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強在醫療艙中再次睜開雙眼。
    白光刺目，他猛地閉上。
    即使是光線變化，也在腦海中引發數據洪流。
    “溫度23.7c，濕度41，光照強度327勒克斯，氧濃度22.71…”
    環境參數以窒息的速度湧入意識，這僅是可辨識的一角。
    更多的是無意義的亂碼與雜音，千百個頻道同時在腦內播放。
    “啊！”何強低吼，右手死死抓住醫療艙邊緣，指節發白。
    “爸爸，冷靜。”嫦娥的聲音傳來，“正在降低神經接口信息帶寬。”
    幾秒後，數據洪流減弱，變為背景噪音。 何強喘息，大滴汗珠從額頭滑落。
    “信息過載？”他聲音沙啞。
    嫦娥走到醫療艙邊，遞過一杯水：“是的。任何微小環境變化都會被捕捉。
    基地所有傳感器實時數據，‘天樞’運算過程…都會湧入您的意識。”
    何強接過水杯，手臂顫抖：“比預估的嚴重。” 水杯從手中滑落，砸在地麵。
    “您的大腦還未學會過濾信息。”
    嫦娥看著地上的水漬，“像初生嬰兒，無法理解所見。”
    “隻是這個‘嬰兒’被丟進了信息海嘯。”何強自嘲，隨即劇烈頭痛襲來。
    “回到完全隔離狀態。”嫦娥下令。
    醫療艙蓋關閉，內部環境恒定，可變參數鎖定。
    黑暗中，何強呼吸漸穩。
    片刻後，他問：“現在時間？”
    “您昏迷78小時42分鍾。2008年4月26日，上午10點17分。”
    “比預計的長…接口成功率？”
    “89.7探針與目標神經元建立穩定連接。其餘因初次排異休眠。”
    近九成的初次成功率，遠超預期。
    但信息過載問題，也遠超想象。
    “我們需要訓練方案。”他緩緩開口，“幫我完全掌控接口。”
    “已在準備。”嫦娥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一套個性化的信息過濾與思維帶寬控製訓練計劃。”
    “聽起來像場折磨。” “預計68周。您可能提前適應。”
    “開始吧。”何強躺回醫療艙，“最低級別。”
    第一周如同地獄。 最低限度的數據流也帶來無法忍受的頭痛眩暈。
    大腦本能抗拒著信息輸入。 最初，他無法維持接口連接超過五分鍾。
    每次嚐試都以冷汗濕透衣衫告終。
    清晨，“再來。”何強躺在特製訓練椅上，聲音疲憊卻固執。
    “生理指標需要休息。”嫦娥站在一旁，顯示器數據閃爍。
    “我說再來！”何強咬緊牙關，“醫療艙溫度提高0.5度，激活接口。”
    連接建立。 身體猛地繃緊。
    半度溫差，對異常敏感的感知係統，猶如從極地墜入撒哈拉。
    無數溫度傳感器數據，環境控製係統調節過程，皮膚表麵微小溫度梯度變化——原始、未經過濾，湧入大腦。
    “專注…專注…”何強內心重複，試圖在信息海洋中尋找錨點。
    “啟動信息過濾協議apha3。”嫦娥的聲音傳來，“嚐試主動排除非核心數據。”
    混沌數據流中出現一條細微秩序之線。 他集中注意力於線索，其餘噪音開始模糊。
    “保持。”嫦娥鼓勵。 十秒…二十秒…一分鍾… 汗水浸透訓練服，他依舊專注。
    三分鍾後，極限到達，連接切斷。
    “七分鍾十二秒。”嫦娥宣布，“比昨天提高一百三十七秒。”
    何強虛弱地扯動嘴角：“進步…太慢…”
    “對普通人，這是不可能的速度。”
    “我不是普通人。”何強閉眼，調整呼吸。
    某個瞬間，他似乎能“看到”自己血管中血液的流動，這種過於清晰的內視感讓他一陣恍惚，仿佛身體隻是一個數據終端。“再來。”
    第二周，接觸更複雜信息流。
    基地係統實時報告，安全監控圖像流，“天樞”v2部分非核心計算過程。
    訓練室內，何強雙眼緊閉，額頭青筋暴起。 全息投影顯示著十二個數據源同時向他大腦傳輸信息。
    “錯誤率33，處理延遲1.7秒。”
    嫦娥報告，“較昨日提升3。”
    何強猛地睜眼：“不夠！加大難度。”
    “已接近承受極限。” “加大難度！”何強低吼，帶著瘋狂，“再加五個！”
    嫦娥沉默片刻，輸入命令。
    何強身體劇烈抖動，如同觸電。
    雙手死死抓住扶手，指甲嵌入金屬。
    “啊——！”他痛苦嘶吼，強迫自己不退縮。
    極限壓力下，大腦瀕臨崩潰，卻意外觸發某種潛能。
    他發現自己能在不同信息流間快速切換注意力，如同同時弈十幾盤棋。
    訓練結束，何強幾乎無法站立，眼中卻閃爍著異樣光芒。
    “明天，二十個。”他虛弱但堅定。
    第三周，學習主動控製思維帶寬。
    訓練室中央，全息投影顯示複雜神經活動模型，無數光點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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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集中注意力在前額葉。”嫦娥指導，“想象一個水龍頭，控製開合。”
    何強點頭，全神貫注。 意念變化，全息圖特定區域亮度增強，數據流量指示條從10升至45。
    “精準控製。”嫦娥提醒，“穩定在50。” 何強額頭滲汗，緊盯數值。
    47…49…50…51… 他立刻微調意念，數值拉回50。
    “很好。”嫦娥輕讚，“三秒內，從50降至15，再提升至75。”
    精細控製訓練持續七天。 他的大腦正以驚人速度適應。
    “我們在重塑您的神經連接。”
    一次訓練後嫦娥解釋，“比單純學習更深層。改變您的大腦工作方式。”
    何強點頭，對著鏡子審視。 三周，瘦了近十公斤，眼窩深陷，滿臉憔悴。
    但那雙眼睛前所未有地明亮。
    “值得。”他輕聲低語。
    第四周，人機協同訓練。最具挑戰性，最接近實戰。
    “同時麵對兩種任務。”
    嫦娥說明，“一種需要人類直覺創造力，一種需要機器般精確計算。”
    虛擬訓練場。 何強麵對複雜戰術沙盤，一邊指揮虛擬戰役宏觀戰略，一邊通過神經鏈接控製精密機器人進行微操作拆彈。
    “開始。” 沙盤上，模擬單位移動。
    同時，機器人眼中景象傳入——複雜線路，計時器，陷阱。
    最初嚐試慘敗。要麽專注戰略忽視拆彈，要麽陷入微操失去大局。
    “失敗在意料中。”嫦娥的聲音平靜。
    何強摘下訓練裝置，太陽穴突突直跳：“再來。換種方法。”
    接下來，他探索在直覺與“天樞”計算能力間建立平衡。
    不再試圖同時處理所有信息，而是快速切換焦點，保持對另一任務的“背景感知”。
    五天後，他首次成功完成雙重任務。
    “完成度87。”嫦娥宣布。 何強脫下訓練裝置，臉上是滿足。
    “我明白了…不是同時處理兩件事，而是讓思維與機器共舞。”
    “正是。”嫦娥點頭，“您的大腦在學習將部分計算‘外包’給‘天樞’，同時保持核心決策。”
    何強站起身，望向窗外。 這是一種全新的存在方式。
    兩個月後，2008年5月下旬。 中央控製室。 何強站在主控製台前，雙手輕放台麵。周圍屏幕關閉，設備無聲運行。
    他閉眼，深吸氣。 接口激活。
    沒有劇痛，沒有混亂。信息流如溫和溪水，有序流入意識。
    基地上千傳感器數據，安全係統報告，“天樞”v2運算過程——整齊排列在“思維桌麵”。
    意念輕動。 實驗室另一端，機械臂精確拿起一支筆，在紙上寫下：“神啟成功”。
    同時，他接入“天樞”v2核心運算區，啟動複雜物理模擬，結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呈現。
    “狀態如何，爸爸？”嫦娥走近。
    “前所未有的…清晰。”何強睜眼，語氣平靜而銳利，“意識被放大了千百倍。
    想法與感知更清晰。”
    他抬手，握拳鬆開：“我能‘聽’到血液流動的震動，計算心跳的精確間隔。”
    “神經接口生物融合度98.2。”嫦娥報告，“腦部活性區域增加17。”
    何強走向實驗室中央，一台懸浮在防護力場中的小型機器人——最新戰術偵察單元原型。 他伸出手，閉上眼睛。
    機器人緩緩離開力場，在空中優雅旋轉、加速、急停，執行複雜飛行動作，如同意識的延伸。
    “完美神經鏈接控製。”
    嫦娥的聲音透出驚歎，“延遲低於百分之一秒。”
    何強收回手他轉身，麵對嫦娥：“‘鳳凰’計劃，準備最終測試。
    啟動‘燭龍’項目擴展研究。”
    “明白。”
    嫦娥點頭，“另外，‘起源生物’新神經滋養液測試顯示，神經元活性提升23。”
    “很好。安排下周首次注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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