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殺之劫雖退，餘波未平。
    青雲山上下，激動過後，是更深沉的疲憊與思索。那來自九天之上的“秩序審判”，如同一盆冰水，澆醒了部分沉浸在聯盟初創與雙嬰異象喜悅中的人。
    山河鼎上的那道淺淺裂痕，無聲地訴說著代價。它不僅是神器受損，更隱隱象征著盟約氣運承受的衝擊。雖未傷及根本，卻足以讓一些心思活絡或本就動搖的勢力代表，心中泛起別樣的漣漪。
    數日後，破曉盟長老會例行議事。氣氛不複之前的激昂，多了幾分凝重與微妙。
    議題很快轉向資源分配與接下來的行動計劃。天規殿的威脅迫在眉睫，聯盟必須盡快提升整體實力，同時探尋更多上古遺跡或對抗天規的手段。
    “根據天機閣最新情報，‘葬古之淵’事件後，天規殿‘肅清派’在蒼梧天、青玄天等地的暗子活動明顯加劇。”雲逸展開一份標記著諸多紅點的地圖，“他們似乎在搜尋什麽，或是在布置什麽。另外，‘淨世盟’最近與幾個臭名昭著的魔宗、邪修勢力接觸頻繁，恐有異動。”
    金罡寺慧明大師雙手合十，沉聲道：“魔道妖人，向來唯利是圖，與虎謀皮，終將反噬。我盟需加強戒備，尤其是對各成員勢力邊緣區域及重要資源點的防護。”
    流雲劍派柳如風脾氣火爆，拍桉道：“怕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現在有林道友和沈小友坐鎮，更有盟約相連，隻要大家同心協力，何懼那些藏頭露尾的鼠輩！”
    玄水宮水無痕則冷靜分析：“柳道友所言不無道理，但亦不可輕敵。天規殿底蘊深不可測，此次抹殺失利，必不會善罷甘休。我建議，一方麵加強內部整合與防禦，另一方麵，當主動出擊，查明其意圖，破壞其布局。例如，那些與‘淨世盟’接觸的魔宗，便可作為突破口。”
    眾人紛紛點頭，此乃老成持重之言。
    然而，當議題具體到資源調配與任務分派時，分歧開始顯現。
    “此前古戰場遺跡與迷霧沼澤兩處行動，我青雲宗與天機閣出力最多，折損亦不小。接下來探索‘北冥寒淵’疑似上古‘冰魄宗’遺址的任務，按功勳與實力，理應由我宗與流雲劍派主導。”一位青雲宗長老提出。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反對。一位來自中型宗門“火雲穀”的代表拱手道：“青雲宗與流雲劍派實力強大，我等自然信服。然‘破曉’之盟，貴在公平與機會均等。我火雲穀雖小，亦有擅長寒屬性功法的弟子，對北冥環境熟悉，願為前驅，隻求一個曆練與獲取資源的機會。”
    “不錯，聯盟初創，若事事由幾大派包攬，恐寒了中小宗門之心。”另一位散修聯盟的代表也附和道。
    類似的聲音不在少數。中小勢力加入聯盟，固然是為了對抗天規殿的威脅，但同樣也抱著獲取資源、提升自身的目的。若核心利益與機會長期被大宗門壟斷，聯盟的內部矛盾遲早會爆發。
    雲鶴真人眉頭微皺，他身為盟主，需平衡各方利益。正當他準備開口協調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忽然響起：
    “諸位，莫要忘了，此番天規抹殺，起因乃是林道友與沈道友的‘異數’元嬰引動。固然，二人天縱奇才，乃我盟重要支柱。但此次危機，亦暴露了我盟因此可能招致的、遠超尋常的災禍。是否……在資源傾斜與風險承擔上，也應有所考量？”
    說話的是戒律堂吳淵！他雖因之前腐心草之事失勢，權力被大幅削減，但長老身份仍在。此刻他臉色平靜，話語卻如同毒針，直指核心！
    此言一出，議事殿內頓時一靜！
    不少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林凡，又隱晦地掃向沈逸洞府的方向。吳淵的話雖然難聽，卻戳中了一些人內心隱憂。林凡和沈逸越強，聯盟高端戰力越足，這是好事。但他們引來的關注和災禍，也確實遠超旁人。這次是集合盟約之力扛過去了，下次呢？下下次呢？會不會有一天，聯盟會因為他們兩人，而招致無法承受的毀滅打擊？
    林凡臉色微沉，正要開口。雲逸卻搶先一步，折扇輕搖，笑道：“吳長老此言差矣。天規殿視下界為芻狗，打壓異己，非自林兄沈兄始。即便沒有他們，隻要我盟存在，隻要我等有崛起反抗之心，天規殿的打擊遲早會來。林兄沈兄的存在，不是災禍之源，而是我盟敢於抗爭、能夠抗爭的象征與底氣！此次能擊退抹殺，不正是證明了，唯有團結在真正的‘變數’與希望周圍，我等方有一線生機嗎？”
    慧明大師也宣了一聲佛號：“雲施主所言甚是。因果相連，福禍相依。林施主與沈施主乃天命所鍾，亦是我盟氣運所係。老衲相信，隻要盟約穩固，人心齊聚，縱有萬難，亦能化險為夷。”
    柳如風更是直接瞪向吳淵：“吳老兒，少在這裏挑撥離間！沒有林凡小子在迷霧沼澤拚命，沒有沈小子搗鼓出那因果道果引來抹殺又逼得咱們團結一心，你這會兒還能坐在這裏說風涼話？早不知道被天規殿當成哪裏的肥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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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淵被駁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冷哼一聲，不再言語，眼中卻閃過一絲怨毒與算計。
    最終，在雲鶴真人的主持下，關於北冥寒淵的任務，采取了折中方案：由青雲宗、流雲劍派牽頭，火雲穀及另外兩個擅長冰係功法的中小宗門參與，組成聯合探索隊，功勳與收獲按貢獻分配。暫時壓下了此次分歧。
    但誰都看得出來，聯盟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利益分配、風險承擔、核心與邊緣的平衡……這些暗流，在外部高壓之下，正悄然滋生、湧動。
    ……
    就在破曉盟長老會為內部事務爭論不休之時。
    青雲宗山門外，數千裏之遙，一處人跡罕至的荒山幽穀。
    穀內瘴氣彌漫，毒蟲潛伏，乃是凡人與低階修士的禁區。此刻，穀底一處被藤蔓掩蓋的隱秘山洞內，卻亮著微弱的、不自然的磷光。
    洞內空間不大，中央刻畫著一個簡易卻邪異的傳送陣。陣旁，站著三道籠罩在寬大黑袍中的身影。他們氣息收斂到極致，卻隱隱散發出金丹後期乃至巔峰的波動，而且帶著一股與青雲宗修士截然不同的、陰冷晦澀的味道。
    為首一人，身形幹瘦，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傳送陣邊緣一塊正在微微發熱的黑色晶石。晶石內部，倒映出的，赫然是青雲山主峰的模湖景象，甚至能隱約看到議事殿的輪廓！
    “哼，‘破曉盟’……一群烏合之眾，內部已然生隙。”幹瘦身影發出沙啞難聽的笑聲，如同夜梟啼哭，“吳淵那老東西，果然靠不住，一點小小的挑撥，就讓他坐不住了。不過，這樣正好。”
    旁邊一人低聲道：“尊者，天規殿上使傳來密令，令我等密切關注‘破曉盟’動向，尤其是林凡與沈逸二人。必要時，可伺機製造混亂，削弱其力量，為後續‘淨化’行動創造條件。”
    “本座知曉。”幹瘦尊者陰冷道，“林凡新晉元嬰，風頭正盛，又有聖槍在手，暫時不宜硬撼。那個沈逸……更是詭異莫測，因果道果雛形……連上使都感到忌憚。不過，再堅固的堡壘，也怕從內部攻破。”
    他看向那黑色晶石中映出的青雲山影像，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
    “傳令下去，啟動‘離間’計劃第一步。目標……就從那些對資源分配不滿、又對林凡沈逸心懷畏懼的中小勢力開始。還有，想辦法接觸吳淵，給他一點‘希望’和‘把柄’。另外，‘淨世盟’那邊聯絡的‘萬毒窟’和‘陰魂宗’，可以動一動了，給‘破曉盟’找點‘外患’，讓他們焦頭爛額。”
    “是！”另外兩人躬身領命。
    磷光閃爍，傳送陣微微亮起，三道身影悄無聲息地消失。
    荒穀重歸死寂，唯有那黑色晶石，依舊散發著微光，如同暗中窺伺的毒蛇之眼，冷冷地注視著遠處的青雲山。
    盟約初立，強敵環伺，而內部的裂痕與暗處的毒刺，已然悄然滋生。
    破曉之路，從不是一片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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