。越羅輕輕藏弦弄,閬苑塵滿有飛瓊。疏星不入銀河路,燭高風簾滿九州。安得飛燕銜碧釵,舞作楚腰掌上去。
洞房之中,忽然窗明幾淨,有亮光照入。夢仙說:“月老在上,牽紅線。”巧針說:“孟婆在下,斷青絲。”夢仙與巧針單手掌互碰,一起說:“一段婚姻,始於月老,終於孟婆。曲終人散,你我終是紅塵過客。”夢仙和巧針一起來到門外,仰望被放飛在天際那數不清的天燈,懸浮在鬥轉星移的天河。纖雲弄巧,飛星傳恨,天機織就七彩月光。小壇也被熱鬧吸引,一個人跑出去喃喃說:“大海,星辰,皆不可得。夢想,遠方,感謝有你。”
寶石山上,小壇在亭子裏揮手撫琴。我的指尖在焦尾上破繭化蝶,目光在龍齦上流光飛舞,原來一切都是那麽真實。小壇喃喃自語說:“我穿越世人的萬千思緒,不為值得與否,隻是想撥動屬於自己的那根琴弦。”香兒在旁邊說:“斷了的弦,再怎麽連,我的感覺你始終不明白?”
白露娜迦也來到附近,隻是隱身不肯相見。有一天,白露娜迦見香兒與我親近,關係非同一般,頓生嫉妒,於是趁我不在,用法術捉弄香兒。香兒用水壺去桃花潭取山泉水,自己先喝了兩口解渴,一邊拭去額頭上的汗水。白露娜迦故意用法術讓水壺飛起來,一上一下,香兒就是抓不到,於是狠狠地飛撲上去,一下子掉進水潭裏。白露娜迦見狀,急忙飛身相救,誰知救上來已經鬧出人命,香兒斷氣了,不是被淹死,而是驚嚇而死!
當小壇跑去桃花潭,看見香兒躺在地上,已經完全沒有呼吸了。再一看,知覺大師正在與白露娜迦鬥法,各不相讓。我明白了殺人凶手是誰?我抱著香兒的遺體淚流滿麵,恨透了白露娜迦的所作所為,令人發紫!知覺大師說:“思想不在一個高度,不必互相說服,隻需互相尊重;三觀不在一個層麵,不必相互理解,隻需互相包容。可是白露娜迦,你為何出手殺人?”然後坐在蓮台之上,使出“多羅葉指”和“空明掌法”,收拾無法無天的白露娜迦!
白露娜迦說:“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們聽我解釋?”小壇繼續痛苦地說:“白露娜迦,你已經被徹底黑化了嗎?沒有人會相信你的!”白露娜迦說:“我哪裏比不上她?你是看她長得漂亮嗎?還有你們兩個究竟是什麽關係?”
知覺大師反問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關係是交往而來,不隻是上天安排的,因為虛假得不到同情,真誠存在於內心。我們的因緣合和,是順應天意人心,難道你要逆天而行,強行幹預因果嗎?”白露娜迦說:“難道你們兩個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小壇開口說:“反正你是要償命的,告訴你也無妨!他是過去人,我是未來佛!你聽得懂嗎?”
白露娜迦使出“縛仙繩”,笑道:“荒謬!一派胡言!”知覺大師身穿玄色袈裟,依然端坐在紅蓮台之上,使出三昧真火,“縛仙繩”被燒毀,白露娜迦渾身似火燃燒,“圓滿仙方”也掉在地上!白露娜迦使出“移花接木”將三昧真火轉移到草木之上,又使出一雙銀鉤,不肯罷休。
頭頂吉祥,陽光三現,有奇妙之音傳來。文殊,普賢兩位菩薩出現在上空雲端上,放大光芒,無邊祥瑞不可思議。普賢菩薩說:“善哉,善哉!放下別人的錯,解脫自己的心,如是而已。”
知覺大師急忙行禮,說:“知覺拜見兩位菩薩!”
文殊菩薩耐心地告訴說:“知覺,勿要傷害於她!白露娜迦原是天遊十二溪女中的一位,墮落至此,作惡於世,不可原諒。然而她的善行功德尚未完全抵消,不該被你殺戮!我佛慈悲,快快放她自由之身吧!”知覺大師虔誠地說:“遵命!”普賢菩薩說:“白露娜迦,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及早醒悟,免生禍端。你快起來,跟我們走吧!”白露娜迦仍然跪地說:“兩位菩薩,走錯的路,我願回頭,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普賢菩薩歎息說:“你本有幾世佛緣,隻因一念之差,因愛生恨,墜入魔道。還是去我們座前聽經,重歸正道?”白露娜迦思考片刻,說:“弟子願意。愛錯的人,要懂得放手,不愛我的人,感動不了。”隨後起身對小壇說:“佛說,若無相欠,今生怎會相見?欠得多了,這一世就相處得久一些。欠得少了,還完了,也就散了。我與你從此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小壇出言化解說:“餘生很貴,別再浪費。悲喜自度,別人難悟。我正在渡這輩子最難的劫,渡過了就是重生。你是要走的人,我留也留不住,你去吧!”隨即伸出手掌,從地上收回“圓滿仙方”。
文殊菩薩接著說:“香兒已死,但是她不是凡人,乃如來佛祖燈前的玉鼠精,因為偷吃貢品,被貶下界為人,隻要見到彼岸花開,她就能重生。”小壇單手合什,說:“多謝菩薩指點。”隨後,文殊普賢兩位菩薩與白露娜迦乘雲駕霧,消失遠去。
七寶池的由來要追溯到佛經裏麵,乃是佛門聖潔的容納之所,裏麵長滿了大如車輪的蓮花,參差不齊,爭相開放,各不相同。所謂佛光六色,赤色黃光,朱色紅光,玄色白光,青色綠光,藍色碧光,烏色紫光,微妙高遠,彼此無暇。沈蓮在七寶池裏生長療傷,沉睡過去,日複一日,彈指一揮間,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光了,還是遲遲不能綻放。
小壇用內心觀望世間諸多不圓滿,合掌問:“佛,為何不給所有女子羞花閉月的容顏?”知覺大師說:“那隻是曇花一現,蒙蔽世俗的眼,沒有什麽美比得上一顆純淨的心靈。”小壇刹那明白了,說:“佛,如何安置純淨的心靈?”
知覺大師對我說:“不說禪來不說密,一句彌陀念到底。口念耳聽心裏憶,不愁不到極樂地。”小壇後悔無比,說:“念佛真的這麽重要嗎?”知覺大師說:“隻要你每天不斷地念佛號,總有一日,金蓮就會盛開,念力越強,盛開越快也越大,最好的是上品上生,待你臨命終圓寂之時,西方三聖就會用金蓮台來接引你,超脫凡塵,歸於佛道。”
小壇合什說:“弟子謹記,日日奉行。”知覺大師閉目冥思,用心之起源觀照一切世間法則,說:“因果,無論你信與不信,它都在其中;輪回,無論你願不願意,它從未停過;無常,無論你怕與不怕,它都在發生。所以,無論過去未來,安住當下,及時反省自觀,有所為,有所不為。”
小壇繼續打坐,聚精會神地凝聽,心在流轉六道輪回之所見,說:“你欲度我,我欲度人,如是而已。”知覺大師開示說:“今生能度你的人,都是你信的人;今生你能度的人,都是信你的人。你可知道一切眾生從無始以來,之所以生死相續,輪回不斷,皆因不得常住真心,性淨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以不了不動真心,而隨輪回轉世。”
彼岸花開
紅蓮寺,佛塔高聳,一千多年以來香火鼎盛,是密宗世界天詔國最神秘的地方,莊嚴神聖,如同眾星拱月一般的存在。室內彩繪飄逸,還有一首禪詩:
性在作用要智觀,能變所變皆佛現。
覺者了知不二法,見妄識真自融通。
明台上佛已經用“安魂咒”,幫柳枝解除了所中的“迷魂大法”,又帶她去南海聽“海潮梵音”,她已經清醒過來了,又生動活潑地叉腰說話。諸佛慈悲,開示放光,揭開迷惑,顯示真常,諸法唯心,萬境是妄,四相空無,幻有無常。小壇高興至極,拈優缽曇花一朵,問:“上佛,一花一世界是什麽意思呢?”明台回答:“花是世界的一個實相,世界是花的一個入口。大千世界,各不相同。恒河星宿,變化無窮。”小壇自覺慚愧地說:“可是我連這個世界都無法占破,包括自己和親人的命運。”柳枝附和說:“我也未悟破,咱們一起修行吧!”
明台上佛印堂放射金光,啟示說道:“紅塵色相,皆是虛妄。美與醜,朝暮之間。愛與恨,一念之間。你們願意割舍紅塵俗念,陪伴青燈古佛嗎?”小壇與柳枝跪拜,說:“我們願意一如既往,追隨觀音菩薩,受持淨戒,護持正法,遠離口舌是非,尋求佛法真理,皈依無上正覺大道。”明台上佛點頭,問:“空門與現實格格不入,你們塵緣未了,如何取舍?”小壇麵帶愁容,哭訴說:“現實環境不隻是我一個人的靈感場,必須被動地接受許多信息,不由自主地生活,那麽多的陌生和醜惡,而我想要住進莊嚴美好的地方,那裏就是涅槃重生?”
明台上佛又說:“你們都會得到十方諸佛的加持。隻是動了情的人,豈能說放就放;入了心的人,豈能說忘就忘。你欠我未報恩,我還你將來緣;你陪我一程,我伴你一生。”
小壇與柳枝再拜佛前,虔誠地說:“如是我聞,般若甚深微妙法,廣義蘊含藏三寶,我今勤修得受持,願解上佛真實意!日日奉行,大乘教法,不肯違背戒定慧!”明台上佛在金蓮寶座上,莊嚴念道:
如是般若,密法上乘。
依體起用,用不離體。
體用不二,是名皈依。
明白此理,速證菩提。
明台上佛親自主持我們皈依三寶的儀式,掌心放射摩尼寶珠,轉動法輪與經筒,慈祥地給我們摩頂受戒,然後宣布說:“從此刻起,你們開始帶發修行,證無量上品果位。我已經給你們灌頂高能量,改變你們錯亂的信息場,從而轉化你們未來的理想命運,以求順應自然而然,跳出六道輪回,待到淨瓶裏的柳枝生根,就能得成就自在所有大願!”
我們一起跪在佛前,發出由心而生的讚歎:“眼前的一切都是我們過去種因結下的果,得失從緣,心靜如是,風喜不動,定在慈悲,自然吉祥如意。”明台上佛又開示說:“留人間多少愛,迎浮生千重變,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還是緣?你們是同命相連,而且完全處於臨在狀態,隻要彼此的眼眸對視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解讀彼此的先天密碼,開啟記憶之覺。”
小壇與柳枝確認對了眼神,在紅蓮寺皈依三寶,禮敬諸佛,晨鍾暮鼓,聽而不厭。我們從此生活在一起,共圓大乘佛道,有時候做夢也能做到一起。
一個夏天夜裏,小壇在臥室的紗帳裏麵做夢,夢見南海觀音大士蓮池有白色煙霧騰起,裏麵有一個麵若桃紅,穿著肚兜的童子,在蕩來晃去的盆裏麵,迷迷糊糊地睡覺,打著鼻息,水波蕩漾,彩霞放光,忽然他一覺醒來,撲騰地跳出來,飛騎在紅鯉魚的背上,一躍直上青天。觀音菩薩在蓮台上閉目清修,度一切眾生苦厄,說:
萬法本空,真妄一合。
明了此理,頓悟成佛。
小壇正準備呼喊觀音菩薩,忽然被雷聲驚醒,從床上跳起來,望向窗外,感歎說:“今生今世,昨天越來越多,明天越來越少。去也無從去,住也終須住。心安即是淨土,隨緣隻為結果。”隻是因為不小心撞倒了案上淨瓶裏的甘露水,然後去泉邊把淨瓶灌滿,未出三日,裏麵的柳枝就已經生根了。
小壇心中感歎,說:“柳枝不是凡人,也非草木,本該在井邊盤曲,蓮葉該在水中幹枯,可是多少女子卻所適非其人,所居非其所,就像錦鱗之魚上了岸,繡羽之鳥入了水。”如今,小壇看見那畫屏上的鴛鴦都成對,感歎長久以來隻剩我一個人,嚐盡孤獨的悲傷,得到和失去都是天意,是你的不用求,不是你的求也不來,其實冥冥之中,失去什麽就會得到什麽,失去煩惱,快樂就會來,放棄了欲望,才會得到平和的心態,付諸行動,告誡自己。
潯陽渡口,雲羅雁過三兩行,水心微漾,有無限霞光放射遠方。我們佩帶香囊,並肩攜手,分衣袂感歎人世滄桑。西風頻吹,此刻柳枝就站在我身旁,居然迷失,會有一方淨土,勾起回憶,我卻將她印在心底,宛如花開,輕若流嵐。柳枝難過地告訴我說:“我生不逢時,愛不遇人,想不到所到之處,皆是命數。當我難過到極點的時候,不是想獨自哭泣,而是想笑。我神誌不清,嫁人不幸,富商討了一個小妾,把我給休了,我隻好在城南池館賣唱,養活自己。後來,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醒來發覺躺在一個水殿之上,先前的經曆仿佛是一場夢,記不清楚了?所以我就打算戴發為尼,青燈古佛了此餘生。”
小壇也感傷地說:“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知道別人的經曆,可以預見自己的未來。而你這樣的經曆有幾分離奇,而遭遇困境實在是太普遍了!”我取出“圓滿仙方”說:“原物奉上?”柳枝接過圓滿仙方,說:“我的這件法寶已經被富商給賣了,怎麽會出現在你的手上?”小壇提示說:“那個富商是白露娜迦變化來傷害你的,但是她也救了你。至於‘圓滿仙方’,我就是從她的身上得到的。”柳枝感歎說:“原來是這樣,白露娜迦並不算可恨。我學過‘玉女心法’,又有菩薩所賜‘五彩內衣’,所以貞潔如初,終於皈依三寶,永訣紅塵。”
七寶蓮池旁邊,青燈綻放。寬讓佛陀對夢仙和巧針說:“有佛降世,說無數法門,救度這個世界的善良眾生往生西方極樂,脫離六道輪回,但是需要經受種種因果定律,報應不假。”然後編造了一個夢境:
從前我是一個文弱書生,和未婚妻柳枝約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結婚。到了那一天,柳枝卻嫁給了別人。我受此打擊,一病不起。這時候,路過一位遊方僧人,從懷裏摸出一麵鏡子叫我看。。。。。。
我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海灘上。路過一人,看一眼,搖搖頭走了。又路過一人,將衣服脫下,給女屍蓋上走了。再路過一人,過去挖個坑,小心地把屍體掩埋了。
僧人解釋道,那具海灘上的女屍,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個路過的人,曾給過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戀,隻為還你一個情。但是她最終要報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後那個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她現在的丈夫。
究竟是誰埋的你?輪回,無盡的輪回。這應該是第幾世了?我們又在奈何橋茫然相遇?我認得你,你也認得我。可是我不再是你的夫君,你也再不是我的娘子。陰陽路上無親屬,六道之中是輪回。再見了,我們霎那間再次分開,投入輪回之中。
夢仙和巧針醒來,仿佛換了一個新世界,張開眼睛,不解地問:“原來前世埋你的人,就是今生你要嫁的人?”夢仙說:“前世,你亦是仙。”巧針說:“今生,你亦是鬼。”前世今生,你亦是眾生中最適合我嗎?孟婆說:“行路的人,喝碗孟婆湯解解渴。”口渴的人心急地喝了。於是,那個前世的有緣人,在他們頭腦中漸漸模糊了。他們開始驚惶的四處張望,妄圖在茫茫人海尋找今生的愛人。其實,當你攜起他的手時,就是前世的記憶在提醒你,前世的有緣人,就是在身邊與你相濡以沫的愛人啊。
巧針緩緩地說:“我看過月老祠的《鴛鴦譜》,怎麽會沒有我倆的名字呢?”夢仙回答說:“月老的《鴛鴦譜》隻是記錄下界凡人的姻親關係,而我們原本是仙。你再去查一下《鴛鴦譜》是否有小壇的名字?”
巧針說:“他有上方星宿——‘南海觀保’的照耀,非普通人也,故婚姻不列入月老的《鴛鴦譜》。”夢仙歎氣說:“我的不足是不識梵文,難登大雅之堂。”巧針安慰說:“不必要求太多,蘇惠的璿璣圖很難解,不也隻有她那粗通文墨的丈夫才能懂嗎?何必要求你如王摩詰再世,描摹雪地枇杷?”
轉眼之間,無數的塵劫日子都度去了,熟視歲月如流,悲歡離合,青玉案上的古琴與古箏已經弦斷木碎。幾經挫折與考驗,夢仙與巧針在凡間明白了愛情的真諦,終於得道成仙。他們手持工具,呼風喚雨,再次成為天上的雨師和風婆。
三界之中,試問誰最有情?六字箴言裏,我隻想印證菩提。紅蓮寺的鍾敲響了輪回,西山又有一枚紅葉飄下,開一扇窗,有人一眼望去是琉璃世界,淨土氣象;有人一眼望去是紅塵男女,芸芸眾生。佛無語,彈指西風。我心欲懷蓮,仰望著佛拈花而無來去。水麵上開著各色大如車輪的蓮花,光豔奪目,微妙香潔。曾幾何時,花開無數,到頭來,未嚐不是慈航普渡。
智慧清淨海,理密義幽深。
波羅到彼岸,向道總由心。
多聞千種意,不離線因針。
經花出一道,萬劫眾賢欽。
小壇與柳枝得成自在所願,離開了紅蓮寺。小壇坐禪入定,隻用一炷香的時間,就來到了小西天寶刹的七寶蓮池旁邊,想要參破世道輪回。寬讓佛陀說:“一花一界,一塵一劫。彼岸有花,名曼珠沙華,不見其葉,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彼岸花是開在冥界忘川彼岸,當靈魂度過忘川便忘卻生前的種種,曾經的一切留在了彼岸,開成嬌豔的花。”
彼岸花又叫作曼珠沙華,我們並不知道曼珠沙華的有無,隻是相信文殊菩薩說過“見到了彼岸花開,香兒就能重生。”火紅的曼珠沙華盛開在冥界,象征絕望,時空破滅,不惜一切的愛!於是我輕敲檀板,折一葉為舟,與柳枝靈魂擺渡,要去尋找香兒?小壇迷茫地說:“夢仙與巧針已經得道成仙了,隻是香兒魂歸何處?”柳枝推算說:“一念尚存,總不至於魂飛魄散吧!”小壇生起浮念,說:“因緣際會,我們不能無動於衷。”我們於是共渡到忘川河彼岸,忘記世間的種種情愛。
夜語共青燈,不眠約蘭舟。
輪回傷心地,相隔千裏愁。
小壇坦然地端坐在船頭,柳枝低頭坐在船尾,時光的河流很快將我們帶到了三生的前麵。我們的船繼續駛向彼岸,我們的一滴淚不小心掉在了忘川河裏,慢慢地泛向了彼岸,開出了一朵曼珠沙華。曼珠沙華盛開之後,數不盡的前塵往事就在我們的行進中被一一回憶起,又一一地遺忘掉。忽然,我們發現乘坐的船漏水了,很快就要在弱水中沉沒,性命不保,哀莫大於生死,怎麽辦?我們都不會遊水,隻好大聲祈求:“菩薩保佑!”沒有人來救,我們反而不害怕,人,終究有一死,不如得意須盡歡。小壇仰頭,取水一飲而盡,說:“任憑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
就在這緊張時候,鱉精王八伸長脖子出現了。我們在弱水裏麵掙紮,急忙求助。鱉精遊過來說:“小壇,柳枝,我馱起你們過這忘川河吧?”倆人獲救了,頓時感激不盡!小壇說:“傳聞後土娘娘將冥河教主所造阿修羅一族納入六道輪回,就是在這忘川河上實現傳輸的吧?”鱉精取出招魂幡,說:“是的。我把冷星的鬼魂交給你吧?”小壇頭部冒出透明結界,心裏猜度其意,問:“他可是閉月教主的使徒,難道你想讓我們超度他嗎?”
冷星從袋子裏出來,立在我們麵前,發誓說:“我隻有一個願望,別無所求,那就是投胎做人!元神黑蓮爆炸,要不是王八救我,恐怕我已經魂飛魄散,再無來世了。”緊接著對岸上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彼岸花,看來我們的期望能夠實現,香兒終於有救了。小壇對冷星說:“好吧,一切如你所願。”冷星懺悔說:“我殺人無數,悔不該成天與美女蛇和蠍子精尋歡作樂,墮落黑暗深淵,逐漸被欲望控製,失去自我,我甘願接受陰曹十八層地獄的懲罰,消除自己的罪孽!”
很快我們就到達了忘川河的彼岸,眼前仿佛是經常在夢境中出現的景象,海岸邊黑漆漆的有亮光,火紅的曼珠沙華遍地都是,果然冥界不同於凡間,詭異而神秘,並且星光璀璨,是一個靈魂寄存的世界。鱉精說:“這裏是多維存在,隻有靈魂和高級生命才能進入。”柳枝頭部冒出透明結界,好奇地問:“什麽是多維存在?”鱉精講解說:“其實是超越立體空間的感官世界。”柳枝回憶說:“這裏與南海仙山相比,真是兩個世界!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原來幾個世界的通道疊加在一起,靈魂被輪回台發往各處。小壇拈花一朵說:“一花一世界,總有一朵花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通向多維空間。”柳枝問:“苦海無邊,難道香兒死後去了低維度的平行世界?”
鱉精王八縮回頭部,從水裏遊走,然後說:“告別了,閉月教已經不複存在,我也要去過自己的生活了,代我求求菩薩,給我個封號吧?我再也不當‘關山大王’了。”小壇點頭說:“好吧,我們後會有期。”鱉精邊走邊說:“小壇,柳枝,你們不要難過!其實你們所失去的任何東西,還有人和事,今後天道輪回都會以另一種形式還回來的!”
悟道空性登覺地,明了心本出輪回。最後,我們踏上了忘川彼岸,曾經的一切留在了彼岸,開出了嬌豔的曼珠沙華。彼岸的曼珠沙華開在冥界,不是死亡之花,而是重生之花。我們聽寬讓佛陀說:“不起緣,即不滅;不起情,即為不空。花開是刹那的永恒,花落是寂靜的歸結。花開花落,緣起緣滅。眾境皆空,萬緣歸寂。繁華落盡,則見真淳。萬緣入滅,方識真心。”
小壇也說:“多元世界,唯心而觀。笑看花開,是一種寧靜的喜悅;靜賞花落,是一份隨緣的自在。回顧便滿是心傷的花朵,忘記就是蘇醒的葉子,花與葉兩不相見。”柳枝心中感歎,啟口說:
天道好輪回,可曾饒過誰?
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我們進入了最不想停留的冥界,再次看到了生死輪回中的癡迷眾生,有的被下油鍋,有的被上刀山,然後發往世界。小壇不由得感慨因果,發願度化有情之人。我把冷星的鬼魂交給了陰間的閻王,然後離開地府回到人間。冷星跪下,發願說:“閻王,我隻想做人,享受天倫之樂,不怕生老病死。”閻王大發脾氣說:“你生前犯下了殺戮重罪,需要發往十八層地獄十年以上。‘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地藏王菩薩所說的,就是超度你這樣的人啊!”冷星大喜得超生,終於有資格做鬼魂,被閻王發放到轉輪王殿,斟酌判定,以致於滅道打回原形,待到十年服刑期滿,重新投胎做人。
天地之大,可惜我們沒有找到香兒在哪裏?由死入生,一念之間。寬讓佛陀開啟天眼,遍觀三界各方,說:“天不絕人願,香兒已經獲得重生。”小壇和柳枝感歎說:“升降輪回,眾生皆苦。人身難得,命由己度。”香兒終於獲得重生了,成為一個純真無邪的小女孩,坐在門檻上吹肥皂泡,可是她腦海一片空白,已經失去了以往的全部記憶。當我們找她的時候,她正在望人間天上的懸浮天燈,一盞一盞地數。小壇跟香兒一起玩肥皂泡,一起數天燈,心裏充滿憂慮地說:“香兒怎麽才能做回成人呢?”柳枝反駁說:“做女孩不好嗎?成年人的世界你不懂,我也也不懂!”
小壇想盡辦法開示說:“香兒,你還記得《洞仙歌》嗎?”香兒搖頭,一臉迷惑,說:“我記得有人說過一句話恍若隔世:‘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小壇一拍腦門,說:“對呀,這句話是我的口頭禪!”柳枝在旁邊說:“不對,你的口頭禪是‘保護世界’!”小壇回憶說:“我還對你說過,美醜是有原因的,因為相由心生,善生美相,惡生醜相。人間非淨土,各有各的苦。水到絕境是風景,人到盡頭是重生。”香兒轉動眼睛說:“這句話我沒有什麽記憶。”柳枝唱了幾句《洞仙歌》,聲音輕靈婉轉,直達河漢。香兒滿心歡喜,自是手舞足蹈。
小壇語重心長地說:“香兒回到快樂無憂的時光了!一切境,不可得,上天有造化之星,地上無作惡之人,一念菩提,住於當下,修行的路還要繼續走下去,才能把自己的意識修煉成形!我們已經向她傳遞出信息,等她自己開悟吧!”柳枝感傷地說:“人間很美好,但是也有很多無奈和痛苦,經曆過了才會取舍。如果下輩子可以選擇,你還會再來嗎?”小壇沉默片刻,回答:“我願做紅塵外的一池水,清澈見底不染塵。如果你來,我也會再來,哪怕人間沒有一個人認識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