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月站在山洞深處，指尖摩挲著那本《輪回秘錄》泛黃的書頁。至少，要把真相握在自己手中——這個念頭在他心中瘋狂滋長。
    洞外月色淒迷，夜梟的啼叫聲在山穀間回蕩。他閉上眼，這三百年來的點點滴滴如潮水般湧來。
    了塵第一次出現在血魔淵外時，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僧衣，袖口還沾著泥點。他說：今天說說那個賣糖人的老漢...
    那時蝕月隻覺得這老和尚聒噪。
    後來，了塵開始講更夫的故事，講妓女的眼淚，講巷口的餛飩攤。他說：那碗熱湯下肚，仿佛一整天的辛苦都值得了。
    蝕月至今記得他說這話時眼角的笑紋。
    可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溫暖的故事裏，是否早已埋下了陷阱的種子？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災厄！玄璣子的聲音如驚雷般在腦海中炸響。
    蝕月猛地睜開眼，洞壁被他周身失控的混沌氣息震出蛛網般的裂痕。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能輕易撕裂虛空的手，卻連一碗餛飩的溫度都留不住。
    叔叔，給你吃，不哭。小女孩遞來的糖人在記憶中閃閃發光。
    那是他三萬年來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可後來，同樣是這個小女孩，在臨安城的廢墟中指著他哭喊：魔頭！魔頭！
    蝕月痛苦地捂住額頭。善與惡，真與假，溫暖與背叛...這一切交織成一張他掙脫不開的網。
    輪回井能窺見命運長河...《輪回秘錄》上的字句在眼前浮現。
    他知道這是個陷阱。了塵的，玄璣子的逼迫，冥王的提議...這一切都太過巧合。
    但正如冥王所說——這是陽謀。即便知道是陷阱，他也不得不跳。因為在現世中，他永遠找不到真相，隻會帶來更多的殺戮與誤解。
    蝕月緩緩站起身，走到洞口。月光傾瀉，銀輝鋪滿山岩，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想起那個在懸崖邊給他野果的小男孩。如果他就此消失，那些曾經給過他溫暖的人，會不會活得更好？
    這個念頭讓他心如刀絞。
    ......
    他還在猶豫。九天之庭中，昊天的意念泛起一絲波動。
    秩序神鏈輕輕震顫，顯現出蝕月站在洞口的畫麵。那本《輪回秘錄》在他手中無風自動，書頁嘩嘩作響。
    再加一把火。冰冷的意念在虛空中回蕩。
    一道無形的秩序之力穿越層層空間，悄無聲息地沒入《輪回秘錄》中。書頁上關於輪回可超脫苦海的字跡突然變得金光閃閃，散發出誘人的氣息。
    ......
    冥府深處，冥王看著孽鏡台中的景象，指尖輕輕敲擊王座扶手。
    臨門一腳了...他喃喃自語，了塵，你的獵物比想象中還要謹慎。
    判官躬身問道：陛下，是否需要屬下...
    不必。冥王擺手，這種時候，越逼他反而越可能適得其反。我們要做的，是讓他跳進去。
    他指尖彈出一縷幽光，那幽光穿越陰陽界限，融入蝕月周身的月光中。這不是強迫，而是一種暗示，一種引導——讓蝕月覺得輪回是他自己的選擇。
    ......
    玄璣子隱身雲端，手中緊握著一枚傳訊玉符。玉符上閃著微弱的光，那是了塵給他的信號——一旦蝕月做出決定，立即通知各方準備。
    師尊...玄璣子望著洞口的蝕月，眼中滿是複雜，您真的要把事情做絕嗎？
    他想起蝕月放過林遠的那晚，想起蝕月救下那個被壓在廢墟下的老漢...這個，似乎並不像傳言中那麽殘暴。
    但師命難違。
    玄璣子深吸一口氣，將雜念壓下。無論如何，計劃必須進行下去。
    ......
    蝕月對這一切窺探渾然不覺。他隻是在月光下靜靜地站著，感受著體內混沌能量的流動。
    三萬年了，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力量。可現在，他可能要主動放棄這一切，投身於未知的輪回。
    值得嗎？
    他想起冥王的話：了塵和昊天想通過輪回淬煉你的混沌本源...
    淬煉。這個詞讓他不寒而栗。難道他經曆的所有痛苦，都隻是為了出一顆成熟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了塵的三百年陪伴算什麽？那些溫暖的故事算什麽？那個遞糖人的小女孩又算什麽？
    都是戲嗎？
    蝕月突然覺得很可笑。他活了這麽久，卻連最基本的真情假意都分不清。
    或許，隻有輪回能給他答案。
    他緩緩抬起手，混沌能量在掌心凝聚。隻要他願意，隨時可以撕裂空間，直接前往冥府。
    但就在他準備動身的瞬間，一個細微的聲音突然響起：
    叔叔？
    蝕月渾身一僵，混沌能量瞬間消散。他難以置信地轉頭，隻見那個給他野果的小男孩正站在不遠處，手裏捧著一束野花。
    你怎麽...蝕月的話戛然而止。他注意到男孩的腳邊沒有影子，身體在月光下顯得有些透明。
    我迷路了。男孩歪著頭，叔叔，你要去哪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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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蝕月心中警鈴大作。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一個普通的孩子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是誰讓你來的？他沉聲問。
    男孩眨了眨眼：一個白胡子老爺爺說，如果看見你要走，就把這個給你。
    他遞出手中的野花。那隻是一束普通的野菊，但在月光下卻閃著奇異的光澤。
    蝕月沒有接。他知道這又是某個獵人的把戲，目的無非是推他最後一把。
    但看著男孩純淨的眼神，他還是心軟了。
    謝謝。他接過野花，指尖觸碰到花瓣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溫暖氣息湧入體內——那是了塵的氣息！
    那花瓣上還帶著露水，在月光下泛著微光——那是了塵三萬年前埋下的‘心種’，隻待今日綻放。
    蝕月猛地抬頭，卻發現男孩已經消失了。原地隻留下一串細小的腳印，延伸向黑暗的森林。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野花，花瓣上還帶著露水。這一切太過真實，不像是幻術。
    難道了塵真的沒死？這一切都是他親手安排的？
    這個認知讓蝕月如墜冰窟。如果連那份唯一的溫暖都是假的，那他還有什麽可留戀的？
    他最後看了一眼手中的野花，輕輕鬆開手指。花束飄落在地，被夜風吹散。
    既然如此...蝕月眼中最後一絲猶豫消失了，那就如你們所願。
    他抬手撕裂空間，一道幽深的裂縫出現在麵前。裂縫另一端，隱約可見冥府那陰森的建築和流淌的忘川河。
    蝕月最後回頭望了一眼人間。月光下的山巒起伏，如同了塵描述過的水墨畫。
    很美，但與他無關。
    他一步踏出，身影沒入空間裂縫。在他消失的瞬間，那本《輪回秘錄》無風自燃，化作飛灰。
    而在地麵上，那束被遺棄的野花突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光芒中，了塵的身影緩緩凝聚。
    終於...了塵望著閉合的空間裂縫，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遊戲開始了。
    遠在九天之庭的昊天微微波動，冥府中的冥王撫掌而笑，雲端上的玄璣子默默收起了傳訊玉符。
    所有的獵人，都在這一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而蝕月，這個曾經的混沌神魔，正主動走向為他精心準備了萬年的陷阱。
    他不知道的是，在前方等待他的，將是九世輪回的極致痛苦，以及一個顛覆一切的真相。
    但此刻，他隻想問一個問題：
    了塵，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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