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章 永不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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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房裏一片寂靜,隻有宗政麟風粗重的呼吸聲。司空雲裳等人也若有所思。
    薄麟天看著西門佳人教訓宗政麟風的背影,看著她此刻展現出的、超越年齡的通透和犀利,心中對她的認知又深了一層。
    她並非隻有大小姐的驕縱,更有護短的義氣和明辨是非的清醒。
    西門佳人最後看了一眼陷入掙紮的宗政麟風,不再多說,轉身走回薄麟天身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仿佛剛才那個氣勢淩厲的說教者隻是幻影。
    “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她語氣恢複慵懶,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雲裳,你上次說的那個新開的馬場怎麽樣?”
    話題被巧妙地帶過,但某些種子,或許已經埋下。而薄麟天知道,經過這一次,他在這個核心朋友圈裏的身份,更加清晰和穩固了。
    陽光花房裏的那場小小“教訓”之後,氣氛雖然一度凝滯,但在司空雲裳等人刻意活躍下,很快又恢複了輕鬆。
    宗政麟風獨自沉默了許久,最終什麽也沒說,提前離開了。
    大家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都知道西門佳人的話在他心裏掀起了波瀾,至於他能否聽進去,就隻能看他自己了。
    晚些時候,賓客陸續散去。
    薄麟天陪著西門佳人送走最後幾位客人,回到主宅那間寬敞得有些過分的客廳時,發現西門風烈和Jane夫人正坐在壁爐旁的沙發上,似乎在等他們。
    “都安頓好了?”Jane夫人溫柔地問道,招招手讓他們過去坐。
    “嗯,幾位叔伯和世交都送走了。”西門佳人在母親身邊坐下,姿態放鬆。薄麟天則坐在稍側麵的位置,姿態恭敬。
    西門風烈放下手中的平板電腦,目光先是落在女兒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今天表現不錯,應對得體。”
    他難得直接誇獎,隨即目光轉向薄麟天,語氣平穩卻帶著分量,“麟天也是。幾位叔公對你印象不錯,說你沉穩,不像有些年輕人那樣浮躁。”
    能得到西門風烈以及那些家族元老這樣的評價,無疑是極高的認可。薄麟天心中微動,謙遜地回應:“謝謝伯父,是佳人事先提醒了我很多,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他沒有居功,反而將功勞歸給西門佳人,這讓 Jane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Jane夫人拍拍女兒的手,又看向薄麟天,語氣溫和卻意有所指,“以後常回來住,慢慢就熟悉了。等時機再成熟些,有些家族裏的事務,也可以讓風烈帶著你接觸接觸。”
    這話幾乎是在明示,西門家族已經開始考慮將他納入核心圈層進行培養。薄麟天感到肩上的責任又重了幾分,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努力的,伯母。”
    又閑聊了幾句,西門風烈和 Jane夫人便起身回房休息了。
    偌大的客廳裏隻剩下薄麟天和西門佳人。壁爐裏的火焰跳躍著,發出輕微的劈啪聲,映得兩人的臉龐忽明忽暗。
    “感覺怎麽樣?”西門佳人靠在柔軟的沙發靠墊上,側頭看他,紅色的眼眸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深邃,“是不是比想象中更……繁瑣?”
    薄麟天放鬆了一下有些緊繃的脊背,坦誠道:“是有些壓力,畢竟每一位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不過,”他頓了頓,看向她,眼神溫和,“想到有你在身邊,好像也沒什麽好怕的。”
    西門佳人聞言,唇角微微上揚,沒有說話,隻是拿起茶幾上的一個精致擺件,在手中隨意把玩著。
    過了一會兒,她才再次開口,語氣帶著一絲難得的認真。
    “今天你對麟風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她指的是在花房裏,他雖然沒有直接插話,但偶爾看向宗政麟風時,眼神裏流露出的不讚同和在她發言後的微微頷首。
    薄麟天有些意外她會提起這個,解釋道:“我隻是覺得,感情確實不應該建立在強迫之上。”
    “我知道。”西門佳人放下擺件,目光重新落回他臉上,“我隻是想說……你和他們,不太一樣。”
    她沒有具體說“他們”是誰,可能是赫連硯修,可能是宗政麟風,也可能是這個圈子裏許多視聯姻和利益為理所當然的人。
    “哪裏不一樣?”薄麟天忍不住追問,他想知道在她眼裏,自己究竟是什麽樣的。
    西門佳人思索了片刻,紅眸中流光微轉:“你身上,沒有那種被權勢和欲望完全侵蝕的味道。你懂得尊重,也有自己的底線和堅持。即使在我們這種……特殊的關係裏,你也試圖保持著一份清醒和……善意。”
    她的話語很慢,像是在仔細斟酌用詞,但每一個字都敲在薄麟天的心上。他沒想到,她竟然看得如此透徹。
    “也許是因為,我失去過,所以更懂得某些東西的珍貴吧。”薄麟天低聲說,想起了家族的沒落,也想起了最初答應她時內心的掙紮。
    西門佳人靜靜地看著他,火光在她眼中跳躍。半晌,她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麵前,伸出手:
    “走吧,帶你去看看我小時候住過的房間。那裏……視野很好。”
    這個邀請帶著一種分享過去的親昵。薄麟天看著她伸出的手,沒有絲毫猶豫,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任由她拉著自己,踏上鋪著厚厚地毯的旋轉樓梯。
    他知道,通往她內心的路,或許就像這古老的樓梯一樣,迂回而漫長,但每一步,他都走得比之前更加堅定。
    家族的認可,事業的契機,朋友的接納……這一切都在推動著他,更快地走向她世界的中心。
    而核心,始終是她——西門佳人。
    翌日。
    十三橡樹審判庭,內部。
    這是一間仿照古老議會廳建造的圓形大廳,莊嚴肅穆,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壓迫感。
    十三把高背椅呈半圓形排列,分別代表著組成最高議事會的十三個古老家族。
    此刻,椅子上坐著十一位神色肅穆的長老他們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聚焦在站在大廳中央的兩人身上——西門風烈與西門佳人。
    赫連硯修則坐在一旁的旁聽席上,姿態端正,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刻意的平靜與寬容,仿佛他才是那個受了委屈卻依舊保持風度的受害者。
    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壓力。一位隸屬於拓跋家族的長老,聲音低沉而充滿威嚴,率先發難:
    “西門佳人,你身為十三橡樹之首,西門家族的掌權人,未來的領袖之一!應當深知自身行為對家族、對整個聯盟的影響!你竟瞞著議事會,與一個……身份不明、家道中落的男子發生關係,甚至將其公然帶至社交場合!你可知,此舉置我們十三家族的顏麵於何地?又將與赫連家族的盟約置於何地?”
    西門風烈站在女兒身旁,麵色沉靜,並未急於開口,他將主導權交給了西門佳人。
    這是對她的考驗,也是她必須自己麵對的關卡。
    西門佳人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暗紅色西裝套裙,身姿挺拔,紅色的眼眸掃過在場每一位長老,沒有絲毫怯懦。她的聲音清晰而冷靜,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
    “各位長老,我西門佳人首先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然後才是西門家的掌權人。我的個人行為,隻要不損害家族與聯盟的根本利益,似乎無需事事向議事會報備。”
    “不損害利益?”另一位宇文家的長老皺眉,“你與赫連家族的婚約是早已定下……”
    “婚約?”西門佳人直接打斷他,語氣帶著一絲譏誚,“那是我母親與赫連夫人之間的約定,我本人從未同意過。用一紙未經當事人認可的婚約來束縛我的人生,這才是對西門家族繼承人最大的不尊重,也是對聯盟未來穩定性的潛在威脅——試問,一個內心充滿抗拒的領導者,如何能維護好一段基於強迫的聯盟?”
    她的話邏輯清晰,直指核心。
    赫連硯修此時站了起來,他對著各位長老微微躬身,語氣顯得十分誠懇甚至帶著幾分悲傷:“各位長老,請息怒。我對佳人的心意,天地可鑒。或許是我做得不夠好,才讓佳人產生了誤解。無論她做了什麽,我都可以不計較,隻希望她能回心轉意,履行我們兩家的約定。”
    他這番以退為進、故作大度的表演,讓幾位偏向保守的長老微微頷首。
    西門佳人卻冷笑一聲,目光如刀般射向赫連硯修:“赫連硯修,收起你這套虛偽的表演。你不計較?你在訂婚宴後台試圖強迫我的時候,可曾想過‘不計較’?”
    她當眾揭穿此事,讓赫連硯修的臉色瞬間一變,旁聽席也響起一陣細微的騷動。
    西門佳人不再看他,轉而麵向各位長老,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今日,我西門佳人就在這十三橡樹審判庭,在各位長老麵前鄭重聲明——”
    她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西門,永不嫁赫連!”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大廳內炸響,回音久久不散。
    她的決心,她的魄力,展露無遺。
    審判庭外,長廊。
    薄麟天焦急地等待著。司空雲裳陪在他身邊,看著他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歎了口氣,開口說道:
    “別太擔心,佳人能應付。這十三橡樹看著威風,其實內部盤根錯節,各有各的算盤。赫連家這些年勢力下滑得厲害,要不是仗著那紙婚約和當年那點舊情,根本沒資格在這裏對佳人指手畫腳。”
    她壓低了些聲音:“其實很多家族樂見其成,畢竟誰也不想看到西門和赫連兩家真的強強聯合,那對他們沒好處。今天這場審判,與其說是興師問罪,不如說是赫連家和他那幾個盟友在借題發揮,試圖施壓。”
    薄麟天緊握著拳頭,他恨自己此刻無法站在她身邊,與她共同麵對那些壓力。“是因為我,才讓她陷入這種境地……”
    司空雲裳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是,也不是。沒有你,也會有別的導火索。佳人對這婚約的反抗是必然的,隻是你的出現,讓這一切提前並且公開化了。說起來……”
    她頓了頓,“你或許還是她的轉機。”
    薄麟天不解地看向她。
    司空雲裳正要再說什麽,審判庭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門,“吱呀”一聲,被從裏麵緩緩推開了。
    先走出來的是麵色平靜的西門風烈,他看了薄麟天一眼,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隨後,西門佳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依舊挺直著脊梁,紅色的眼眸因為剛才的據理力爭而顯得更加明亮銳利,如同經過淬火的寶石。她臉上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片冰冷的疲憊和塵埃落定後的決然。
    她的目光越過眾人,直接落在了薄麟天身上。
    薄麟天立刻快步迎了上去,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隻化作一句充滿擔憂的詢問:“佳人,你沒事吧?”
    西門佳人看著他眼中毫不作偽的焦急,緊繃的下頜線微微放鬆,她沒有回答,隻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有些涼,但握得很緊。
    無需多言,結果已在不言中。
    她贏了,至少是這一局。
    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在這場風暴的洗禮後,變得更加緊密和不可分割。
    外麵的天空或許依舊陰雲密布,但兩人並肩站立的身影,卻仿佛能衝破一切阻礙。
    審判庭外,氣氛凝重。
    西門佳人握著薄麟天的手,雖然姿態依舊堅定,但細看之下,她的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司空雲裳看到隨後走出來的幾位長老臉上各異的神色,以及赫連硯修那掩飾不住的、帶著一絲陰鷙的得意笑容時,心中就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最後走出來的是宗政家族的一位代表長老,他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西門佳人,清了清嗓子,用正式而冰冷的語調宣布了審判庭的最終裁決:
    “經十三橡樹議事會合議,鑒於西門佳人女士近期行為失當,對聯盟聲譽及內部穩定造成不良影響,且有違既定盟約精神,現決議如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
    “暫時收回西門佳人女士在聯盟內的一切職務,並凍結其在海外(歐洲及北美市場)的所有項目決策權與資金調度權,直至其認識到自身錯誤,行為符合掌權人規範為止。其名下直屬團隊,暫由議事會代管。”
    此言一出,長廊裏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