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許若初說，“我一直在跟進，但……可能我溝通方式有問題，暫時沒有拿到數據。”
    她不可能直接對時嶼說她已經催了三遍了，他們可能因為林家的關係都在排擠她，不配合她的工作。
    這無憑無據的指摘聽起來像是最低級的抱怨和推卸責任。
    “溝通有問題？”時嶼的聲音提高了半分，顯然對她的解釋不滿，“許若初，你是我的秘書，協調各部門是你的基本職責。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因為溝通有問題的拖延工作，整個公司的效率在哪？”
    她沒有再試圖解釋客觀原因，隻是將問題攬到自己身上，並給出了後續的解決方案。
    他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語氣裏的怒意消散了些：“盡快處理。”
    許若初掛斷電話後，試圖再與部分負責人聯係。
    可他們一看是她，不是不接電話，就是故意打著太極，遲遲沒有動作。
    第二天，預料之中的會議材料並未完全齊備。
    許若初在會議開始前半個小時，將整理好的部分材料和自己手寫的說明情況放在了時嶼的麵前。
    時嶼翻開材料掃了一眼，眉頭立刻蹙起。
    “許秘書，這就是你最後處理的結果？一份漏洞百出的材料，和一張輕飄飄的說明？”
    許若初站在辦公桌前，平靜地說道：“時總，我盡力了，我按照您的要求，反複催促過相關部門，也嚐試了其他溝通方式。”
    她沒有辯解，隻是陳述事實。
    “盡力了？”時嶼站起身，走到她麵前，“這就是你盡力的結果？許秘書，你是不是覺得有我在，你就可以不用為自己的工作失誤承擔任何後果？”
    “我沒有這樣想。”她說，“我隻是如實向你匯報情況，如果確實造成了不可逆的影響，我願意接受公司的任何處理。”
    她的態度過於公事公辦，說話的語氣也毫無波瀾，這反而讓時嶼更加煩躁。
    他寧願看到她委屈爭辯，甚至像昨天那樣帶著怨氣的沉默，或者來尋求他的幫助和庇護。
    可都沒有，她隻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等待著他的責難。
    “任何處理？”時嶼眯起眼，盯著她，“你以為一句接受處理就完了？”
    他想通過這種方式逼她，讓她像小時候一樣躲到他的身後，委屈地向他訴苦：“小叔叔，他們都欺負我，你幫幫我。”
    許若初沉默了半晌，斟酌著措辭：“時總，既然我的工作能力已經無法滿足時盛的要求，繼續留在這裏，恐怕隻會給公司和您帶來更多的麻煩。”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了那句盤旋在心頭已久的話，“我申請……離職。”
    時嶼猛地怔住，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他幾乎要以為自己聽錯了，聲音泛起寒意：“你說什麽？”
    “我申請離職。”許若初重複了一遍。
    開了一次口，再開第二次就不難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感到了一種奇異的輕鬆，仿佛卸下了長久以來牽絆住她的那份枷鎖。
    “謝謝時總和時家這麽多年的照顧。我會按照公司規定，辦理好離職交接手續。”
    “不可能！”時嶼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他的反應在許若初的預料之中，卻依然讓她心頭發冷。
    他全然不顧她的意願，或是以為她正在用離職這件事要挾他。
    時嶼的臉色愈發地難看起來，鑒於會議即將開始，並沒有對她發難。
    他收起她準備的資料，站起身：“今天的會議你就別參加了，我會讓夏妍記錄，你在我辦公室等著，哪也不許去。”
    門在她身後被帶上，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悶響。
    許若初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她知道時嶼的反應意味著什麽。
    他在用行動告訴她，她的去留必須由她來決定。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許若初的腿都站得發酸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隱約傳來散會的聲響。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時嶼走了進來，臉色比離開時更加陰沉。
    他將手中的文件重重地摔在辦公桌上，顯然會議裏發生了什麽讓他不愉快的事。
    他扯鬆了領帶，抬眼看向許若初，語氣卻是出乎意料地溫和：“以後他們不會為難你了。”
    “可……”許若初還想再掙紮一下。
    “你先出去吧。”時嶼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許若初這才注意到他厚重的黑眼圈。
    這是多久沒睡好了。
    他這副疲憊虛弱的樣子讓許若初還想繼續說離職的話語，生生卡在了喉間。
    算了，下次再提吧。
    許若初走出辦公室，好半天在反應過來，他讓她在辦公室裏等了近兩個小時就是為了跟她說那兩句話？
    接下來的工作果然順利了很多。
    當她再次需要去隔壁部門協調一份文件時，那位之前眼神閃躲的同事雖然笑容有些勉強，卻沒有再推諉。
    甚至還客氣地說一句：“許秘書，辛苦了。”
    但不變的是，幾乎所有人都避她如蛇蠍，除了工作該有的對話，沒人願意跟她說一個字。
    除了夏妍。
    這種徹底的孤立並不比之前的刁難好受多少。
    每一次去洗手間或茶水間她都能感受到他人異樣的目光和驟然降低的交談聲。
    她索性坐在工位上哪也不去。
    突然，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輕輕地放在了她的手邊。
    夏妍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看你一下午沒動，提提神。”
    許若初看著那杯咖啡，心裏湧起一股暖流，“謝謝夏秘書。”
    夏妍是她待在時盛這麽些日子唯一感受到的一點善意。
    她看起來還是那般冷漠疏離，甚至對待時嶼也公事公辦，從不阿諛奉承。
    或許時嶼正是看中了她這點，才將她帶在身邊這麽多年，一路提拔到大秘書。
    “以後叫我夏妍就行，”她沒有離開，順勢靠在旁邊的隔斷上，“別太在意，流言這種東西，你越在意它越來勁，時間久了，他們覺得沒意思了，自然就淡了。”
    “嗯，我知道，隻是……有些不習慣。”許若初垂下眼，指尖摩挲著咖啡杯壁。
    夏妍拍拍她的肩膀：“整理一下心情，好好開始接下來的工作……”
    話說一半，她停頓片刻，不確定地問道：“我看你好像並不喜歡這份工作？”
    許若初沒料到在這時盛，夏妍是第一個讀懂她的人。
    她沒直接回答，而是保證：“夏妍姐，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夏妍微微一愣，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夏妍走後沒多久，她的手機郵箱發來了一封郵件提示。
    看到郵件發送方的名字時，許若初頓時將這幾天的不愉快通通拋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