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月再次站在輪回洞前時，冥王和了塵早已等候在此。輪回井在洞窟深處旋轉著，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
    考慮得如何？冥王看似隨意地問道，但蝕月注意到他指尖微微繃緊。
    了塵站在冥王身側，依舊是那副慈悲模樣，可眼底深處卻藏著灼熱的光。
    蝕月沒有立即回答，他緩步走向輪回井。越是靠近，那股同源的混沌氣息就越是清晰。但奇怪的是，這氣息雖然與他同源，卻顯得馴服，如同被馴化的野獸，失去了攻擊性。
    他停在井邊，低頭看向井中。那是一個巨大的漩渦，無數光點在漩渦中沉浮，每一點光都是一個靈魂，一段人生。因果線在其中交織成網，散發著宿命的氣息。
    很美，不是嗎？了塵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這就是輪回，眾生的歸宿。
    蝕月沒有回頭。他知道這兩人在等他做決定，等他跳進這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但他蝕月，從來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需要一點時間準備。蝕月突然說道。
    冥王皺眉：輪回井前，還有什麽可準備的？
    蝕月轉身，異色的瞳孔直視兩人：既然要經曆輪回洗練，我自然要調整狀態。怎麽，你們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
    了塵與冥王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笑道：自然可以。不過還請快些，輪回井的波動不等人。
    蝕月不再理會他們，盤膝坐在井邊。他閉上雙眼，混沌本源在體內緩緩運轉。
    冥王和了塵緊緊盯著他，生怕他耍什麽花樣。但他們看到的，隻是蝕月周身氣息逐漸內斂，仿佛真的在調整狀態。
    然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層麵，蝕月正在做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他將自己的全部記憶剝離出來，壓縮成一點混沌真靈。又將混沌本源中最核心的力量分離，與真靈融合。最後，他連這具肉身都舍棄了，將全部精華注入那點真靈中。
    這個過程痛苦至極，就像將自己活生生撕裂。但蝕月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完成這一切後，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將那點承載著他一切的真靈，悄無聲息地送進了輪回井邊的石縫中。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冥王和了塵絕不會想到，他們夢寐以求的混沌本源，就藏在眼皮底下。
    為了防止意外，蝕月在真靈上設下了禁製。一旦有人試圖強行奪取，或者他在輪回中遭遇不測，真靈就會自毀，連帶著整個冥府一起陪葬。
    做完這一切，蝕月睜開眼，站起身。現在的他，隻剩下一個空殼，一個即將進入輪回的魂魄。
    可以開始了。他說。
    冥王仔細打量著他，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蝕月的氣息變得很弱，仿佛真的準備洗去一切，重入輪回。
    了塵更是迫不及待：既然如此，那就請吧。按照冥府規矩，所有魂靈都要從奈何橋開始，走過黃泉路，才能抵達輪回井。
    蝕月點頭，轉身向洞外走去。在踏出洞口的瞬間，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石縫。
    再見了，過去的我。等我從輪回中歸來，就是清算之時。
    ......
    奈何橋頭，孟婆依舊在分發湯水。看到蝕月走來，她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喝了吧，她舀起一碗湯，忘了前塵往事，才能重新開始。
    蝕月接過碗，湯水清澈見底，倒映出他逐漸模糊的麵容。他能感覺到，這碗湯裏被加了特殊的東西，專門針對他的混沌本源。
    但他已經不在乎了。真正的他，早已藏在那個石縫中。
    他舉起碗，一飲而盡。湯水入喉的瞬間，記憶如同潮水般退去——
    了塵講故事的聲音...
    玄璣子痛心疾首的指責...
    那個遞糖人的小女孩...
    冥王意味深長的警告...
    一切都變得模糊，最後隻剩下一個執念：輪回，找到答案。
    孟婆看著他逐漸空洞的眼神，滿意地點點頭：上路吧。
    蝕月茫然地走上奈何橋，混入亡魂的隊伍中。他不再記得自己是誰，為什麽要來這裏，隻知道要一直往前走。
    黃泉路上，彼岸花依舊紅得刺眼。亡魂們的哭嚎聲在他耳邊回蕩，但他已經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判官們在路邊監視著他，確保他不會突然恢複記憶。但他們多慮了，孟婆湯加上特別準備的料，足以讓任何魂靈忘記一切。
    輪回洞前，冥王和了塵通過水鏡看著這一幕。
    成功了。了塵長舒一口氣，他真的喝下了孟婆湯。
    冥王卻眉頭緊鎖：太順利了，不像他的風格。
    放心吧，了塵自信滿滿，九世輪回的戲本已經寫好，每一世都會磨去他一絲本性。等到第九世結束，混沌本源就會徹底淨化，成為最完美的道果。
    冥王點頭，但心中的不安始終揮之不去。他總覺得，蝕月不會這麽輕易就範。
    ......
    蝕月跟著亡魂隊伍，機械地向前走著。他忘記了一切，甚至連走路這個動作都變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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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邊，一個老翁的亡魂突然撞了他一下。在接觸的瞬間，蝕月體內的殘存混沌波動，與那老翁體內一絲微弱的同源氣息產生了共鳴。老翁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仿佛想起了什麽。
    他悄聲說了一句：
    石縫...
    蝕月茫然地看著老翁，不明白他在說什麽。老翁很快被鬼差拖走，但他留下的兩個字，卻像種子一樣埋在蝕月心底。
    石縫？什麽石縫？
    他繼續向前走，但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每當經過有石縫的地方，他都會多看兩眼。
    這種異常很快被判官發現，但他們隻當是孟婆湯的副作用，沒有深究。
    終於，輪回洞再次出現在眼前。蝕月跟著隊伍走進洞中，來到輪回井前。
    井中的漩渦依舊在旋轉，散發著誘人的氣息。亡魂們一個接一個地跳進去，投入新的輪回。
    輪到蝕月時，他站在井邊，猶豫了一下。心底有個聲音在阻止他跳下去，但他想不起來為什麽。
    跳吧，判官在身後催促，跳下去就能重新開始了。
    蝕月看著井中的漩渦，突然注意到井邊有一條不起眼的石縫。不知道為什麽，那條石縫讓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就在他出神的瞬間，判官從後麵推了他一把。
    蝕月驚呼一聲，墜入輪回井中。
    在他的魂魄徹底消失在井中的刹那，那條石縫微微亮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常。
    冥王和了塵從暗處走出，看著恢複平靜的輪回井，相視而笑。
    第一世，開始。了塵輕聲道。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蝕月墜入輪回井的瞬間，那個藏在石縫中的真靈，悄然記錄下了一切。
    九世輪回？極致痛苦？
    那就來看看，到底是誰磨滅誰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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