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淒慘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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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富貴是最後一個走出縣委大院的。
當他跨出那扇沉重大門的一刻,門外灌進來的寒風,瞬間吹幹了他背上那層虛偽的冷汗。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點燃了一根煙。
在那明明滅滅的火光中,他那張剛才還痛心疾首的臉,此刻迅速冷卻,變得陰鷙而扭曲。
像是一張剝落了油彩的鬼麵。
他透過窗戶,看向了縣城西北角。
那裏隻有幾盞昏黃的燈光在風雪中搖曳,那是縣公安局看守所的方向。
他知道,他的心腹李衛民,此刻就關在那裏。
“廢物,都是廢物。”
鄭富貴吐出一口濃煙,眼神冷漠。
“既然事情辦砸了,那就要有當棄子的覺悟。”
“你把牢底坐穿,換我一條生路,這也算是你對我最後的盡忠了。”
他狠狠地將煙頭扔在地上,用皮鞋碾滅,就像是碾死隻微不足道的螞蟻。
鄭富貴裹緊了大衣,轉身走進了漫天的風雪中。
而在他視線盡頭的那個西北角,此刻正上演著真正的絕望。
與縣委大院的鉤心鬥角不同,此時的縣公安局看守所裏,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放我出去!我是功臣!我是證人!”
“我要見鄭副書記!我要見李秘書!”
單人牢房裏,趙芳像個瘋婆子一樣抓著鐵欄杆嘶吼。
她那張還算清秀的臉此刻腫得像個豬頭,那是被陸江河一腳踹飛後撞在地上留下的。
更要命的是她的腰。
陸江河那一腳含怒而發,至少踹斷了她兩根肋骨。
剛才在審訊室裏她腎上腺素飆升還沒覺得痛。
現在被扔進這冰冷刺骨的號子裏,劇痛像潮水一樣襲來。
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刀子在肺裏攪動。
“別喊了!吵死了!”
負責看守的老管教拿著警棍敲了敲鐵欄杆,一臉的厭惡。
“鄭副書記?李秘書?”
老管教冷笑一聲,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趙芳。
“實話告訴你吧,就在剛才,你的那個靠山李衛民,已經被正式批捕了。”
“他就關在你隔壁那棟樓裏。”
“至於鄭副書記……”
“嘿,人家在會上做了個檢討,說都是被你們蒙蔽的。”
“現在李衛民為了減刑,把所有屎盆子都扣你頭上了。”
“說是你嫉妒成性,主動請纓動私刑,甚至說是你誤導了縣委領導!”
“什……什麽?”
趙芳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連身上的疼都忘了。
被拋棄了?
她為了他們當狗,咬人,甚至不惜毀了自己的名聲和良知。
結果到頭來,她成了那個最大的罪人?
“不可能……這不可能!”
趙芳癱軟在地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我是受了李衛民的指示,我是被冤枉的!”
“我是知青!我是要上大學的……我不能坐牢!”
“上大學?”老管教嗤笑一聲。
“故意傷害罪,迫害革命群眾,還是這風口浪尖上的典型。”
“你這就不是坐牢的事兒了,搞不好得去勞改個二十年。”
“到時候別說大學了,你能活著回來就算命大。”
“啊!!!”
絕望,徹底的絕望。
趙芳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她瘋了一樣用頭去撞牆,想把自己撞死,想醒過來告訴自己這是一場夢。
但劇痛告訴她,這不是夢。
這就是她種下的惡果,如今要一口口帶著血吞下去。
至於關押在旁邊樓棟的李衛民。
他整個人在經過極大的精神痛苦煎熬後,已經瘦脫了相,胡子拉碴,雙眼布滿血絲。
“李衛民,看清楚了。”
審訊人員將那份鄭富貴提供的“會議記錄本”複印件甩在他麵前。
“你的老領導鄭富貴,已經向組織提供了證據。”
“證明他在三天前就批示過嚴禁體罰。”
“是你陽奉陰違,擅自做主,甚至涉嫌蒙蔽領導。”
“現在趙芳也指認,是你指使她動的手。”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李衛民顫抖著拿起那張複印件,看著上麵那熟悉的模仿得惟妙惟肖的筆跡,突然慘笑起來。
“哈哈哈……好!好手段啊!”
“嚴禁體罰?體現關懷?”
李衛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笑聲淒厲而絕望。
他跟了鄭富貴五年,幫他幹了多少髒活累活,沒想到最後,自己竟然成了那個“蒙蔽領導”的小人。
“我認罪!”
李衛民猛地抬起頭,眼神裏全是死灰般的絕決。
他知道,鬥不過的。
鄭富貴既然敢拿出來這個本子,就說明上麵有人保他。
自己要是再亂咬,家裏老婆孩子恐怕都要遭殃。
“都是我幹的!我想立功,我想往上爬!”
“跟鄭書記沒關係!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李衛民幾乎是吼著說出了這句話,然後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一樣,癱倒在審訊椅上。
隨著這份口供的錄入,這場風波的官方定性終於塵埃落定。
李衛民、趙芳,成為了這場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即將麵臨漫長的牢獄生涯。
而真正的幕後黑手,卻隻是換了個地方,繼續蟄伏。
三天後,北臨縣的街頭巷尾,一場無聲的驚雷隨著一份散發著油墨香氣的報紙徹底炸響。
《北臨日報》頭版頭條,用加粗的黑體字刊登了一篇長篇通訊。
《雪底蒼鬆:一位鄉村女畫家的紅色守望》。
文章的作者署名是本報記者張衛國。
但明眼人都知道,這背後站著的是市文化局的泰鬥秦雲山。
文章不僅深情並茂地講述了紅星大隊知青與村民如何在那片黑土地上奮鬥。
更是用極大的篇幅,高度讚揚了沈清秋創作的畫作。
稱其為展現了抗聯英雄不畏嚴寒、傲骨錚錚的革命精神,是新時代不可多得的紅色藝術佳作。
而在文章的末尾,還極其隱晦卻又辛辣地筆鋒一轉。
痛斥了某些別有用心之人,打著審查的旗號,行迫害之實,企圖扼殺這株紅色的幼苗。
這篇報道一出,整個北臨縣的輿論風向瞬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之前還在觀望甚至準備對陸江河落井下石的人,此刻全都縮回了腦袋。
街頭巷尾議論的不再是黑五類子女,而是那個差點被壞人害死的紅色畫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