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走進書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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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說什麽看看再說呀?”
秦燁邦和李婉瑩正說著話,恰巧秦映雪回來了。
“沒什麽!我和你媽在商量送你爺爺壽禮的事兒。”
秦燁邦把話題岔了過去,說道:“我本來準備了一幅古畫的,不過你帶回來的那幅唐卡更合適一些。算了,下個月你爺爺過八十大壽的時候,就由你代表我和你媽媽,把那幅唐卡當做壽禮送給你爺爺吧!”
“好啊!爺爺一定喜歡。”
說著,秦映雪就坐到了秦燁邦身邊。順手拿起秦燁邦手邊的那份鑒定報告。
“《秋蒲盧雁圖》,明代呂紀真跡……”
秦映雪把鑒定報告上麵的內容大致看了一遍。報告的最後,還注明了“鑒定人:金洪亮”。
她當然不懂這個,但她卻相信沈晦。
“爸!剛才沈晦在,為什麽不讓他幫您看看那幅畫?”
“這是墨古齋金洪亮做的鑒定,錯不了。”
秦燁邦毫不在意地說道:“金洪亮這個人的鑒定水平很高,不光是在古玩行業裏很有名氣,就是很多小型的鑒寶、拍賣活動,都會邀請他去做鑒定專家的。他說真,就錯不了。再說,小沈在瓷器鑒定方麵有研究,但在書畫鑒定上未見得成。我也是怕他下不來台,沒說這事兒。”
“那可不一定。反正我就相信沈晦。”
說完,秦映雪眼珠轉了轉說道:“要不我把這幅《秋蒲盧雁圖》拍張照片發給沈晦,讓他看看。”
“嗬嗬!隨你吧。”
秦燁邦毫不在意地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幅卷軸,說道。
……
進到了秦映雪為自己安排的住處,沈晦又是一番感慨。本來以為就是一間很小的單身公寓,可刷卡進入小區後,才發現,這裏是市中心一個很高檔的小區。
打開秦映雪那間所謂的公寓,讓沈晦更為震驚,張大了的嘴巴半天都沒合上。這裏是一套三室一廳的大開間,足有兩百個平方米。而且,裝修得也很考究,是那種簡約不簡單的風格。
到處都是一塵不染,這裏應該經常有鍾點工來打理的。
“我去!秦映雪爸爸到底是做什麽生意的啊?”
雖然離開北京近十年了,但沈晦還是時刻關注著北京的消息。對北京的房價他還是很清楚的,就這套房子,至少千萬起跳。
“有錢人的世界真是不可想象。”
嘀咕了一句,沈晦把自己的背包放在門口的鞋櫃上,又小心翼翼地把從車載冰箱取出的巴利文經卷放入冰箱冷凍。他是想盡量的不擾動房間裏的設施,等幫秦映雪把她爸爸交給的任務完成了,就回四川。
從踏入北京的那一刻起,他就很清楚,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再次回到這裏。
還沒等沈晦把各個房間都看遍呢,電話響了。
“小哥!睡了嗎?”
電話那邊的秦映雪奶聲奶氣地撒了一會兒嬌,才說正題。
“我爸爸前兩天入手了一幅古畫。請人鑒定過了,說是真跡,我想請你再看看。”
對秦映雪的請求,沈晦心裏確實有些沒底。從西藏到北京這一路上,他經手鑒定的多是瓷器、銅器、漆木器,以及玉器、錢幣一類,還從未真正上手鑒定過古代書畫作品。
不過,他隻在片刻猶豫後便應了下來。
“自從識藏啟示以來,書畫這一門類確實還未曾接觸過。不如就借這次機會,看看自己在這方麵究竟有幾分成色。”
想到這裏,沈晦開口道:“那我明早過去。”
“好呀!我先發幾張圖片到房間的電腦上,你可以提前先看看。”
說完,秦映雪便告訴沈晦如何使用房間裏的電腦。
這是一幅紙本古畫,描繪了枯黃的水菖蒲,枝葉已然凋零,隻餘幾縷細杆在秋意中挺立,透出一派蕭疏清寂的韻致。蒲莖之間,或遊弋、或騰躍、或振翅淩空,點綴著五隻盧雁,氣韻生動,意在千裏。
整幅畫雖為見精妙的筆觸,但筆意墨趣之間,頗得晚明之風。
“畫確實是老的,年份可到晚明,或者是清初。”
沈晦凝神思忖,“可我腦海中為何沒有浮現出作者的相關信息?眼前也未見古人揮毫時的影像……難不成這幅畫不真?”
他反複推敲,仍無答案。最終隻能暫且歸因於此刻所見僅是圖片,而非實物。
“難道我必須目睹實物,才能做出準確鑒定?”
眼下,也隻能等明日親眼見到那幅畫的實物之後再作定論了。
這一夜,躺在寬大柔軟的床上,沈晦輾轉難眠。並非因為換了地方難以適應,而是那久違的、如暖流般的家的感覺,在他心底掀起了層層波瀾,久久不能平息。
十八歲參軍離家,九年多了,除了過年、過節會和家裏通個電話外,平常就沒有任何的聯係。給他的感覺就是,自己沒有家,而那個家也沒有他這個家人。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直到秦映雪打來電話,他才醒來。
“懶豬!還沒起床呢?”
電話裏的秦映雪聲音清脆地說道:“快點起來吧,我去接你。”
沈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窗外已是天光大亮。電話那頭秦映雪的聲音像一顆投入靜謐湖麵的石子,瞬間驅散了他殘存的睡意。
“啊!上哪兒啊?”
“去看畫兒啊!”
“這就起。”
他清了清有些幹澀的嗓子,答應道。
洗漱,換衣服,當兵出身,動作比平常人快多了,不到十分鍾,沈晦就下樓了。
秦映雪倚在一輛線條流暢的白色大眾轎車旁,晨光灑在她明媚的笑臉上。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休閑襯衫,配淺藍色牛仔褲,看起來清爽又富有活力。
相比於那輛奔馳大G,這輛車低調了許多,沈晦頓感壓力小了不少。
“你來得太快了。”
“那當然,和爸爸約好了,不能遲到。”
拉開車門坐進去,車內彌漫著淡淡的、類似柑橘的清新香氣。
秦映雪熟練地發動車子,駛入清晨車流尚不算擁擠的街道,“帶你去個地方,我猜你會喜歡。”
車子在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穿梭,最終停在一個相對安靜的街區。麵前是一棟不太起眼的灰白色建築,入口處隻有一塊小小的黑色招牌,用簡潔的字體寫著“識古工作室”。
推門而入,仿佛瞬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外界的喧囂被隔絕,空氣裏流淌著舒緩的古琴曲,混合著淡淡的鬆節油和紙張的味道。展廳挑高很高,光線經過精心設計,柔和地聚焦在一幅幅畫作上,空間顯得開闊而靜謐。
秦映雪放輕了腳步,聲音也低了下來:“這裏經常有些不錯的獨立畫家和小型聯展、拍賣,不那麽嘈雜,適合靜靜看畫。”
沈晦點點頭,目光已被最近處的一幅畫吸引。周倉扛著青龍偃月刀和關羽一起騰雲駕霧的場景,周倉和關羽穿梭在祥雲內。構圖合理和諧,畫法流暢,用筆遒勁,線條緊密,設色濃豔厚重,周倉麵呈黑色,以墨為皴,黑顏之中,其睛白亮,關羽方巾和周倉腰帶敷濃重青綠之色,與全體之墨色相呼應。
最讓沈晦感興趣的是畫的落款,孫克弘,明代著名人物畫名家。
可看到這裏,這幅畫在沈晦的眼中,除了散發出朦朧朧的寶光,還摻雜著森森的妖氣,甚至是死氣。
“怎麽回事?腦子裏反映出來的所有信息都是這幅畫本身的信息。明晚清初的作品,文人畫。關於作者卻沒有任何的介紹。”
心裏正納悶,耳邊響起了秦映雪的聲音,“這幅畫怎麽樣?”
沈晦沉默片刻,才開口:“有點兒意思,但……”
“但什麽?”
“但是這幅畫兒我看著有點兒妖氣。”
“妖氣?”
秦映雪愣愣地看著他,“看畫嘛,就是藝術作品,怎麽會有妖氣呢?走,裏麵還有。”
他們漫步在安靜的展廳裏,時而並肩,時而各自被不同的作品吸引。秦映雪偶爾會低聲介紹幾句畫家的背景或風格,但更多時候是留給沈晦自己感受。
而在這個過程中,沈晦發覺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這裏二、三十幅古畫全部都是明晚期、清早期的作品,而且作者的名頭都很大。雖然沒有唐伯虎、文征明、沈周、董其昌,以及王時敏、王鑒、王翬、王原祁,清初四王這些著名書畫家的作品,但也都是明晚清初很有影響力的畫家。
“映雪!你們來了。”
正在沈晦思索著其中的緣故時,身後傳來了秦燁邦的聲音。
回頭一看,正看見秦燁邦步履從容地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戴寬邊黑框眼鏡的助理。
“爸爸!我們早來了,在等你呢。”
“秦叔叔!”
“嗯!”
看著沈晦,秦燁邦的眼中閃爍出讚賞的光,“這裏是我一個朋友介紹的。是個私人展館。據說這裏收了很多古畫,掛出來的隻是一少部分,還有很多珍品是不示人的。”
“哦……”
秦燁邦的話,像一把鑰匙,“哢噠”一聲輕輕旋開了沈晦心中那個疑惑的鎖。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牆上的那些畫作,仔細審視。方才那種因名家齊聚而產生的、下意識的疑惑感退去,更專業的觀察便浮了上來。筆墨氣韻固然老到,某些細節處的處理也極具時代特征,但此刻再看,在一些極細微的地方,比如山石皴法的銜接習慣,或是題款印章的印泥色澤與打章的力道,似乎又能品鑒出幾分微妙的、過於規整的刻意。
沈晦心中豁然明了,“原來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