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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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屁股的最後一下,不是因為真的擦幹淨了,而是那顏色淡得你心裏可以接受罷了!”
2025年,夏。
齊學斌站在省城江州最高建築的天台邊緣,腳下是這座城市璀璨卻冰冷的霓虹。
夜風狂亂地灌進他空蕩蕩的西裝褲管,像無數雙來自地獄的手在拉扯。
這句話,是他當了十八年“梁家贅婿”、一路爬到副市長位置後,總結出的混官場心得。
前世這十八年,他活得像一條被梁家拴著的狗。
為了幫嶽父梁國忠平那些見不得光的賬,為了幫那個驕橫跋扈的妻子梁雨薇收拾爛攤子,他無數次逼著自己咽下良心,去擦那些永遠擦不幹淨的屎。
直到今天。
梁家涉黑驚天大案爆發,梁雨薇卷走所有財產連夜逃往海外。
梁家人把所有的罪證,都推到了他這個“外姓人”身上。
“梁雨薇,梁國忠……你們父女倆,吃得可真幹淨啊!”
齊學斌慘笑一聲,手指顫抖著掐滅了最後一根煙。煙頭在夜色中劃出一道紅線,墜入深淵。
“如果能重來,老子絕不入你梁家門,絕不當這窩囊廢!一定要當一個清清白白的好官!”
他閉上眼,帶著滿腔的恨意與解脫,向著無盡的黑暗縱身一躍。
……
“呼——!”
失重的窒息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肺部劇烈擴張的刺痛。
齊學斌猛地從床上彈起,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瞬間浸透了脊背。
眼前不是地獄的業火,而是一間狹窄、悶熱,彌漫著六神花露水和陳舊腳臭味的老式集體宿舍。
泛黃的牆皮脫落了一半,頭頂那台生鏽的吊扇正“嗡嗡”作響,攪動著讓人窒息的熱浪。
還有床頭涼席上,那部棱角分明的諾基亞直板手機。
屏幕正亮著幽藍的光,一條未讀短信孤零零地掛在上麵。
發件人:梁雨薇
內容:“蘇清瑜今天的飛機,她去英國了,她不要你了。齊學斌,認命吧!但我們梁家的大門向你敞開,娶了我,你就是魚躍龍門。”
時間:2007年6月17日,22:30。
看著這行字,記憶如岩漿般滾過腦海,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
是了,2007年6月17日。
這是他人生中最黑暗,也最絕望的一天。
就在昨天,他深愛了大學四年的女友蘇清瑜,被家裏那個當將軍的爺爺強行送去英國做交換生,強行切斷了和他的所有聯係。蘇家看不上他這個農村出來的窮小子,要棒打鴛鴦。
而一直對他死纏爛打的省公安廳廳長的千金梁雨薇,卻是趁虛而入,發來了這條誅心的短信。
前世的今晚,他因為蘇清瑜的離去心如刀絞,又被梁雨薇的嘲諷刺激得自尊心爆發。
但他卻依舊沒有去找梁雨薇,而是獨自在路邊攤喝了半斤悶酒。
也就是那點酒勁上頭,讓他鬼使神差地帶著幾個實習生,去查了省裏那家背景深厚的“金色維也納”酒店,想發泄心中的鬱氣。
結果,他卻在808房間撞見了被下藥的老家清河縣候任女縣長,林曉雅。
那一晚,當他把神誌不清的林曉雅救回自己臨時的出租屋,本想做個好人。
可酒精、失戀的痛苦、加上林曉雅藥效發作後的主動纏綿……他沒能守住底線。
那一夜的荒唐,讓林曉雅以為他是和那些人一夥的,恨了他一輩子。
而這事不知道怎麽也被梁家知道了,也成了他脖子上一直套著的一根絞索,讓他被梁家拿捏了一輩子。
“啪!”
齊學斌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在寂靜的宿舍裏回蕩,火辣辣的痛感讓他確信這不是夢。
他低下頭,借著窗外的月光,看著自己22歲年輕緊致的赤裸胸膛,看著左心口那塊暗紅色的、形狀宛如蝴蝶振翅般的胎記。
眼神逐漸從迷茫,變得凶狠。
“蘇清瑜,上輩子你為了等我終身未嫁,這輩子我也會等你回來的……”
“梁雨薇,呸!這輩子你們梁家還想拿捏我?做夢!”
齊學斌翻身下床,動作利落地抓起掛在椅背上的淡藍色警襯。
那點微薄的酒意早已被重生的冷汗衝刷得幹幹淨淨,此刻的他,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前世的悲劇,就毀在今晚。
這一世,我要幹幹淨淨地做人,堂堂正正地當一名人民的好警察!
“兄弟們,別睡了,出任務!”
齊學斌吼了一嗓子,聲音裏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
二十分鍾後,金色維也納大酒店。
這是2007年省城江州最頂級的銷金窟,旋轉門裏進出的全是豪車權貴,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紙醉金迷的味道。
齊學斌帶著四個同樣穿著實習警服的男生,像一陣風一樣卷進了大堂。
“斌哥,你慢點!咱們可沒上麵批的手續啊……”
死黨阿偉在後麵追得氣喘籲籲,一臉驚恐地叫道,“而且這裏據說是趙家的場子,咱們要是硬闖……”
“少廢話!”
齊學斌腳步未停,目光如電:“事急從權,剛接到線報,有個A級通緝犯混進去了,就在808。情況緊急,來不及匯報。”
那股子從屍山血海的官場鬥爭裏殺出來的煞氣,瞬間鎮住了幾個沒見過世麵的實習生。
大家對視一眼,竟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杆,跟著他衝進了電梯。
電梯數字跳動。6、7、8。
“叮。”
808房間門口,兩個保鏢正靠著牆嬉皮笑臉地抽煙。
“警察辦案!抱頭蹲下!”
齊學斌根本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衝上去就是一記老辣的擒拿,膝蓋狠狠頂在對方腹部。
動作行雲流水,狠辣精準。
保鏢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癱軟在地。
“看住他們!”
齊學斌退後半步,抬腿,那就是一名老刑警破門的標準姿勢。
“砰!”
實木門板發出一聲巨響,鎖舌直接崩斷。
房間內,並沒有開大燈,隻留著幾盞昏暗曖昧的壁燈。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膩的香水味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荷爾蒙氣息。
一個穿著花襯衫的年輕男人正拿著一台索尼DV,對著大床上那個衣衫不整的女人猥瑣地拍攝,嘴裏還哼著下流的小曲。
看到警察破門而入,眼前的這名趙公子手一抖,隨即囂張大罵:“媽的,誰褲襠沒拉好把你露出來了?知道我是誰嗎?我是……”
“砰!”
回答他的,是齊學斌裹脅著兩世怒火的一記重拳。
這一拳砸得結結實實,趙公子鼻血狂噴,連人帶DV飛了出去,重重撞在電視櫃上,暈了過去。
齊學斌兩步跨過去,皮鞋狠狠碾碎了那個DV鏡頭,發出令人牙酸的破碎聲。
然後他彎下腰來,熟練地摳出內存卡,死死攥在手心。
這是他重生後的第一道護身符。
處理完這些雜碎,齊學斌猛地轉身,看向那張奢華的大床。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的呼吸還是猛地一滯。
床上,清河縣即將上任的女縣長林曉雅,此刻正處於高燒般的煎熬中。
她麵色潮紅,顯然藥物的作用已經讓她失去了理智,整個人在床上痛苦地蜷縮著,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那原本一絲不苟的職業裝有些淩亂,顯出幾分狼狽。
她雙目緊閉,呼吸急促而滾燙,似乎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熱……好熱……”
她無意識地呢喃著,聲音微弱,帶著一種令人心驚的虛弱感。
那是理智被藥物吞噬後的本能掙紮,讓人看了不禁心生憐憫,而非褻瀆。
他知道,這不是豔遇,這是深淵。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躁動,脫下自己的警服外套,大步走過去,想要將她裹住。
然而,就在他的手觸碰到林曉雅肩膀的一瞬間。
那種稍顯冰涼的觸感,對於此刻如同身處火焰山的林曉雅來說,簡直就是救命的稻草。
她猛地睜開眼,雖然眼神渙散,但求生的本能讓她伸手,死死抓住了齊學斌的手臂,像是在洪水中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幫幫我……求你……救命……”
她的聲音微弱而顫抖,充滿了無助。
齊學斌能感覺到她身體燙得驚人,這顯然不僅僅是醉酒,而是被下了極重的烈性藥物。如果沒有他及時趕到,恐怕真會被人得逞了。
“該死……”
齊學斌狠狠咬破了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劇痛讓他找回了一絲清明。
他沒有推開她,因為推開她,她可能會傷到自己。
但他也沒有下一步動作,隻是用盡全力,將她死死裹進那件充滿汗味的警服裏。
“林縣長,忍一忍。”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含著一把沙子,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艱難。
他一把將林曉雅打橫抱起,轉身大步衝向門口。
門口,阿偉看著這一幕,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結結巴巴道:“斌……斌哥,這女的好像被人下藥了,咱們送醫院吧?”
“別……別送醫院……別讓人看見……求你……”
林曉雅迷迷糊糊之間,叫出了聲來。
她是體製內即將上任的縣長,這副樣子進了醫院,哪怕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也沒有不露風的牆。
這爆出來,明天就是整個省的驚天醜聞,那她這輩子就完了!前途盡毀!
“那……那去哪?”
齊學斌低頭,問道。
而外麵聽到響動的酒店安保,也明顯合圍了過來。
“阿偉,你帶著兄弟們先撤,被盤問就說搞錯了糊弄過去。他們肯定也不敢聲張這事……我先帶著她撤……”
他深吸一口涼氣,眼神晦暗不明,咬著牙又對懷裏的林曉雅說道:
“你忍一忍,我先帶你離開這裏。”
齊學斌抱著懷裏這團滾燙的火焰,一頭衝進了昏暗的消防通道。
懷裏是能焚燒理智的火焰,心裏是想要逆天改命的高山。
這一夜仿佛注定要沿著曆史軌跡的慣性,齊學斌再一次把林曉雅帶回了自己臨時的出租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