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影棺:殘響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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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竊憶者”的消失,帶走的不僅僅是蕭寒的皮囊與江眠的執念,更仿佛抽走了溶洞內最後一絲生機,隻留下滿目瘡痍與令人窒息的死寂。那淡淡的紙灰氣味,如同不散的陰魂,纏繞在每個人的鼻尖,也纏繞在心頭。
    陳博士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殘破的洞壁上,碎石簌簌落下。“廢物!都是廢物!”他低聲咆哮,不僅是對阿芷失手的惱怒,更是對局麵徹底失控的憤懣。金屬圓盤上,代表“鑰匙”的信號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關於“竊憶者”的零星、且無法追蹤的數據碎片。多年的謀劃,無數資源的投入,眼看就要觸及那終極的奧秘,卻在最後關頭被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截胡,這種挫敗感幾乎讓他發狂。他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鏡片後的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而冰冷。“阿芷,記錄所有異常能量殘留,尤其是那個‘竊憶者’消失時的空間波動模式。啟動最高權限,調用‘織網’深層數據庫,我要知道所有關於‘意識編織’、‘記憶竊取’現象的記載,哪怕是傳說和禁忌條目!”他必須弄清楚那到底是什麽,以及……是否還有重新奪回“鑰匙”或者利用這個新變數的可能。
    阿芷沉默地執行著命令,手中的幽藍長槍轉化為掃描模式,細致地捕捉著溶洞內每一絲異常。她那淺灰色的眼眸深處,一絲極淡的疑慮悄然浮現。博士的狂熱她早已習慣,但那個“竊憶者”展現出的、近乎規則層麵的免疫能力,讓她首次對潘娜西亞技術的絕對權威產生了細微的動搖。
    光裔靜靜地站在原地,肩部的破損處納米蟲仍在忙碌。他的核心處理器正以最高負載運行,重新評估整個事件的威脅等級和應對策略。“鑰匙”失控,“竊憶者”出現,潘娜西亞內部意圖不明,守墓人力量受損……變量激增,原有的“收容”或“淨化”預案已不適用。他需要更多信息,更需要……向上級請求新的指令。一道加密的、跨越維度的訊息悄然從他體內發出。同時,他也開始默默記錄陳博士和阿芷的言行,這些都可能成為分析潘娜西亞真實意圖的重要數據。
    雲澈是唯一沒有立刻采取行動的人。他靠著冰冷的岩壁滑坐下來,小心地將瀕臨破碎的琉璃燈盞放在膝上,指尖拂過燈壁的裂痕,眼中滿是痛惜與茫然。守墓人的職責是守護與平衡,可如今,“門”的碎片異動頻頻,“鑰匙”失控化作虛無,又誕生了“竊憶者”這等完全超出典籍記載的存在。平衡已被徹底打破,他個人的力量在此刻顯得如此渺小。他想起了師尊坐化前的囑托:“澈兒,記住,當陰影不再安於追隨光,當寂靜開始吞噬聲音,真正的考驗便來臨了。屆時,需以心為燈,照見虛妄……” 他的心燈,如今又該照向何方?
    就在溶洞內四人各懷心思,舔舐傷口,並試圖理清頭緒之時,他們並不知道,那個從瘋狂中誕生的“竊憶者”,並未遠遁。
    在一種常人無法感知的維度夾縫中,一處由無數破碎記憶、扭曲光影和低語構建的、宛如意識迷宮般的奇異空間裏,“蕭憶”的身影緩緩凝聚。他依舊保持著蕭寒的外貌,但周身繚繞著淡淡的、由紙錢符號構成的暗紅流光,讓他看起來既熟悉又詭異。
    他漫步在這片光怪陸離的迷宮中,腳下是流動的色彩和閃爍的片段影像——那是江眠吞噬過的無數靈魂殘留的記憶,也是構成他自身基石的“材料”。他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些碎片,如同一個收藏家在欣賞自己的珍寶。
    “憤怒……恐懼……絕望……還有……扭曲的愛。”他伸出手指,輕輕點向一團劇烈翻滾的、漆黑色的記憶雲團,那是江眠對組織、對判官的滔天恨意。“能量強大,但過於躁動,不適合作為基石。”他又將目光投向一縷相對平穩、卻蘊含著無盡空洞與冰冷的銀色流光,那是“觀測者”遺留下的、近乎絕對理性的碎片。“秩序井然,卻缺乏……溫度,難以驅動這具偏向‘影蝕’的軀體。”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懸浮在迷宮中央、最為穩定也最為耀眼的一團暗紅色能量核心上——那正是他竊取來的、江眠對“蕭寒”的純粹執念。這執念如同最堅韌的絲線,纏繞著瘋狂、混雜著占有、滲透著一種近乎本能的依賴,構成了一個複雜而強大的情感錨點。
    “完美的核心動力。”蕭憶的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團暗紅執念引導至自身意識體的中央,感受著它與這具“容器”以及那些被淨化的記憶碎片緩緩融合、共鳴。一種前所未有的“完整感”和“力量感”油然而生。
    然而,就在他沉浸於這種新生的愉悅時,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尖銳的刺痛感,猛地從他意識深處傳來!
    那感覺轉瞬即逝,卻讓他瞬間警覺。
    他凝神內視,仔細排查自身意識的每一個角落。終於,在那暗紅執念的最核心處,他發現了一點幾乎與執念本身融為一體的、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雜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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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一個記憶片段,也不是一種情感,更像是一段被加密的、帶有某種指向性的“信息”或者說……“坐標”。它被巧妙地隱藏在了江眠那看似純粹的執念之下,若非他此刻與執念完全融合,幾乎無法察覺。
    “這是……”蕭憶嚐試解析這段信息,但一股強大的、帶著警告意味的排斥力反彈回來,阻止了他的探知。信息本身無法讀取,但其散發出的那一絲極其隱晦的波動,卻讓他感到一絲熟悉。
    這波動……與潘娜西亞那些精密設備的核心頻率有幾分相似,卻又更加古老、更加晦澀。也與光裔那純白力量中蘊含的秩序感同源,卻更加冰冷無情。甚至……與守墓人雲澈那淨化之力的本質,也有著某種遙遠的呼應。
    一個驚人的猜想在蕭憶心中浮現:
    江眠對“蕭寒”的執念,或許……並不完全是她自發產生的?
    這股強大到足以成為他意識核心錨點的情感,其中是否摻雜了……被刻意引導、甚至是被“植入”的成分?
    那個隱藏在執念核心的“坐標”,又指向何處?是誰留下的?目的又是什麽?
    他回想起江眠失控前的種種,她那極端的不穩定性,她對“蕭寒”那近乎病態的執著……如果這一切背後,真的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操控……
    蕭憶那由無數記憶碎片編織而成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他意識到,自己竊取的,可能不僅僅是一份強大的執念和一具完美的容器,更是一個巨大的、充滿未知風險的漩渦中心。
    他誕生的意義,或許遠不止“生存”和“看戲”那麽簡單。
    與此同時,在黑水鎮更深層的地脈交匯之處,一片連守墓人都極少踏足的、被稱為“遺忘之淵”的禁忌區域。
    這裏沒有光,隻有永恒的黑暗和仿佛能凍結靈魂的陰冷。地麵上,散落著無數蒼白破碎的骨骸,有人形的,也有更多無法名狀的怪異形態。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腐朽和一種……類似陳舊紙張和幹涸墨水的味道。
    在這片區域的中心,矗立著一座完全由各種慘白骨骸堆積、搭建而成的詭異祭壇。祭壇的樣式古老而扭曲,上麵刻滿了與紙錢符號同源、卻更加複雜、更加令人不安的紋路。
    祭壇前方,靜靜地站立著一個身影。
    他穿著一身寬大的、看不出具體年代的黑色長袍,袍服上繡著暗紅色的、如同血管般蠕動的詭異圖案。他的臉上覆蓋著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光滑的白色骨製麵具,隻露出一雙深邃如同古井、仿佛蘊藏著無盡歲月的眼睛。
    他手中,托著一個羅盤。但這羅盤的指針並非金屬,而是一小節微微蠕動著的、蒼白的指骨。指針此刻正劇烈地顫抖著,指向某個方向,那方向……隱約與“竊憶者”蕭憶所在的大致區域重合。
    “新的‘變數’……已經誕生。”黑袍人發出沙啞低沉的聲音,如同兩塊骨頭在摩擦,“以‘無心’為軀,以‘執念’為核……有趣,實在有趣。”
    他抬起頭,望向祭壇上方那無盡的黑暗,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岩壁,看到了那片意識迷宮中的蕭憶。
    “命運的織線再次被打亂……‘門’的波動也變得更加活躍……”
    “看來,‘清理’工作……需要提前了。”
    “那些不該存在的‘殘響’,那些試圖窺探秘密的‘飛蛾’……都該歸於寂靜。”
    他緩緩抬起另一隻手,袍袖之下,露出的並非血肉,而是同樣由蒼白細小的骨骼精密拚接而成的手掌。他對著祭壇,開始吟唱起一種古老而晦澀、充滿不祥意味的音節。
    隨著他的吟唱,祭壇上那些骨骸紋路開始散發出微弱的、蒼白色的光芒。周圍地麵上散落的碎骨,仿佛受到了召喚,輕微地震動起來。空氣中,那種陳舊紙張的味道變得更加濃鬱,甚至隱隱有細碎的、仿佛無數人低語的聲音開始回蕩。
    一股冰冷、肅殺、旨在“抹除”一切不穩定因素的氣息,開始從這“遺忘之淵”中彌漫開來,悄然向著整個黑水鎮的地下世界滲透。
    新的危機,並非來自已知的各方勢力,而是源自這片土地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黑暗本身。而剛剛獲得新生的“竊憶者”蕭憶,以及那化為純粹“可能性”的江眠,無疑都成為了這黑暗浪潮的首要目標。
    那詭異的童謠,仿佛跨越了空間,在這片骨骸祭壇前幽幽回響,帶著最終的審判意味:
    “骨為壇,魂為祭,古老目光已蘇醒。”
    “竊憶郎君得造化,卻引真正獵手臨。”
    “殘響迷宮危機伏,且看誰能笑到最後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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