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那句輕飄飄的反問，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刺趙元和蘇婉兒的命門。趙元臉色鐵青，蘇婉兒剛“醒”過來，聽到這話，差點又真暈過去。
    “胡說八道！血口噴人！”趙元氣急敗壞地吼道，“陳大人，此獠巧言令色，意圖混淆視聽，攀誣朝廷命官之子！請大人明鑒！”
    陳禦史麵無表情，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冷厲。他沒想到林墨竟然臨死反撲，竟能抓住趙元他們的把柄。但這無關緊要，今日，林墨必須身敗名裂。
    “是非曲直，公堂之上自有分曉。”陳禦史冷冷道，“將一幹人犯，全部帶回府衙，升堂！”
    從蘇府到府衙的路上，百姓圍觀，指指點點。曾經風光無限的蘇家贅婿，如今成了“通敵賣國”的階下囚。蘇婉兒坐在另一頂小轎裏，用帕子捂著臉，肩膀聳動，似乎在哭泣，引得路人更多同情。
    府衙公堂，肅殺森嚴。
    “威——武——”
    衙役的水火棍敲擊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陳禦史高坐堂上，趙元站在一旁，麵帶得色。林墨戴著枷鎖，立於堂下，神色平靜。蘇婉兒則被安排在側席，作為“苦主”。
    “犯婦蘇氏蘇婉兒），你將林墨如何逼迫於你，如何進行賣國勾當，從實招來！”陳禦史一拍驚堂木。
    蘇婉兒像是受驚的兔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未語淚先流，聲音哽咽淒楚：“大人…民婦…民婦有罪…民婦早該揭發他的…”
    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向林墨，眼神充滿了“恐懼”和“痛苦”：“夫君…不，林墨他…他自入贅我蘇家，便心懷叵測。他利用我蘇家資源，暗中與西域蠻人往來…那些書信，都是他逼著民婦模仿他筆跡寫的…他說若是我不從，就要…就要殺了民婦全家…”
    她聲淚俱下，將一個被“惡魔”丈夫脅迫的無助妻子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他還與趙…趙公子虛與委蛇，假意結交，實則想利用趙公子縣令家的身份，為他通敵行方便之門…民婦多次規勸，他卻變本加厲…對民婦拳腳相加....這次與西域交易戰馬，就是他通敵的鐵證啊！大人！”
    她每說一句，堂外圍觀的百姓就發出一陣憤怒的噓聲。
    “畜生！”
    “枉讀聖賢書！”
    “該千刀萬剮！”
    趙元適時地站出來，義正言辭：“陳大人，學生也被此獠蒙蔽，如今想來，痛心疾首！幸好婉兒妹妹深明大義，及時揭發，才未釀成大禍！”
    “一派胡言！”
    一個蒼老卻堅定的聲音突然響起。眾人看去，隻見蘇家的老管家張叔，掙脫了阻攔他的蘇家下人，踉蹌著衝上公堂，跪倒在地！
    張叔年邁，但記性極好。他早察覺小姐與趙公子往來異常，曾無意撞見他們在後花園私語，又發現庫房銀兩數目有異，便暗中記下了那處偏僻別院的位置，以及賬冊可能藏匿之處。
    “青天大老爺！小的可以作證！姑爺…林相公他是清白的！”張叔老淚縱橫，指著蘇婉兒和趙元，“是小姐和趙公子！是他們暗中勾結，轉移蘇家財產！是他們偽造書信，陷害姑爺！姑爺為蘇家殫精竭慮，從無二心啊！”
    這話激起堂上堂下一片嘩然！
    蘇婉兒和趙元臉色大變。
    “老東西！你胡說什麽！”趙元厲聲嗬斥。
    張叔豁出去了，磕頭如搗蒜：“大人！小的有證據！小姐和趙公子密會的別院，小的知道在哪裏！他們轉移資產的賬本，小的也知道藏在何處！求大人明察！”
    陳禦史眼神一寒。這老奴，竟敢壞他大事！
    “大膽刁奴！”陳禦史猛地一拍驚堂木，“公堂之上，豈容你信口雌黃，攀誣主人！看來不動大刑，你是不會說實話了！來人！杖刑伺候！打到他說實話為止！”
    “大人！小的所言句句屬實啊！”張叔悲聲呼喊。
    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將張叔按倒在地，厚重的刑杖高高舉起。
    林墨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他看著那個一心護主、此刻卻要因他而受刑的老人，靈魂冰層劇烈震顫。他想開口，但枷鎖在身，自身難保。
    “啪！啪！啪！”
    沉重的杖刑聲回蕩在公堂上，每一下都伴隨著張叔痛苦的悶哼和老邁軀體的顫抖。
    “說！是不是林墨指使你誣告！”
    “不…不是…姑爺…是…清白的…”
    “打！繼續打！”
    杖刑持續著，張叔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鮮血浸透了他身後的衣衫，在地上洇開一片刺目的紅。
    林墨死死盯著那攤血跡，盯著張叔逐漸渙散卻依舊執拗的眼神，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卻感覺不到疼痛。靈魂深處，那股被冰封的暴戾幾乎要破體而出！
    蘇婉兒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快意和殘忍，但表麵上卻哭得更加“傷心欲絕”。
    趙元嘴角噙著冷笑。
    終於，在不知道第幾十杖落下後，張叔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腦袋一歪，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氣息全無。他竟被當庭活活杖斃！
    公堂之上一片死寂。
    陳禦史冷漠的聲音響起：“刁奴已然伏法，可見其言不實。犯婦蘇張氏控訴之情，合乎情理。贅婿林墨，通敵賣國，證據確鑿，兼有刁奴攀誣主上之罪，數罪並罰！”
    他拿起案上的令箭，就要擲下判決。
    就在這時，林墨緩緩抬起頭，枷鎖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他沒有看陳禦史，沒有看趙元，而是直直地看向蘇婉兒。
    他的眼神，不再是冰冷，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極致的、看穿了萬古輪回的空洞與死寂。嘴角，甚至緩緩勾起一抹詭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他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聲音，輕輕說了一句：
    “婉兒…你的湯…味道…真好…”
    蘇婉兒臉上的悲戚瞬間凝固，血色盡褪，如同見了鬼一般，驚恐地後退一步，直接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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