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影棺:心垣屍語
字數:8441 加入書籤
“萬心壘垣築囚牢,舊識新魂皆飼料。”
“瘋女欲奪主宰位,方知自身亦是肴!”
“心髒…”
江眠重複著這個詞匯,那雙重異化的瞳孔深處,冰封的理智與沸騰的瘋狂進行著無聲的角力。源自“影棺”古老意識的召喚,如同深海巨獸的低頻震顫,持續不斷地衝刷著記憶回廊,也撩撥著她心中那株名為“野心”的毒草。
博士麵無人色,那股直接作用於靈魂的波動讓他幾欲嘔吐,斷臂處的侵蝕仿佛也受到了感召,傳來一陣陣灼燒般的劇痛。“它…它在召喚我們?去‘心髒’?那是什麽地方?肯定是陷阱!”
阿棄則顯得異常沉默,他戴著藍光手套的雙手微微顫抖,不是出於恐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共鳴與排斥交織的複雜反應。他“聽”到的遠比博士更多,那召喚聲中混雜著無數湮滅意識的悲鳴、對“鑰匙”的貪婪渴求,以及一種…仿佛機械程序般冰冷的、既定流程運行的意味。
“陷阱,亦是舞台。”江眠的聲音冷冽,她抬起手,慘白的左眼數據流鎖定回廊中那股召喚波動的源頭方向——那是一片比其他區域更加混亂、色彩更加濃稠、仿佛所有記憶碎片都被打碎後強行擠壓在一起的區域,如同一麵扭曲的、布滿汙穢油彩的巨牆。“不去,我們終將迷失於此,成為這回廊無盡的殘響之一。去了,或許還能…搏一個生死由我。”
她所謂的“生死由我”,博士和阿棄都聽出了不同的意味。對博士而言,是渺茫的生機;對阿棄而言,是未知的答案;而對江眠自己,那其中蘊含的,是赤裸裸的…掠奪與掌控。
沒有更多猶豫,江眠率先朝著那波動源頭走去。紙嫁衣下擺拂過流動的光影之路,猩紅的符文在混亂的色彩映照下,仿佛活物般蠕動。博士和阿棄別無選擇,隻能跟上。
越是靠近那片混亂區域,回廊的景象就越是詭異。那些記憶碎片不再僅僅是模糊的過往重現,開始夾雜著一些…來自當前時間點的、仿佛實時監控般的畫麵片段:
他們看到了“墟界”之中,那些慘白的“眼睛”如同受到感召的蟲群,正朝著某個方向匯聚,形成一條條蠕動不休的、由純粹惡意構成的河流;
他們看到了骨棧之上,那頂邪異的花轎和七個呆立的紙人不知何時消失了,隻留下空蕩蕩的平台,仿佛從未存在;
他們甚至隱約瞥見,在潘娜西亞總部那早已被封鎖、淪為“墟界”一部分的核心實驗室深處,一個由無數精密儀器和蠕動血肉共同構成的、巨大而複雜的裝置,正發出低沉的心跳般的搏動聲!
這些零碎的實時畫麵,與無數破碎的過往記憶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精神分裂的錯亂感,仿佛時間、空間在此地徹底失去了意義。
終於,他們抵達了那麵由混亂色彩和記憶碎片擠壓而成的“巨牆”之前。靠近了看,這麵“牆”並非靜止,而是在緩慢地、如同呼吸般起伏著,表麵不斷凸起一張張痛苦嘶嚎的人臉輪廓,又迅速被其他色彩淹沒,周而複始。
召喚的波動正是從這麵“牆”後傳來,強烈得如同擂鼓。
“入口…在哪裏?”博士顫聲問道,他感覺自己的理智正在這麵牆前快速蒸發。
江眠沒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牆”的某一處。那裏,色彩相對稀薄,隱約顯露出一個由暗紅能量脈絡勾勒出的、類似門扉的輪廓。輪廓的中心,有一個奇特的凹陷,形狀…像是一把鑰匙?
“需要…鑰匙?”阿棄也注意到了那個凹陷,他下意識地看向江眠。召喚中明確提到了“鑰匙”,而江眠,似乎就是那個被尋找的“鑰匙”。
江眠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縷自身的力量,試探性地觸碰那個鑰匙形狀的凹陷。
“嗡!”
“牆”麵劇烈震動,一股強大的排斥力將她的力量彈開!那鑰匙凹陷處閃過一絲冰冷的、絕非“影棺”本身能量的、帶著某種秩序印記的光芒!
“不對。”江眠收回手,慘白的左眼快速分析,“這不是‘影棺’設定的鎖…這是…後來加上去的封印!”有人,或者說有某個存在,在“影棺”召喚“鑰匙”的通道上,加了一把鎖!是為了阻止“鑰匙”進入?還是為了…篩選?
誰會這麽做?又有誰有能力在“影棺”的核心區域施加封印?
蕭寒?那個古老的意識本身?還是…第三方?
線索如同亂麻,但江眠的思維在雙重瞳孔的支撐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她回想起林默紙人的警告,花轎內的刻痕,陳婆那意味深長的目光,以及…阿棄這個突然出現的、“聆聽者”般的少年。
“阿棄。”江眠突然開口,聲音不容置疑,“‘聽’這麵牆,聽這個鎖。告訴我,它的‘聲音’是什麽樣的。”
阿棄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江眠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屏蔽掉回廊中無盡的噪音,將全部的感知力集中到那鑰匙形狀的凹陷上。他閉上眼睛,戴著藍光手套的雙手輕輕按在“牆”麵上。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時間一點點過去,博士緊張地看著阿棄,又看看麵無表情的江眠。
突然,阿棄的身體猛地一顫,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了極度困惑和驚愕的表情。
“怎…怎麽樣?”博士急忙問道。
阿棄看向江眠,語氣帶著難以置信:“我…我聽到了兩個…不,是三個‘聲音’!一個非常古老、非常饑餓,在牆後麵不停地呼喚‘鑰匙’…那是‘影棺’或者說它裏麵那個東西的聲音。另一個聲音…很冷,很…空,像機器,鎖住了門,但這個鎖的聲音…我感覺…我感覺和江眠小姐你剛才被彈開時,那股排斥力的‘味道’很像!”
和她的力量很像?江眠瞳孔微縮。是同樣源自“影棺”體係的力量,但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還是…
“第三個聲音呢?”江眠追問。
阿棄的臉上露出一絲恐懼:“第三個聲音…最微弱,藏在鎖的後麵,好像…好像是從‘心髒’裏麵傳出來的!它在說…在說…‘快跑…別信…它在…說謊…一切都是…’”
阿棄的話語戛然而止,仿佛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臉色瞬間變得青紫,痛苦地蜷縮起來!
幾乎同時,那鑰匙形狀的凹陷處,冰冷的秩序光芒再次亮起,並且迅速蔓延,如同電路板上的電流般瞬間布滿了整個門扉輪廓!一股遠比之前更加強大、帶著絕對排斥與淨化意味的能量場轟然爆發,將三人狠狠推開!
“噗!”阿棄首當其衝,噴出一口鮮血,藍光手套瞬間黯淡,整個人萎頓在地。
博士也被震得氣血翻湧,斷臂處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江眠周身猩紅光芒暴漲,紙嫁衣獵獵作響,強行穩住了身形,但那雙異色瞳孔中也首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這個封印的力量,超出了她的預估!
“不…不行…”阿棄虛弱地抬起頭,看著那被徹底激活、散發著冰冷光芒的封印之門,眼中充滿了絕望,“我們…進不去的…”
就在這進退維穀之際——
“用…‘血鑰’…”
一個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斷絕的精神意念,如同遊絲般傳入江眠的意識。這意念…帶著一絲熟悉感!是那個在骨棧紙人陣中,最後消散的林默紙人的氣息!他竟然還有一絲殘存的意念,依附在江眠身上,或者潛藏在這回廊的某處?
“‘血鑰’?”江眠心中一動。是指…某種血脈相關的鑰匙?還是特指…
她猛地想起紙嫁衣上那些仿佛用鮮血書就的符文,想起自己這具被蕭寒或他背後的存在)選中的、“特殊容器”的身體。
難道…所謂的“鑰匙”,並非某種器物,而是她…本身?或者說,是她體內流淌的、與這紙嫁衣、與“影棺”力量同源的…某種特質?
這個猜想讓她感到一陣冰冷的戰栗,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加熾烈的瘋狂。如果她就是鑰匙,那麽所謂的封印,所謂的阻礙,不過是為她這柄“利刃”準備的磨刀石!
“退後。”江眠對博士和阿棄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她不再試圖用能量衝擊那封印之門,而是緩緩抬起手,用指甲在自己的左手掌心,狠狠一劃!
暗紅色的血液,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金芒,緩緩滲出。那血液仿佛擁有生命,自動流淌、勾勒,在她掌心形成了一個與門上凹陷完全一致的、縮小版的鑰匙圖案!
與此同時,她身上的紙嫁衣,那些猩紅的符文仿佛被她的血液激活,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燃燒般的熾烈光芒!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純粹、更加古老、也更加暴戾的“影棺”氣息,從她體內轟然爆發!
“以我之血,為引…”
“以此身…為鑰…”
“開!”
江眠將流淌著“血鑰”圖案的手掌,猛地按向了那扇被冰冷光芒覆蓋的封印之門!
“滋啦——!!!”
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入冰水,刺耳的能量撕裂聲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那冰冷的秩序光芒與江眠掌心暗紅的血鑰發生了劇烈的衝突、侵蝕、湮滅!
封印之門上的光芒瘋狂閃爍,無數細密的、由秩序能量構成的鎖鏈虛影在門扉上浮現、繃緊、然後…寸寸斷裂!
江眠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她能感覺到,那冰冷的封印力量正在瘋狂地反噬,試圖淨化她這柄“不潔”的鑰匙。而門後那古老的、饑餓的意識,也因為這把“鑰匙”的靠近而變得更加躁動、更加貪婪!
“哢嚓…”
一聲清晰的、仿佛某種規則被打破的脆響,封印之門上那鑰匙形狀的凹陷,連同周圍蔓延的冰冷光芒,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徹底崩解、消散!
門戶,洞開了!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極致生命活力與濃烈死亡腐朽的氣息,如同實質的衝擊波,從門戶後洶湧而出!
門後的景象,讓即便是心智早已扭曲的江眠,也感到了瞬間的窒息。
那並非預想中的生物心髒,而是一個…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大無比的腔室。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腔室的“牆壁”,是由無數顆仍在微微搏動的、大小不一、種族各異的心髒壘砌而成!人類的、野獸的、甚至還有一些無法辨認的、扭曲怪異的生物心髒!它們被暗紅色的能量脈絡強行串聯、固定,如同某種恐怖的藝術品,共同構成了這個巨大空間的壁壘。無數心髒的搏動聲匯聚在一起,形成一種沉悶而宏大的、令人心智崩潰的“背景音律”。
在腔室的中央,懸浮著一個由純粹暗紅能量構成的、不斷扭曲變幻的核心。那核心散發出之前感受到的、古老而饑餓的意識波動,它就是“影棺”的“心髒”,或者說,是那個試圖重掌輪回的古老意識目前的居所!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心髒壁壘的下方,腔室的地麵上,密密麻麻地站立著數不清的…紙人!
這些紙人不再是之前遇到的那種簡陋形態,它們更加精致,更加栩栩如生,穿著不同時代的服飾,臉上畫著各種表情——微笑、哭泣、憤怒、茫然…但它們無一例外,全都“仰頭”“望著”中央的能量核心,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在朝拜它們的神明。
在這些紙人之中,江眠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之前骨棧花轎旁那七個紙人,赫然在列!還有…一些穿著潘娜西亞研究員製服、麵容依稀可辨的紙人!
而在所有紙人的最前方,最靠近能量核心的地方,立著兩個格外不同的紙人。
一個穿著雪白的婚紗,容貌…赫然是早已“犧牲”的林晚!她臉上畫著幸福而空洞的微笑,手中捧著一束由慘白能量構成的“花束”。
另一個,則穿著筆挺的黑色禮服,臉上帶著溫文爾雅的…蕭寒的笑容!
蕭寒的紙人!
它似乎感受到了江眠的到來,緩緩地…轉過了那紙糊的頭顱,用墨筆畫出的眼睛,“看”向了門口的方向,嘴角那抹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帶著無盡的詭異與嘲弄。
“歡迎來到…‘心垣’。”
一個溫和的、江眠無比熟悉、卻在此刻顯得無比驚悚的聲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
那是…蕭寒的聲音!
但從那能量核心中傳出!
“我親愛的…‘鑰匙’…”
“你終於…來了…”
“為我打開…這最後的枷鎖…”
“讓我們…融為一體…”
“共掌…這永恒的輪回!”
能量核心劇烈地搏動著,那古老的意識借助蕭寒的聲音,發出了最終的邀請,或者說…命令。
博士已經徹底癱軟在地,眼神渙散,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阿棄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眼中充滿了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看清了某種真相後的、深切的悲哀。他“聽”到了,那能量核心中,除了古老的意識,還有無數被吞噬、被奴役的靈魂碎片在哀嚎,其中…也包括了蕭寒本人真正的、微弱而痛苦的意識回響!那個紙人,隻是一個空殼,一個提線木偶!
江眠站在洞開的門戶前,狂風吹拂著她的長發和紙嫁衣,紅白雙瞳死死地盯著那能量核心,以及核心前蕭寒的紙人。
真相,以最殘酷、最荒誕的方式,撕開了最後的麵紗。
蕭寒,或許曾經是獨立的個體,但他早已被這古老的意識捕獲、侵蝕,成為了其計劃的一部分,甚至其意識的載體之一。所謂的“複活蕭寒”,從一開始就是個偽命題。她一直追尋的,不過是一個被邪神占據的軀殼,一個引誘她上鉤的、甜蜜的毒餌。
而她這柄“鑰匙”,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打開這“心垣”最後的屏障,讓那古老的意識能夠徹底吞噬她這“特殊容器”的一切,完成某種…最終的蛻變或解脫?
一股滔天的怒意,混合著被徹底愚弄的恥辱,以及一種…“果然如此”的、病態的解脫感,在江眠胸中轟然爆發!
她緩緩抬起頭,那雙紅白異瞳中,所有的迷茫、猶豫、殘存的情感,都被一種純粹到極致的、冰冷的瘋狂所取代。
她看著那能量核心,看著蕭寒的紙人,嘴角咧開一個近乎撕裂的、無比猙獰的笑容。
“融為一體?”
“共掌輪回?”
她的聲音沙啞而高亢,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愉悅。
“好啊…”
“那就看看…”
“是你吞了我…”
“還是我吃了你!!”
紙嫁衣上的猩紅符文如同燃燒的岩漿般亮起!她掌心的“血鑰”圖案發出刺目的光芒!
心垣之內,那由萬心壘砌的牆壁,仿佛感受到了這柄“鑰匙”決絕的惡意與瘋狂,無數心髒的搏動,驟然紊亂!
童謠再起,如同送葬的序曲:
“心垣屍語揭真相,郎是傀儡神是妄。”
“瘋女燃魂獻血鑰,”
“欲反噬主…終成饗?”
喜歡七日,回魂請大家收藏:()七日,回魂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