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6章 為彼此的關係畫下了一條清晰而鄭重的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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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樾望著他眼底那片赤誠而灼熱的光,心頭像是被什麽燙了一下,隨即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她微微歎息,將雙手平放在膝上,坐直了身體。
“川。”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你聽好。”
顧淮川怔住,似乎預感到了什麽,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我不能和你結婚。”黎樾清晰地說道,目光不閃不避。
“不是因為你不好,恰恰是因為你太好了。好到……我不能這樣自私地把你拖進我這一團亂麻的人生裏。”
她頓了頓,看向爐子裏跳躍的火苗,像是在組織語言,也像是在積蓄勇氣。
“這個孩子,是我的責任,是我自己選擇留下的結果。但這不是你的責任。你的人生應該有無限可能,去遇見真正與你相配,能清清白白攜手一生的姑娘,而不是……而不是因為愧疚,同情,或者一時衝動,就被我和這個意外綁住一輩子。”
顧淮川急切地想要反駁:“我不是因為同情。我……”
“我知道。”黎樾打斷他,眼神柔和而堅定。
“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可真新,有時也會成為最重的負擔。川,你對我的好,我心裏都記著,比誰都清楚。”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能毀了你。”
她伸出手,輕輕覆在他緊握的拳頭上,觸感冰涼。
“你是我來到這裏之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毫無保留對我好的人。”
“你讓我知道,活著……還可以有依靠,有溫暖。這份情義,比什麽都珍貴。我不能用婚姻來綁定你,在將來,你可能後悔,可能覺得被拖累的枷鎖。”
顧淮川的眼睛紅了,聲音哽咽:“我不會後悔……”
“可我會。”黎樾嗓音急切。
她收回手,眼底是堅決一片:“我會永遠活在‘我耽誤了他’的自責裏。川,真正的守護,不是用婚姻把人捆在身邊。而是尊重對方的選擇,讓彼此都能以最自在的方式活下去。”
她看著他,眼底有晶瑩的東西閃爍,嘴角卻努力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你讓我自己來處理這件事,行不?讓我像個真正的成年人那樣,去麵對我的選擇,承擔我的後果。這對我來說,比一個出於保護的婚姻,更重要。”
黎樾話落,便不再出聲,她知道對麵的人需要消化,也需要思考。
她得給他時間。
顧淮川徹底沉默下來。
他看著她蒼白卻堅毅的麵容,那裏麵有一個他從未真正征服過的,獨立而倔強的靈魂。
忽然就意識到,自己滿腔的熱血和承諾,在她清醒而決絕的意誌麵前,顯得如此笨拙,甚至,有些自以為是。
爐火劈啪響了一聲。
良久,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肩膀微微塌了下去,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就算不結婚,也讓我照顧你,可以嗎?至少……在你需要的時候。”
黎樾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和那份不肯退讓的執著,心尖酸軟成一團。
她知道,這或許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也是她無法再強硬推開的一點溫暖。
她挑了挑眉梢:“好。”
頓了頓她又補充:“但隻是朋友是夥伴,川,我們當最好的‘閨蜜’。”
顧淮川饒是有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尊重地點了點頭。
‘閨蜜’這個詞,她經常說,他也了解了一些,就是好朋友的意思,所以他懂。
窗外,清冷的月光灑下淡淡的光輝,將小小的房間溫柔地包裹。
爐火在兩人之間靜靜燃燒,映亮了他們各懷心事,卻同樣凝重的臉龐。
未來的路雖然模糊,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們以某種疼痛的方式,為彼此的關係畫下了一條清晰而鄭重的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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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2月4號,陰曆的臘月二十六,這一天立春,還有三天過年。
川樾火鍋開業了。
一早,陶英就來到店裏,說是幫忙。
再放過鞭炮以後,確實引來了不少小區裏的住戶,來嚐鮮。
六十多平的房子,沒有公攤,再用吧台隔出那麽一小塊地方放冰櫃和餐櫃,灶台,兩邊各放六張桌子,剛剛好。
“啥叫火鍋啊,小夥給我們介紹介紹唄。”
“是啊,這玩意怎麽吃?”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涮羊肉唄,我去京市的時候吃過,涮毛肚,還涮菜。”
進來的幾個都是老爺們。
眾人都看顧淮川長得幹淨清秀,還好說話,就故意逗他。
顧淮川也不惱,很是認真地就給介紹起來。
“咱們不光有辣鍋還有變態辣,還有番茄和菌菇鍋,對,還有原味湯鍋,原味的是我自己熬的大骨頭,什麽都不放,隻放味精和鹽,你們看自己口味……”
顧淮川業務能力相當可以,黎樾給他寫了張紙,上麵關於火鍋的知識,他都記住了。
當然也是自己連著吃了十多燉火鍋,吃了滿嘴泡的結果。
吃過才能記住。
黎樾就在吧台裏看著他介紹,笑得合不攏嘴。
陶英胳膊肘蹭了蹭她,小聲道:“我還是頭回覺得我這兒子這麽拿得出手。”
黎樾微怔,旋即打趣道:“陶姨,你不能這麽說,每個人都有閃光點,隻是有很多人,沒找到自己適合的塞到而已。”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他好行了吧。”陶英知道小姑娘是變相地誇她兒子,她自然開心。
這一天下來,十二張桌子幾乎沒空過,陶英洗了一天的碗。
兩人開業前一共進了六十捆啤酒,全都光了,還有人點了白酒。
隻是白酒黎樾沒進,給忽略了。
晚上十點四十,最後一桌終於結賬走了。
顧淮川把門關了。
“小樾,我覺得今天我們的營業額就破五百了吧。”
他都顧不得收拾桌子,迫不及待地就來到吧台裏,想要看抽屜裏的錢。
黎樾讓開吧台,示意他自己查,自己算。
反正每一張桌她都有記賬。
“我感覺還是賣得便宜了,你說咱們這桌子直接沒斷過流,還沒等收拾的,就又坐上人了,趕明實在不行找個洗碗的,我媽肯定不會來了。”
顧淮川一邊整理著抽屜裏的錢,一邊說道。
黎樾笑出聲:“這還沒掙錢就算計著花錢,趕明陶姨不來,我洗唄,還能沒有碗用啊。”
“你不能洗,我寧願累點,你也不能洗。”顧淮川頭不抬眼不睜地說道。
他大體的捋了捋現金,基本上一桌都得在十塊左右,多的有一桌十六七塊的。
“大概六百多吧,刨除成本,咱們純利潤得有四百多,我滴老天爺,小樾咱們馬上要發財了。”
黎樾被川的情緒感染,也很開心,算是開門紅,畢竟在這人均月工資才五六十塊錢的時候,一天淨賺四百,確實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今天算是個開門紅。
這邊的喜悅,小區裏三樓上是沒有的。
此時的南肆正在跟江斂匯報:“爺,樓下那二位開的那個什麽川樾火鍋撈,買賣比咱們酒樓好。”
江斂臉色蠟黃,嚴重的營養不良,那雙黑沉的眸子裏,夾雜著狂風暴雨。
“再好,他也是個小飯館,跟我們的酒樓比不了,不要再跟我說這些,沈愛玲不是說給我找偏方嗎?找來了嗎?你是想看我吐死嗎?”
他現在直接都不能出門,因為一直吐,吃與不吃都會吐,不分時候不分地點的吐,快要折磨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