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的寒意從冰冷的地麵蔓延上來，滲入膝蓋。
    沈清弦跪在宗門戒律堂的大殿中央，白玉鋪就的地麵映出她略顯淩亂的身影。周圍，是青雲宗各位長老和核心弟子們或鄙夷、或失望、或幸災樂禍的目光。
    “沈清弦，你身為大師姐，竟因嫉妒在林師妹的築基丹中下毒！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說？”戒律長老的聲音如同寒鐵，敲擊在寂靜的大殿中。
    “我沒有。”她的聲音清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這不是她說的，是這具身體在本能地重複著蒼白無力的辯白。
    “沒有？”一個嬌柔而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身穿鵝黃色衣裙的林婉兒，也就是這個世界的原女主，此刻正眼眶通紅，依偎在身姿挺拔的男主——劍峰首席弟子蕭逸身邊。“師姐，我敬你為長，你為何……為何要如此害我？若非蕭師兄及時發現，我此生道途便毀了！”
    蕭逸看著沈清弦，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與冰冷：“沈清弦，我原以為你隻是性子冷了些，沒想到心思竟如此歹毒！向婉兒道歉，自請去思過崖麵壁十年，此事我便不再追究。”
    熟悉的台詞，熟悉的情境。
    沈清弦低垂著頭，無人能看見她眼底深處正翻湧著如何驚濤駭浪。就在剛才，無數不屬於她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衝垮了她固有的認知。
    她知道了，自己並非真實的“沈清弦”，而是一個注定要被踩在腳下、用以襯托林婉兒善良純真、促進蕭逸與林婉兒感情的……惡毒女配。
    按照“劇情”，她會在此刻倔強地否認，激化矛盾，最終被坐實罪名，剝奪真傳弟子身份，修為受損，從此一步步滑向深淵，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最終在男女主攜手飛升的慶典上，被一道“無意”泄露的劫雷劈得魂飛魄散。
    荒謬！
    一股極致的冰冷取代了最初的混亂和恐慌。那不是絕望，而是一種徹骨的清醒。她憑什麽要按既定的劇本走向毀滅？就因為她是個“配角”？
    “我不服。”
    她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讓嘈雜的大殿為之一靜。
    長老皺眉：“人證物證俱在，你有何不服？”
    沈清弦緩緩抬起頭，目光清亮，如同雪山頂上不化的寒冰，逐一掃過在場眾人，最後定格在林婉兒那張我見猶憐的臉上。
    “第一，證物。”她聲音清晰，“那枚被指認我下毒的築基丹，是從林師妹的房間搜出。請問，誰能證明，這枚丹藥自我手中流出，而非他人放入？”
    林婉兒眼神微閃，泫然欲泣：“師姐，你……你這是何意？難道是我自己陷害自己不成？”
    “第二，人證。”沈清弦不理她，看向指證她的一名外門弟子，“你說親眼見我潛入林師妹房中，具體是何時？我當日身著何色衣物？從哪個方向離開？”
    那弟子被她冷靜的目光逼視，頓時語塞，眼神慌亂地看向蕭逸。
    蕭逸眉頭緊鎖：“沈清弦，休要胡攪蠻纏！”
    “第三，動機。”沈清弦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我沈清弦，天生水木雙靈根，十八築基，二十五歲便已築基後期，距離結丹僅一步之遙。林師妹年方二十，堪堪築基成功。請問，我嫉妒她什麽？嫉妒她修煉慢，還是嫉妒她……更會哭？”
    “你！”林婉兒臉色一白，幾乎暈厥在蕭逸懷裏。
    大殿內一片嘩然。眾人這才驚覺，一直沉默寡言、近乎孤僻的大師姐，言辭竟如此犀利，邏輯更是清晰得可怕。是啊，以沈清弦的天賦和修為，似乎真的沒有理由去嫉妒一個剛築基的師妹。
    一直端坐主位，閉目不言的青雲宗掌門緩緩睜開眼，看向沈清弦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
    沈清弦知道，這隻是第一步。在這個被“劇情”力量影響的世界裏，單純的辯解無法徹底洗刷她的“罪名”。真正的破局之法，在於打破常規，在於擁有絕對的力量，或者……找到一個連“劇情”都無法掌控的變數。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看那些神色各異的臉，轉向掌門，深深一拜。
    “掌門明鑒。清弦自知今日之事，已非口舌能辨清白。清心咒、問心術，皆可證明弟子所言非虛。但宗門因此事已生嫌隙，弟子繼續留下，於己於人，皆為不便。”
    她直起身，目光投向殿外雲霧繚繞的遠方，那裏是連元嬰修士都不敢輕易踏足的宗門禁地——隕星淵。
    “清弦願自請，入隕星淵思過。”
    “什麽？！”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隕星淵！那可是上古戰場遺跡，其中靈氣狂暴，魔氣肆虐，空間裂縫無處不在，更有無數強橫詭異的妖靈盤踞。千百年來，凡是踏入其中的弟子，十死無生！那裏是比思過崖恐怖千百倍的絕地！
    她這是……自知辯白無望，要以死明誌？
    蕭逸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但看著懷中啜泣的林婉兒，那絲複雜迅速化為冷硬：“你若執意尋死，無人攔你。”
    掌門深深地看了沈清弦一眼，少女挺直的脊梁和眼中不容置疑的決絕，讓他到了嘴邊的勸阻之語咽了回去。他揮了揮手，帶著一絲疲憊：“罷了……既然你意已決，便……準了。”
    “謝掌門。”
    沈清弦再次一拜，動作從容，沒有半分對死亡的恐懼。她站起身，無視身後所有的目光——震驚、不解、憐憫，或是終於除去眼中釘的快意。
    她一步步走出戒律堂，走向那座象征著死亡和禁忌的深淵。
    尋死？不。
    在她覺醒的記憶碎片中，有一個被刻意模糊、卻被她敏銳捕捉到的信息——隕星淵的最深處，封印著一位連這個世界的“天道”劇情）都感到棘手的存在。一位早已被時光遺忘的……遠古魔神。
    那是她唯一的生路，也是她掀翻這該死的劇本，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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