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了去往酒店的出租車上，許若初也沒能從她十八歲那天的記憶中掙脫出來。
    她曾經以為，那張婚紗設計圖是被時嶼珍藏了起來，代表了未來的承諾。
    直到經曆了他們之間的疏離爭吵後，她才恍惚明白。
    或許，從一開始，就隻是她誤會了。
    辦理酒店入住的時候，許若初才知道夏妍隻定了一間總統套房。
    雖說和時嶼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那麽多年，這樣早該習慣了，但是出差跟著老板住一間房，難免會傳出什麽閑言碎語。
    她試著商量：“要不我再定一間房？”
    前台笑著回：“不好意思，今天的房間都訂滿了，你們的是有兩個房間的套房，睡兩個人沒問題的。”
    事已至此，許若初也不能太矯情，隻得拿了房卡跟著時嶼去了最頂層。
    服務生將行李放下後便帶上了門。
    時嶼在沙發處坐下，解開襯衫的一顆扣子，語氣聽不出情緒：“怎麽？現在連跟我住一個屋簷下都不樂意了？”
    “不是……”許若初想解釋，又想不出好的理由。
    她確實不樂意。
    她隻好轉移開話題：“我先去房間放下東西。”
    時嶼點點頭：“今天下午沒有正式安排，但你需要在這裏房間裏處理一些突發的工作郵件，所以……不要走遠。”
    “還有，”他繼續囑咐，“明天的談判，豐行的劉總是個老江湖，說話喜歡繞圈子，你不用多說，隻需要保持基本禮儀就可以。”
    許若初應了聲好，便將行李箱推到了次臥，並關上了房門。
    她在房間裏掃視了一圈，發現了一個不方便的地方。
    次臥沒有洗手間。
    也就是說她需要去那個公用洗手間洗澡然後路過客廳再回到她的臥室。
    本該習以為常的事情，現在在許若初看來卻覺得十分別扭。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兩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若若。”是時嶼的聲音，“出來一下，有封郵件需要處理一下。”
    許若初從床上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拉開了房門。
    時嶼已經換下了西裝，穿上了舒適的休閑服，像從前那十六年一樣，在她麵前很隨意。
    許若初也覺得自己或許反應過度，斂了斂心神走了出去。
    時嶼在沙發的一側坐下，將電腦放在腿上，打開了郵箱界麵。
    “豐行剛剛發過來了一封補充協議的初稿，有幾處地方需要核對，我轉發到你的郵箱。”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兩人陷入了沉默的工作狀態，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直到最後一份文件處理完畢，時嶼合上電腦，揉了揉眉心。
    “晚上想吃什麽？樓下有幾家不錯的餐廳。”
    他在征詢她的意見。
    但她沒什麽胃口，回道：“隨便。”
    “那就去樓下那家粵菜館吧，清淡些。”
    許若初找不到推脫的理由，隻得默默跟上。
    酒店二樓的悅軒是家頗有格調的粵菜餐廳，環境雅致，以包廂為主，也有幾處用屏風巧妙隔開的半開放卡座。
    包廂需要預定，他們隻臨時起意來這吃，於是隻能坐在相對僻靜的卡座上。
    時嶼翻著菜單，利落地點了四五道清淡精致的菜肴，都是她能接受的口味，還包括了一道她小時候愛吃的蝦餃皇。
    等待上菜的間隙，許若初低頭小口喝著茶水，努力忽視對麵那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
    她能感覺到時嶼在看她，那目光帶著點道不明的意味，讓她渾身發麻。
    第一道菜剛上，一個矯揉的嗓音打破了這片刻意維持的平靜。
    “姐夫，好巧啊，你也在這裏吃飯？”
    許若初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僵，抬起頭瞥了一眼又迅速將頭低了下去。
    時嶼沒料到能在這裏遇到她們，淡淡回道：“確實很巧。”
    林薇走到桌邊，在看清坐在時嶼對麵的是許若初後，神色暗了下去。
    “若若怎麽也來了。”
    時嶼言簡意賅：“公司出差。”
    林茜在旁邊嗤笑一聲，“姐，這你就不懂了，有些秘書的工作範圍，可不止在辦公室。出差在外，貼身服務上司更方便。”
    “茜茜。”林薇嗔怪地輕拍了一下林茜，眼底沒什麽真切的責怪，“時嶼，你別介意，茜茜被我們寵壞了，口無遮攔的。”
    “嗯。”時嶼很輕地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林薇的臉色微沉，隻幾秒又揚起了一個笑，熟稔地在時嶼身邊坐下。
    “既然碰到了，那不如一起吧，人多熱鬧。”
    她說著便招收叫來了服務生，“再多加幾個菜。”
    時嶼眉頭微蹙了一下，但最終沒有出言反對。
    桌上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許若初全程沉默，埋頭吃飯，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林茜卻從未想讓她好過。
    “許……秘書。”她刻意加重了後麵兩個字，“你還挺會假公濟私的嘛，和老板出差連酒店都安排在了一起。這傳出去……不太好吧？畢竟時總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
    這話比剛才更加刻薄露骨。
    許若初猛地抬頭，下意識看向時嶼。
    時嶼放下筷子，冷聲警告：“林茜！”
    林茜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服，但在林薇眼神的示意下，還是收斂了些，小聲嘀咕：“本來就是嘛，孤男寡女的……”
    “茜茜！”林薇這次的語氣重了些，隨即轉向時嶼，“時嶼，你別生氣，茜茜就是心直口快，沒什麽壞心思，不過……”
    她頓了頓，看向許若初，“她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在這個項目啟動的節骨眼上若是被媒體拍到做文章，恐怕你我都不好交代。”
    時嶼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了兩下。
    他沉默了。
    許若初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時嶼終於開口：“你多慮了，酒店是夏妍訂的，隻是為了工作方便。”
    他看向林茜：“林茜，看在你姐姐的麵子上，這次我不計較，但我不喜歡再聽到這樣的話，影響兩家的合作。”
    這算是警告，但也僅止於口頭警告。
    林薇尷尬地扯了一下嘴角，將話題轉到了公事上。
    “時嶼，聽說你明天要去見豐行的劉總？恰巧，我跟他有點私人交情。”
    話說到這，許若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哪有什麽恰巧的遇見，林薇分明就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