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凱旋的囚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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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燼在無盡的黑暗和蝕骨的劇痛中煎熬了數日,每日僅靠米湯和湯藥吊著性命。冥王親手調配的“蝕骨焚心散”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的神經,將痛苦放大到極致,讓他連昏厥都成為一種奢侈。
就在他意識模糊之際,一隊來自京城的禁軍,在兄長謝煊和副將張賁的“配合”下,直接闖入軍帳。
“謝燼接旨!”為首的禁軍統領聲音冰冷,毫無敬意。
謝燼躺在榻上,無法動彈,隻能微微偏過頭,用空洞的“目光”朝向聲音來源。
禁軍統領展開聖旨,朗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驃騎將軍謝燼,身受國恩,不思報效,反生不臣之心!暗通蠻族,泄露軍機,致使寒霜關一戰,我軍雖勝,卻傷亡慘重,元氣大傷!更兼其平日居功自傲,籠絡邊軍,意圖不軌!證據確鑿,罪無可赦!著即革去一切官職爵位,鎖拿進京,交三司會審!欽此!”
“通敵?不臣之心?”謝燼因劇痛而蒼白的臉上,肌肉微微抽搐,他想笑,卻牽動了全身的傷口,化作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出的痰液中帶著黑血。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明白了,從他功高震主的那一刻起,這就注定了是他的結局。張賁的那一“刺”,兄長的“及時”救援,皇帝的密旨…一環扣一環。
“謝將軍,哦不,謝燼,請吧。”禁軍統領示意手下上前。
“你們幹什麽!誰敢動少將軍!”一直守在帳外的幾名親兵目眥欲裂,拔刀攔在榻前,他們都是跟隨謝燼出生入死的悍卒。
“想造反嗎?!”禁軍統領厲喝,“謝燼通敵叛國,已是鐵案!爾等想跟著他一起掉腦袋嗎?”
“放屁!少將軍怎麽可能通敵!”
“是你們陷害少將軍!”
“誰敢動少將軍,先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這幾名親兵的怒吼,迅速引發騷動。帳外的動靜早已驚動了整個大營!
越來越多的將士圍攏過來,他們身上大多帶著傷,臉上是風霜與戰火留下的痕跡,此刻卻都充滿了憤怒與不敢置信。
“憑什麽抓少將軍!”
“沒有少將軍,寒霜關早就破了!”
“是少將軍帶著我們打贏的!憑什麽說他通敵!”
“狗皇帝!昏君!”
群情激憤!士兵們開始推搡禁軍,兵器出鞘的聲音不絕於耳,場麵瞬間失控!這些剛剛經曆過血戰、對謝燼奉若神明的邊軍,根本無法接受他們用生命護衛的“軍神”被如此汙蔑和抓捕!
張賁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冷光,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猛地拔劍,指向躁動的士兵,厲聲道:“爾等要造反嗎?謝燼罪證確鑿,陛下明察秋毫!爾等此刻行為,正是坐實了謝燼擁兵自重、圖謀不軌之罪!難道你們真想跟著這個叛國逆賊,萬劫不複嗎?!”
謝煊也站出來,臉色“沉痛”,聲音卻帶著煽動性:“諸位將士!我知道你們對二弟有感情!但國法如山!他犯下如此大罪,我謝家也絕不姑息!你們此刻的行為,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是在將整個北境軍拖入叛軍的深淵啊!放下兵器,朝廷會查明真相!”
“擁兵自重”、“叛軍深淵”這些字眼,讓部分將士冷靜下來,產生了猶豫。
禁軍統領臉色一沉:“放肆!聖旨麵前,豈容爾等咆哮!來人,將謝燼…將罪臣謝燼,押入囚車!”
幾名如狼似虎的、明顯是謝煊或張賁親信的士兵衝了進來,粗暴地將毫無反抗之力的謝燼從床榻上拖起。
謝燼沒有任何反抗,也無力反抗。雙眼的黑暗隔絕了外界的光明,卻也讓他“看”得更清楚。
而就在這時,被鎖鏈銬住、準備拖出軍帳的謝燼,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騷動的方向,發出了嘶啞卻清晰的聲音:
“眾將士…聽令!”
他的聲音不大,卻仿佛有一種奇異的魔力,讓混亂的場麵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形容枯槁、雙目失明、被鎖鏈加身的昔日軍神身上。
謝燼“望”著他們,盡管眼前隻有黑暗,但他能感受到那些熟悉的氣息,那些與他同生共死的袍澤。
“放下…兵器。”他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艱難,伴隨著壓抑的痛苦喘息,“謝燼…謝諸位…兄弟…信我…護我…”
他頓了頓,喉嚨裏湧上腥甜,又強行咽下,
“但…不可…因我一人…累及三軍…累及…北境萬千百姓…”
“此令…違者…軍法…處置!”
說完最後幾個字,他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頭無力地垂下。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不知是誰先帶的頭,“哐當”一聲,兵器掉落在地。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此起彼伏。許多鐵打的漢子,此刻都紅了眼眶,死死咬著牙,看著他們曾經的信仰,如同罪犯般被拖走。
這份“壓製”下去的兵憤,這份“坐實”的“擁兵”影響力,被張賁和謝煊添油加醋地記錄在案,快馬加鞭送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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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燼戴著沉重的枷鎖,那冰冷粗糙的木枷摩擦著他脖頸和手腕的皮膚,與體內經脈斷裂處的劇痛交織在一起。然後,他被扔進了一輛特製的、四麵透風的囚車。
囚車被簇擁在“凱旋”回京的隊伍中,顯得格外刺眼。
大軍啟程,離開他們誓死守衛的北境。沿途的百姓早已聽聞“燼火軍神”大勝蠻族的消息,紛紛湧上道路兩旁,準備夾道歡迎英雄歸來。然而,就在大軍出發前,朝廷的邸報早已傳遍州縣,稱謝燼“通敵叛國,罪證確鑿”。百姓雖有疑慮,卻無人敢質疑聖旨。
他們看到了大軍,看到了飄揚的旗幟,也看到了…那輛格格不入的囚車,以及囚車裏那個戴著沉重木枷、雙眼空洞無神、癱坐無法動彈的熟悉身影。
“那是…謝將軍?”
“怎麽回事?謝將軍怎麽在囚車裏?”
“不是說打了勝仗嗎?”
“他看起來…好像眼睛瞎了?腿也…”
歡呼聲戛然而止,變成了驚愕的竊竊私語和指指點點的目光。孩子們被大人慌忙拉回身邊,仿佛囚車裏的不是英雄,而是什麽不祥之物。
曾經將他奉若神明的北境軍民,此刻看著他從軍神淪為階下囚,眼神複雜,有不解,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種麵對權力傾軋時的恐懼和沉默。
“聽說他通敵…”
“不會吧?謝將軍不是那樣的人…”
“噓!慎言!沒看見聖旨都下了嗎?”
一些不明真相、隻聽聞“官方”說法的百姓,甚至開始朝著囚車吐口水,扔小石子。
“呸!賣國賊!”
“枉我們以前那麽敬重你!”
囚車顛簸著,每一次顛簸都讓謝燼體內的劇痛加劇一分。他看不見那些指點的目光,聽不清那些具體的咒罵,但他能感受到那無處不在的、從雲端跌入泥濘的屈辱感。
他以赫赫戰功,護住了這萬裏河山。
他以殘廢之軀,承受著這囚徒之辱。
靈魂深處,那點混沌金光在極致的痛苦與屈辱中,不再閃爍,而是徹底凝固,變得比萬年玄冰更加堅硬、更加冰冷。對家國的責任,對袍澤的信賴,對功業的追求…這些曾經支撐他的一切,在此刻顯得如此可笑。
囚車緩緩前行,駛離了他用生命守護的北境,駛向那座注定要埋葬他最後尊嚴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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