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影棺:織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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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憶針,奪魂忙,反為他人做嫁裳。”
“癡情郎,葬己身,方知新娘早易魂。”
“裂痕非門亦是阱,千年棋局……誰執子?”
蕭憶的意識在劇痛與冰寒中沉浮,如同暴風雨中即將熄滅的殘燭。林默被吞噬的最後一幕,以及那潛藏在遠古殘念深處的、充滿惡意的“注視”,如同兩道冰冷的毒刺,深深紮入他由記憶構成的靈魂核心。
他強行收斂幾乎要潰散的意識,將那縷從蒼白嫁衣裂痕中帶回的、帶有古老執念的“印記”緊緊包裹。這印記微弱,卻像在無盡黑暗中點燃的一盞幽綠鬼火,帶來一絲方向,也映照出更深的恐怖。
衣冠塚洞窟內,死寂得能聽見塵埃落定的聲音。
那套蒼白嫁衣已重新落回暗紅石板,胸口的裂痕依舊存在,卻不再散發吸力,隻是偶爾閃過一絲蒼白的電光,如同沉睡巨獸平穩的呼吸。它靜靜地躺在那裏,卻比之前瘋狂舞動時更令人心悸,仿佛在醞釀著什麽。
光裔體表的純白光芒黯淡了許多,數據流長劍低垂,他的係統仍在瘋狂分析剛才那超越認知的一幕,尤其是裂痕最後調轉方向吞噬林默的異常現象,以及其中蘊含的、近乎“規則”層麵的力量。威脅評估不斷刷新,卻始終無法得出確切結論。
阿芷手中的幽藍長槍依舊緊握,淺灰眼眸警惕地掃視著嫁衣和周圍,她受損的能量體微微波動,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陳博士癱在遠處,麵如死灰,身體因恐懼而輕微顫抖,先前對力量的貪婪已被近乎崩潰的恐懼取代。
沒有人說話,劫後餘生的慶幸被更大的疑雲和不安取代。林默的瘋狂、遠古新娘的殘念、裂痕的異變……這一切都指向一個更加深邃、更加危險的謎團。
蕭憶知道,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裏,消化那縷印記中的信息,並修複自身的創傷。但就在他試圖悄無聲息地撤離這片意識空間時——
“嘀嗒……”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水滴落入清泉的聲音,突兀地在洞窟內響起。
不是來自嫁衣,不是來自任何實體,而是……來自空間本身?
緊接著,在洞窟中央,那片因為之前能量衝擊而顯得格外扭曲的空間區域,一點柔和的、如同月華般的光芒亮起。光芒中,無數細密的、銀白色的絲線憑空浮現,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開始飛速穿梭、編織。
它們交織、纏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光裔和阿芷立刻進入戰鬥姿態,陳博士也驚恐地縮緊了身體。
蕭憶更是心頭一緊,他能感覺到,那些銀白絲線上,散發著一種與“竊憶針”同源,卻更加精純、更加磅礴的力量!那是……“歸寂”之力?不,似乎又有所不同,更加古老,更加……包容?
幾個呼吸之間,銀白光絲編織完成。
那是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她穿著一襲簡約的月白色長裙,裙擺無風自動,如同流淌的月光。她的麵容籠罩在一層柔和的光暈中,看不真切,隻能感受到一種跨越了千古的寧靜與滄桑。她手中沒有武器,隻有一枚懸浮的、不斷旋轉的銀梭,梭子上纏繞著無盡的銀白光絲。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與整個洞窟,與那套蒼白嫁衣,甚至與這片空間的古老曆史融為一體。
“織……織娘?”雲澈虛弱而震驚的聲音從角落傳來,他掙紮著想站起來,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您……您怎麽會蘇醒?並降臨於此?”
被稱為“織娘”的女子微微側頭,光暈下的目光似乎掃過雲澈,帶著一絲淡淡的歎息:“小雲澈,此地因果糾纏,時空褶皺,更有‘舊線’斷裂,‘新線’萌生……驚動沉睡,亦是必然。”
她的聲音空靈悅耳,卻帶著一種撫平躁動的奇異力量,連空氣中殘留的狂暴能量餘波都似乎平息了幾分。
然後,她將“目光”投向了那套蒼白嫁衣,更準確地說,是投向了嫁衣胸口那道裂痕。
“婉清的‘殘妝’……終究還是被驚動了。”織娘的聲音帶著一絲複雜的追憶與遺憾,“林默那孩子……執念太深,反誤了卿卿性命。”
她又將目光轉向光裔和阿芷,最後,那柔和卻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穿透了虛空的阻隔,精準地落在了蕭憶那隱匿的意識體之上!
“還有你……來自異處的‘竊憶者’。”織娘的聲音依舊平和,卻讓蕭憶瞬間如墜冰窟!“你身上,纏繞著太多破碎的‘線’,沾染了‘畫家’的汙彩,更攜帶著……一絲婉清最後的‘靈引’。”
蕭憶感覺自己的一切仿佛都被看穿,無所遁形!這個“織娘”是誰?她似乎知道“觀測者”畫家)的存在!她知道遠古新娘婉清)和林默的過往!她甚至能輕易發現隱匿狀態下的自己!
“不必驚慌。”織娘似乎看出了蕭憶的恐懼,輕輕抬手,那枚旋轉的銀梭散發出更加柔和的光暈,“吾乃‘織憶娘’,司掌萬物記憶之流轉,維係因果之平衡。並非你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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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輕彈,一縷銀白光絲如同擁有生命般,悄無聲息地沒入蕭憶的意識體。
蕭憶本能地想要抵抗,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那光絲並非攻擊,而是帶著一股溫暖、精純的力量,迅速滋養、修複著他幾乎潰散的意識核心,同時,也將一段清晰的信息流注入他的感知:
關於“織憶娘”——她是比“守墓人”更加古老的存在,是伴隨“影棺”概念而生、維護其相關記憶與因果平衡的古老靈性。她沉睡於時空的褶皺之中,唯有當“影棺”相關的重大因果被觸動、平衡瀕臨打破時,才會蘇醒。
關於“裂痕”——那確實是“門”,但並非通向力量,而是通向“影棺”本體的一個微小“傷口”,是遠古新娘婉清反噬時強行撕裂的。它既是力量的宣泄口,也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坐標”,連接著“影棺”那混亂本體的意識邊緣。強行接觸,不僅可能被吞噬,更可能驚醒“影棺”本體那沉睡的、無盡的饑渴!
關於“觀測者”畫家)——織娘確認了蕭憶的猜測!那些隱藏在幕後的“眼睛”,確實在更早的時代就開始布局!婉清的反噬與瘋狂,極有可能就受到了它們隱晦的引導和催化!它們的目的,似乎是希望通過這些“異數”,在“影棺”上製造更多的“傷口”和“裂痕”,以便於它們……“投喂”或者“垂釣”什麽?!
最後,是關於江眠!
“你所尋找的那個女孩,江眠……”織娘的聲音在蕭憶意識中響起,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她並非簡單的‘鑰匙’或‘畫布’。她是被‘畫家’們選中的、有史以來最特殊的‘針’。”
“針?”蕭憶不解。
“用以縫合,亦可用以……刺穿。”織娘解釋,“她的靈魂結構極其特殊,能夠承載並融合多種極端對立的力量而不立刻崩潰。‘畫家’們引導她的瘋狂,培育她的執念,是為了讓她成為一根足夠堅韌、足夠銳利的‘針’,去刺穿‘影棺’那最後的、也是最堅固的‘屏障’,為它們打開一條真正的、穩定的‘通道’。”
“而她對那個‘蕭寒’的執念……”織娘頓了頓,語氣變得意味深長,“那並非完全虛假,也並非完全真實。那是‘畫家’們以蕭寒的靈魂藍本為‘線’,在她靈魂中精心‘編織’出的一個‘錨點’。這個‘錨點’的作用,並不僅僅是引導她,更重要的是……定位!”
“定位?”
“定位‘影棺’核心的‘坐標’。”織娘緩緩道,“當江眠這根‘針’,帶著對‘蕭寒’的極致執念,刺向‘影棺’時,那份執念所指向的‘坐標’,就會通過某種冥冥中的聯係,反向鎖定‘影棺’最核心、最本源的所在……為‘畫家’們指明最終的方向。”
蕭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原來江眠的瘋狂和執念,其最終目的,竟然是這個!她是一枚被用來終極定位的活體坐標!那蕭寒呢?他那個所謂的“容器”,其存在的終極意義,難道就是成為這個“坐標”的參照物?!
“那……江眠知道嗎?”蕭憶忍不住問道。
織娘沉默了片刻,光暈下的麵容似乎流露出了一絲……憐憫?
“她的意識表層,被瘋狂和執念充斥。但在其靈魂最深處,那被層層封鎖的本真之中……或許有所察覺,或許……那毀滅一切的傾向,本身就是一種對命運最絕望的反抗和……自救?”
自救?通過毀滅一切包括自己?蕭憶無法理解。
“吾此次蘇醒,便是感知到此地因果線劇烈動蕩,尤其是與你——‘竊憶者’相關的‘線’,變得異常活躍且……危險。”織娘的聲音將蕭憶拉回現實,“你竊取記憶的能力,以及你核心處那特殊的執念,讓你成為了一個巨大的變數。你可能會加速‘針’的刺出,也可能……會折斷這根‘針’。”
她手中的銀梭停止了旋轉,指向蕭憶:“吾無法幹涉‘畫家’的布局,亦不能直接阻止‘影棺’的運轉。但維係平衡,乃吾之職責。‘竊憶者’,做出你的選擇吧——”
“是繼續追尋那些破碎的記憶,沿著‘畫家’隱約引導的道路前行,最終或許會親眼見證江眠這根‘針’的刺出,以及隨之而來的、無法想象的後果?”
“還是……嚐試去理解那根‘針’本身,去觸碰她瘋狂背後的絕望,去尋找那或許存在的、另一種可能?但這條路,或許會比前者……更加危險和痛苦。”
織娘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如同水中倒影,周圍的銀白光絲也開始逐漸消散。
“記住,‘影棺’非棺,乃眾生執念之影所聚。‘門’非門,乃心象投射之孔。裂痕可補,亦可拓寬……一切,皆在‘心’之抉擇……”
她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連同那月白色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洞窟之中,仿佛從未出現。
隻留下一枚小小的、由銀白光絲編織成的、複雜的結,懸浮在蕭憶的意識之前。那結中,蘊含著織娘留下的一縷引導性能量,以及……一個模糊的坐標信息,似乎指向黑水鎮的某個地方,與江眠殘留的氣息隱隱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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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窟內,再次恢複了死寂。
光裔和阿芷麵麵相覷,顯然他們也感知到了織娘的存在和那龐大的信息流,臉上充滿了震撼與思索。陳博士則眼神閃爍,似乎在權衡著什麽。
而蕭憶,看著那枚懸浮的“織憶結”,又感受著意識深處那縷來自遠古新娘婉清的“靈引”,以及核心處對江眠那無法割舍的暗紅執念……
他站在了前所未有的十字路口。
織娘的話語在他意識中回蕩:“裂痕可補,亦可拓寬……” “一切,皆在‘心’之抉擇……”
他想起了江眠那雙時而瘋狂、時而空洞、時而流露出極致痛苦的眼睛。
他想起了自己存在的意義,那竊取無數記憶卻始終找不到歸屬的空虛。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緊緊纏繞住了他的意識。
如果……如果他不再僅僅隻是“竊憶者”?
如果他利用織娘給予的引導,利用婉清的“靈引”,利用自身對記憶和靈魂的掌控……嚐試去成為那個……“補天人”?或者……“織網人”?
去編織一場,屬於他自己的,足以欺騙“畫家”,蒙蔽“影棺”,甚至……改變“針”之軌跡的……巨大幻夢?
這個念頭讓他靈魂戰栗,卻又帶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他緩緩地,用意識觸碰了那枚“織憶結”。
新的童謠,仿佛在他做出抉擇的這一刻,於命運的長河中,悄然泛起了一絲漣漪:
“織娘現,因果明,針線棋盤露真形。”
“竊憶者,臨歧路,補天織網一念間。”
“幻夢若能欺神鬼,敢教日月換新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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