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窩夢到山上有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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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娟心裏一沉,下意識把甜甜摟得更緊。
甜甜卻渾然不覺自己引起了多大的風波。
她正玩著炕上那個小布包,發現裏頭是幾塊黑褐色的糖塊,眼睛一亮,拿起一塊就往嘴裏塞。
“甜甜的!”她含糊不清地說,小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果然,不到晌午,蘇家廂房外頭就來了好幾撥人。
有真的關心來看望的,也有像快嘴劉那樣想來探聽虛實的,還有純粹來看熱鬧的。
每個人進來,目光都忍不住往甜甜身上瞟,問的話也拐彎抹角。
“秀娟啊,甜甜這丫頭,最近有沒有啥不一樣的?”
“聽說孩子突然會說話了?還認得草藥?”
“老四,你家這閨女,怕是有點福氣在身上的吧?”
王秀娟和蘇建國疲於應付,隻能一遍遍重複:“孩子瞎說的,趕巧了。”
眾人見打聽不出啥來,也就都走了。
“我還想著能問出那草藥的地方在哪呢,這草藥拿到鎮上賣能賣不少錢呢吧?”
“人家有錢不掙,還能告訴你?想啥呢……”
第二天雞叫頭遍,蘇建國就起來了。
他沒驚動還在睡的妻兒,輕手輕腳地穿好那身補丁摞補丁的粗布衣裳,舀了瓢涼水抹了把臉,就出了廂房門。
院子裏,張鐵柱正蹲在屋簷下吧嗒吧嗒抽旱煙,煙袋鍋裏的火星在蒙蒙亮的天色裏一明一滅。
“鐵柱哥,起這麽早。”蘇建國走過去。
張鐵柱抬頭看他一眼,把煙袋鍋在鞋底上磕了磕:“春耕不等人,得搶時候。”
“老四,你身子骨還行不?不行就再歇兩天。”
“沒事,躺不住。”蘇建國在他旁邊蹲下,搓了搓手,“鐵柱哥,我昨晚上琢磨了個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啥事?說唄。”
蘇建國清了清嗓子。
他腦子裏那些現代管理知識,得轉化成這個年代能聽懂的話。
“我是想,咱們隊裏春耕,是不是能換個法子?”他邊說邊觀察張鐵柱的臉色,“現在是大夥一起上工,幹多幹少一個樣,能幹的愛磨蹭的混在一起,效率上不去。”
張鐵柱皺了皺眉:“那你說咋弄?總不能把地分了吧?那可是犯錯誤!”
“不分地。”蘇建國趕緊說,“我是想,能不能把咱們隊裏這百十畝地,按地塊好壞、遠近,分成幾個片。”
“再把人分成幾個組,每個組包一片地。”
“定下任務量,哪個組先幹完、幹得好,就給多記點工分。”
“幹得慢的、糊弄的,就少記點。”
他頓了頓,又說:“組裏人自己選個組長,組裏誰偷懶誰勤快,組長最清楚。這樣既能搶農時,又能讓勤快人不吃虧。”
張鐵柱沒說話,隻是悶頭又裝了一鍋煙,劃火柴點上,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裏,他眯著眼睛看著蘇建國,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平時悶不吭聲的老實人。
“老四,你這腦子……咋想出來的?”
蘇建國心裏一咯噔,麵上卻憨厚地笑了笑:“昨晚上睡不著瞎琢磨的。鐵柱哥,我就是這麽一說,不合適就算了。”
“不,挺合適。”張鐵柱站起身,在院子裏踱了兩步,“去年春耕,就是因為有些人磨洋工,誤了播種時候,秋收少收了多少糧食!今年再這麽幹可不行。”
他停下腳步,看向蘇建國:“這樣,今天上工我就試試。”
“把咱們隊那五十來個勞力分成四個組,東頭那片地土肥,就定高點任務量。西頭那片薄,少定點。先試試看。”
蘇建國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還有,”張鐵柱又說,“老四,你這身子骨剛緩過來,重活幹不了。”
“我看你就當記工員正合適!每天跟著各組轉轉,看看進度,記記工分。”
“這活輕省,工分照算,咋樣?”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記工員不用下大力氣幹活,還能在隊裏走動,了解情況,正是蘇建國現在最需要的。
“鐵柱哥,這……我能行嗎?”他故意問。
“咋不行?你這腦子活絡,又認字,比那些大老粗強多了!”張鐵柱拍拍他肩膀,“就這麽定了!吃了早飯就上工!”
等蘇建國回到廂房,王秀娟已經起來了,正給甜甜穿衣服。
小丫頭睡眼惺忪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建國,這麽早出去幹啥了?”王秀娟問。
蘇建國把剛才的事簡單說了。
王秀娟聽完,眼睛亮了:“這敢情好!記工員可是好活計,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
正說著,甜甜突然揉著眼睛說:“麻麻,窩夢到山上了……有好多好多好東西。”
王秀娟沒在意,隻當是小孩子說夢話,順手給她係好扣子:“啥好東西?夢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甜甜急了,小手比劃著,“有大蘑菇!還有……還有紅果果!小鳥說的!”
蘇建國和王秀娟對視一眼,心裏都動了動。
昨天米缸那事還曆曆在目。
“秀娟,家裏還剩多少吃的?”蘇建國問。
王秀娟歎了口氣:“昨天鐵柱哥送的玉米麵,就剩碗底一點了。野菜倒是還有,可光吃野菜不頂餓。”
蘇建國沉吟片刻:“這樣,你今天帶甜甜去後山轉轉。”
“一來看看能不能找點吃的,二來……也看看甜甜說的到底是咋回事。”
他看向炕上已經醒來的三個兒子:“明遠在家照顧明軒和明哲,別亂跑。我吃了飯就去隊裏上工。”
早飯是昨晚剩下的野菜糊糊,熱了熱,一人小半碗。
甜甜捧著碗喝得幹幹淨淨,還伸出小舌頭把碗底舔了一圈。
“甜甜餓。”她眼巴巴地看著空碗。
王秀娟心裏一酸,摸摸她的頭:“等會兒媽帶你去山上,找好吃的。”
吃了飯,蘇建國揣著個小本子跟張鐵柱走了。
蘇明遠留在家裏,把昨天撿來的柴火劈成小塊。
王秀娟用破布條給甜甜縫了個小挎包,斜挎在她身上,又找了個舊竹籃,這才牽著女兒出了門。
四月的後山,草木剛剛返青。
空氣裏飄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偶爾能聽見鳥叫聲。
甜甜一上山就精神了,小短腿噔噔噔跑在前麵,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四處張望。
“麻麻,這邊!”她拉著王秀娟往一條小路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