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與道同行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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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瞳孔一凝,舉手止住了後麵人繼續說話。
他感覺到了異常。
他閉上了眼睛,修煉大半世紀而成的敏銳感知中,竟沒有了小蘇的存在。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溫度。他趕緊睜開雙眼,視線中,小蘇還在。靜靜地坐在水池邊,有如一座小小的人形雕塑。
老道有些慌了,正要舉步快速下樓時,又生詭異,讓他停住了腳步。
他眼中的小蘇,似乎剛才身體往外發出了一道光芒。這道光芒極強,但時間極其短暫,幾乎完全不可見。
然後,他看見,小蘇竟慢慢地站了起來,仍然閉著雙眼,依然沒有呼吸、心跳與體溫。
老道駭然,小蘇是進入了密宗所言的最深禪定境界,還是被邪物附體了?
而此時,在小蘇的視界中,世界不同了。
後天的意識被先天神識完全取代,現在感知內外的,是完完整整的先天神識。
大概身體半徑五米開外的地方,全在他的神識籠罩之下。
花草樹木,已不是原來的實體了,取代的是一粒粒發著微光,有著不同顏色的不明物質組合而成的形體,形狀狀態仍是原來的不變,但完全是一個個發光體。
那些老人,也變成了一個個光體,隻是顏色比花草樹木要黯淡得多,隻是一個個淡淡的輪廓,坐著,走著。
在動靜物體之間,充斥著更多的未明光物質,散發著不同顏色的光芒,流動著、飄移著。
小蘇不驚不喜,睜開了雙眼。
真實,絕對的真實,完美的真實。隻能如此形容小蘇此時的感覺。
所有物體原有的物理形態與小蘇剛才的神奇感知,竟不可思議地重合在了一起。所有物體在他眼裏,無比的通透,似乎他能看到他們的生命力。那株開著最大最繁盛花朵的三角梅,有大量由明轉暗,失去了光澤的未明物質從軀幹上掉下,跌入塵土。但同時又有更多的光物質從地下的根係中升起,進入了它的軀幹之中,極緩慢地,幾乎不可見的一層一層的向上流動。
自覺或是不自覺地,小蘇的神識從眉間飄出,凝於空中。
所有的光物質,似乎全體感應到了他的神識,原來遊動在空中的,齊齊向他飄來。而那些花草中的光物質,也同時向他這一側湧動。
此時,包括老道在內,所有看向小蘇這一側的人,都看見了神奇的一幕,所有花草樹木,如同人一樣,彎下了腰,似乎在向中心處的小蘇致禮。連水池中的池水,也緩緩地向他這邊流動。
此刻的小蘇,就是那片小天地中受萬物膜拜的王。
似乎終於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尋常,小蘇收回了神識,重歸於體。同時,從空寂的定境中緩緩蘇醒。所有的物體恢複了原樣,似乎之前隻是一場幻景。老人們紛紛揉了揉雙眼,又回到了各自原先的狀態中,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
老道卻是明白,這短短的幾秒鍾,絕不是幻景。
他趕緊快步走出房間,下樓而去。他要第一時間近距離看到小蘇。
此時,小蘇的視界,終於像是一個人應該看到的那樣了。但是,他能看到極其微小的細節。幾米外花蕊上的花粉,奔忙於花叢下螞蟻的觸角,水中極小的漂浮物質,均無比清晰。小蘇抬起頭來,看向空中。
陽星有些刺眼,但也僅是有些刺眼,並不會像原來那樣一直盯著後,造成雙眼短暫失明。小蘇的頭微微垂下,雙眼微微仰視院牆外,極遠方高樓上的廣告牌,清清楚楚,纖毫可見。
小蘇微微一側頭,與老道雙眼對視雙眼。他看到了老道眼中的驚駭。
老道怎能不驚駭,剛才,他在專注望向遠方的小蘇雙眼中,於瞳孔深處,看到了一左一右兩道星芒,雖是隱隱約約,幾乎微不可見,但老道總歸還是看見了。他心底驚呼:“日月雙星,這是先天道眼啊!天啦,我竟然看到了傳說中的先天道眼。這世間真有人能修成先天道眼,這可是能看破一切虛妄的道眼啊!我老道何德何能,在外麵撿到的一個孤兒,原先以為已是一個妖孽了,現在看來,他簡直就會成為一個神話。”
小蘇對著老道,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角。
老道收攝心神,問道:“怎麽了,你這是?”
小蘇淡淡道:“你左眼角有異物,擦擦吧。”
老道聞言下意識一拭,果然好大一顆異物,看來最近有點上火。
老道有些奇怪,這小猴子怎麽了,這種時候應該會調侃自己的啊。
隻聽小蘇說道:“這邊該看的都看了,沒啥事的話,咱們走吧。”
老道趕忙道:“沒啥事,走吧。”
夕陽西下,將一老一少歸途中的影子,拖得極長。
一路上,小蘇竟是一言不發。老道從旁看去,也不像處於深思中,表情與眼神都很平淡。老道微微放慢腳步,讓小蘇稍稍走在前麵,他從側後方看了過去。見小蘇步態從容,舉止淡定,完全不似一個小孩子,倒像一個看破身邊一切,從容淡定的智者。
小蘇發現自己有身位有些超前,微微一頓,讓老道超過了他。
老道有意玩笑道:“喲,突然變得這麽守禮了啊?讓老道我有點不適應了。”
小蘇淡淡一笑,道:“弟子規,要遵守。”
見小蘇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老道隻得哦了一聲,兩人繼續前行。
老道心中狐疑,時不時地瞄小蘇一眼。
沒有被附體啊,怎麽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老道心想。
剛才發生了什麽?讓這孩子變化如此之大。但想來應該是好事吧。道眼啊,嗬嗬,列祖列宗,我給你們找了一個擁有先天道眼的傳承人。
想著想著,老道竟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小蘇平靜地看了老道一眼,道:“師兄,今天還有安排吧?”
老道一聽小蘇心平氣和地叫他師兄,笑容更燦爛了。
“原本計劃要去民政局,但天色不早了,今天是不行了。”
“師兄,是去婚姻登記處與離婚登記處吧?”
“是的”
“如果師兄同意的話,那邊就沒必要去了。兩人成婚,無非就是緣聚而成,如果因緣離散,就會離婚。緣聚時情濃,緣散時情淡,大抵如此。”
“行,既然你已看得如此透徹,就不去了。”
傍晚,晚餐後的老道與小蘇來到了淩晨練功的公園。
此時,到處是健身的老年人。有跳廣場舞者,有跑步者,有練太極拳者。
一個六旬左右的健壯老年從兩人身邊快速走過,超過兩人幾米遠後,突然站住,竟仰頭狂吼起來:“啊”,嚇了兩人一跳。這健壯老人中氣很是充足,這一聲啊竟延續了超過半分鍾,到最後婉轉低嘯終至無聲。小蘇看著林間竄起的飛鳥,問道:“師兄,這是氣功?”,老道沒好氣的回答:“屁的氣功,最多沾點皮毛。簡直就是鬼嚎,公眾場合,也不注意一點,也算一把年紀了,肆無忌憚,不守禮節,小孩子就是被這種人教壞的。”
兩人走至一處小廣場,見一些中老年在此跳交際舞。
老道突然睜大了雙眼,小蘇順勢看去,見一50多歲的男人,正用一隻手,在舞伴的臀部處揉著。
老道歎道:“世風日下啊,禮不存矣。咱們也隻能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
這時,小蘇往另外一邊一指,老道一看,一男子於一顆樹邊,正小便著。
老道聲音加大,大聲道:“非禮勿動!”
“噫!非禮?你要非禮誰?”
一個中年婦女回過頭來,看著老道。
老道才張嘴,還未能來得及解釋,那中年婦女又道:“你要非禮嗎?行,我不動。你來吧!”
老道無語,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禮說不清。
那中年婦女接著不屑道:“老鬼,你要非禮,也要看自己行不行,非禮,勿動?我就是不動你又能如何?”
老道領著小蘇倉皇而逃。
逃出那婦女的視線,老道停下腳步,歎道:“沒文化真可怕。還好隻是說了非禮,如果是說孔子門下那個叫宰我的弟子,那婦人會不會真拿刀來砍我,說是我讓她動手宰的。”
小蘇細想了一下,笑道:“還有真可能。”
逛完公園,出了大門,老道對小蘇道:“從剛才看到的健身者中,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很不正常的現象?”
小蘇道:“師兄是指全是中老年人,基本上沒有年青人?”
老道歎道:“是啊。你說奇怪不奇怪?人年青的時候隨意折騰自己的身體,到老了,才開始鍛煉身體了。最應該鍛煉的青年人,此時要麽在酒桌上,要麽在牌座上,當然,更多在網吧中。”
小蘇答道:“年青時,覺得自己身體很好,能跑能跳。也就無所謂鍛煉不鍛煉了。到老時,身體機能開始退化,病也多起來了。這時,為了惜命,為了長壽,就開始鍛煉了。”
“是啊,年青時不怕死,可以揮霍時光與身體,到老了又變得極端怕死。唉,總是不在最正確的時間幹最正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