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皇帝帶頭跑了,揚州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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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
    揚州行宮,暖帳之內,春色無邊。
    新君趙康正與一名新選入宮的妙齡宮女嬉戲調笑,殿內熏香嫋嫋,靡靡之音不絕於耳。
    對於殿外那個孤臣的警告,他早已拋之腦後,隻當是洛塵吃了癟,故意說的氣話。
    金人?
    笑話!
    天長府有一萬大軍,揚州城內有數萬禁軍,固若金湯,何懼之有?
    “愛妃,再給朕滿上……”
    趙康半眯著眼,懶洋洋地側躺在軟榻上,正欲享受宮女遞來的美酒。
    “砰!”
    寢宮大門被人從外麵用一種近乎野蠻的力道撞開。
    內侍省大宦官康履,連滾帶爬,涕淚橫流地衝了進來,帽子都跑歪了,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陛……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康履的聲音尖利刺耳,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完全不顧君前失儀的死罪。
    “放肆!”
    趙康被這一下驚得坐了起來,酒杯裏的酒灑了一身,他勃然大怒,指著康履罵道:“狗奴才!誰給你的膽子闖朕的寢宮!來人,給朕拖出去……”
    “金字牌!是天長府的金字牌急遞!”
    康履高高舉起手中一份被汗水浸透的奏報,封口處焦黑的火漆和三根翎羽,代表著最高等級的軍事急報。
    趙康的罵聲戛然而止。
    他死死地盯著那份奏報,一種不祥的預感讓他渾身發冷。
    一名小太監顫抖著將奏報呈上。
    趙康一把奪過,撕開封口,隻看了一眼,整個人便僵住了。
    奏報上的字跡潦草而驚惶,出自天長守將劉光的親筆。
    “金賊主力,數萬鐵騎,已破天長……臣,臣不敵,全軍潰散……賊騎先鋒,距揚州不足五十裏……旦夕可至……”
    嗡!
    趙康的腦袋裏仿佛有驚雷炸響,眼前一陣發黑,魂都快嚇飛了。
    五十裏!
    騎兵襲來,不過是一個多時辰的事情!
    他仿佛已經能聽到金人鐵騎的馬蹄聲,聞到那股來自北方的血腥味。
    洛塵!
    那個家夥說的是真的!
    他不是在危言聳聽!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讓他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召集朝臣?商議對策?組織抵抗?
    這些念頭在他腦中連一秒鍾都沒有停留。
    隻有一個字,在他靈魂深處瘋狂呐喊。
    跑!
    “快!快走!”
    趙康從龍榻上一躍而起,鞋都來不及穿好,赤著腳在冰涼的地板上亂轉。
    他一把推開身邊目瞪口呆的宮女,對著康履尖叫:“備馬!快去備馬!朕要立刻出城!立刻!”
    他甚至不敢再回寢宮換一身像樣的衣服,隻穿著一身單薄的常服,連皇帝的冕冠都不要了。
    黃潛善和汪博淵兩位宰相就住在宮中不遠處的偏殿,得到消息後也是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陛下!金……金人真的來了?”黃潛善麵無人色,牙齒都在打顫。
    “廢話!”趙康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狀若瘋虎,“跑!再不跑都得死!”
    他哪裏還顧得上什麽皇帝儀仗,什麽護衛禁軍。
    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座即將變成地獄的城市。
    趙康跌跌撞撞地衝出宮門,隻點了黃潛善、汪博淵和康履等五六個最核心的近臣內侍,甚至連後宮的妃嬪都顧不上了。
    一行人連像樣的馬匹都來不及挑選,隨便在禦馬監牽了幾匹,翻身上馬,就朝著宮外最南邊的城門方向狂奔而去。
    夜色中,大夏王朝的皇帝,就像一個被野狗追趕的喪家之犬,舍棄了他的都城,舍棄了他的子民,倉皇出逃。
    宮殿之內,那杯未來得及飲下的美酒,還靜靜地放在桌案上。
    龍椅上,仿佛還殘留著皇帝的餘溫。
    夜風呼嘯,馬蹄聲雜亂如雨點。
    趙康一行人瘋了似的在揚州城空曠的街道上策馬狂奔,身後隻跟著幾十個聞訊後自發跟上的侍衛,隊形散亂,與其說是護駕,不如說是一同潰逃。
    他們直奔城南渡口。
    那裏是渡過長江,逃往江南的唯一生路。
    趙康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隻要上了船,渡過江,那就安全了!
    金人是旱鴨子,騎兵再厲害,也飛不過這百裏寬的長江天險!
    然而,當他們衝到渡口時,所有人都傻眼了。
    本該是萬船雲集、燈火通明的渡口,此刻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寬闊的江麵上,空空如也,連一艘漁船的影子都看不到。
    所有的船,都消失了。
    “船呢?船在哪裏!”
    趙康勒住馬,對著空曠的碼頭嘶聲力竭地咆哮,聲音因恐懼而變得尖銳扭曲。
    “陛下……船……船好像都在對岸……”
    宰相汪博淵指著江對岸,聲音發抖。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對岸的渡口密密麻麻地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船隻,在夜色中形成一片巨大的陰影。
    隱約還能看到岸邊有火光和人影在晃動,似乎有軍隊在看守。
    “怎麽回事!誰幹的!”趙康氣急敗壞。
    就在這時,洛塵派去報信的那名親衛,正巧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他認出了皇帝一行人,連忙衝了過來,跪地稟報。
    “啟稟陛下!是禦營使司都統製王淵!他從昨日起,便以運送軍資為名,征用了渡口所有船隻,將他府上的家眷財寶運到了對岸!然後便命人看守船隻,一艘都不許回來!”
    “王淵!”
    趙康聽到這個名字,眼前又是一黑,差點從馬上栽下來。
    王淵是他最信任的禁軍將領,是他倚為長城的左膀右臂!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口口聲聲“誓死保衛陛下”的忠臣,竟然先扔下自己跑了?
    “這個狗賊!朕要誅他九族!”
    趙康氣得渾身發抖,破口大罵。
    可罵聲再響,也變不出一艘船來。
    江風冰冷,吹在眾人身上,讓他們從心底裏感到一陣絕望。
    沒有船,他們就是甕中之鱉!
    “找!給朕找!就算是木板,也給朕找來!”趙康徹底失去了理智,對著身邊的人嘶吼。
    眾人如夢初醒,開始在碼頭上瘋狂地尋找。
    最後,他們還真的在船塢裏,找到了一條因為船底破了個大洞,正在維修的破舊民船。
    此刻,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趙康在幾名內侍的攙扶下,第一個手腳並用地爬上了那艘散發著桐油和魚腥味的破船。
    黃潛善、汪博淵等人也顧不得宰相的體麵,爭先恐後地往上擠。
    幾十個侍衛也想跟著上船,可那艘破船根本承載不了這麽多人。
    “滾下去!你們想把船弄沉嗎!”
    康履尖著嗓子,用手裏的拂塵抽打著那些試圖爬上來的侍衛。
    最後,隻有趙康和寥寥幾名近臣上了船。
    幾名侍衛跳進冰冷的江水裏,用盡全力推動著這艘漏水的破船,緩緩向江心移動。
    江岸上,被拋下的幾十名侍衛和官員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被拋棄的絕望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