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磨磨蹭蹭的，現在我們不是第一個做訪談的，白白浪費一上午的時間，你開心了？”
    “我們是來上節目的，人待在這就不算浪費時間，你不要突然發脾氣，吵的我頭疼。”
    “我早就在訪談室外等著你了，你現在才來，你還有理由了！”程力更加怒不可遏，說話聲調又高了一個度。
    “我收拾好了又能怎麽樣？晚一點接受采訪又能怎麽樣？這還分什麽先後，十二年都過去了你差這一點時間趕著離婚是嗎？”
    王錦華不想和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吵架，但是被這樣憤怒的情緒裹挾，她很難不反駁。
    細細的嗓音因憤怒高高調起，宛如綿軟無力的琴弦般的二胡，吱吱呀呀。
    程力更憤怒了，整張麵皮紅透。
    “不是你提的離婚嗎！有什麽好說的！”
    朱瑾看著他，像是看到了一隻不停吠叫的大猿猴，臉紅脖子粗。
    “我為什麽提離婚？程力，你難道不清楚嗎？就是像今天這樣一件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你揪著不放，我們吵到離婚的！”
    王錦華吵著吵著，咳嗽兩聲，顯然身體不太能動氣。
    工作人員從身後跑過來，朱瑾下意識讓開位置，後退兩步，攝影師把周遭一切清楚地記錄下來。
    兩個人還在吵，朱瑾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高調的聲音吸引過去，憤怒、委屈的情緒被放大數十倍被她感知到。
    她憋悶地喘不過氣，幹脆回頭走回演播室。
    一抬頭，發現江淮站在走廊轉角處看向這邊。
    朱瑾沉著臉讓開身體，靠在牆角，等著他過去。
    被發現了。
    江淮邁步慢慢靠近朱瑾，小心翼翼。
    朱瑾垂眸看著光滑的木質地板，回想起父母吵架時可怕的模樣，夾雜著感知到的焦灼情緒，心髒似炭火灼燒。
    黑色運動鞋在她麵前停住，褲腳輕微擺蕩，江淮沒有直接走，像是還想再說些什麽。
    朱瑾懶得抬頭，沒有心情和他瞎扯。
    江淮沉默著將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掌伸到她麵前，掌心中放著打開的小盒子，裏麵是一副新的耳塞。
    眼睛微微睜大，她抬頭，看到江淮在笑著指自己的耳朵，眸光閃閃，在燈光下像是晶瑩的琥珀。
    “我猜你需要這個。”
    她猶疑幾秒，最後還是伸手把耳塞捏進手裏。
    “謝謝。”
    隻說謝謝似乎太單調，朱瑾邊戴邊低聲問：“問工作人員借的嗎？她們還帶著這個？”
    “嗯，她們補覺時會用到。”
    “挺辛苦的，你…”怎麽猜到我會用這個的？
    而且剛才我在演播室那樣懟你，你沒有不高興嗎？
    朱瑾剛想問出口，卻看到江淮的耳朵中戴著同樣款式的耳塞，她心中了然，許是恰好他也不想聽到吵架聲罷了。
    也是，估計江淮小時候也經常聽到吵架，和她一樣很煩這些吧。
    “我知道你不喜歡吵架，我們之前吵架時，你身體總是會顫抖，不斷的偏頭不想看我…是我太心急了，忽略了你的感受。”
    江淮音量不高，清透低沉，透過耳塞傳進朱瑾的耳朵。
    朱瑾警惕：“你知道我想問什麽？”
    “你快把警惕和疑惑寫在臉上了。”江淮回答。
    不對，很不對勁，這狗怎麽一夜之間進化成人了。
    他不會也獲得了什麽特殊能力，比如讀心術之類的了吧？
    江淮是狗？江淮**短？江淮頭禿人醜不好看？
    朱瑾心中說著壞話，仔細打量他的神態，一切如常，沒什麽不同。
    “謝謝。”
    “你已經道謝過了。”
    “我是在謝謝你能察覺到我需要這個，和謝謝你給我耳塞是兩件事。”
    朱瑾嘴角微微上揚，很真誠說道。
    她向來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不會因為討厭江淮就醜化他的好意。
    江淮定定看著朱瑾，麵前人的五官與以往沒什麽不同，卻少了分銳利，多出幾分生機勃勃的活潑。
    朱瑾把耳塞摘下，外麵吵架聲停了。
    “走吧，他們吵到孩子問題了，應該快結束了。”
    朱瑾搖搖頭，為這對長達十二年的夫妻感到惋惜。
    門口的兩個人狀態已經完全不同了，王錦華手扶著臂膀，眼眶紅紅的，看著遠方歎氣。
    程力沉著臉，嘴巴幾次開合，最後說不出什麽話來，隻剩沉默。
    朱瑾走出來，假裝剛才無事發生。
    “我們已經好了，先回房車啦。”
    “嗯，一會兒見。”
    王錦華笑著揮手，掩飾殘餘的悲傷，眉毛細細彎彎，歲月雕刻的眼角流露出溫柔和傷感。
    離得這麽近，看到錦華姐的表情，朱瑾不可避免地被情緒感染，淚花瞬間湧出。
    她加快步伐與錦華姐拉開距離，走得更遠些，那股悲傷才從心頭散去。
    草原的風鑽進她的衣襟，正午的陽光曬熱這絲涼意，也暖了她的心房。
    深呼吸幾次，朱瑾歎氣，不知道怎麽把這超能力的副作用給消化掉。
    能穿牆看東西是挺方便的，但是這吸納情緒也太糟糕了，她本身情緒就一般，時好時壞，再加上別人的情緒，那不得把自己整成精神病。
    “你們被采訪完啦？導演問的啥啊？”
    路薔的遠遠聲音傳來，朱瑾扭頭，看到周繁星正背著她從草原上晃晃悠悠走回來，腳上沾滿了泥濘。
    昨天晚上吃過飯後，路薔哄了周繁星好久，今天他倆情緒倒是挺好的。
    朱瑾將手舉成喇叭狀，放到自己的嘴邊：
    “問的是——不告訴你們！過去就知道啦！”
    “好！”
    路薔直起腰，揮舞著手，笑得開心。
    但是她身下的周繁星可不怎麽開心，晃晃悠悠差點摔倒，十分狼狽。
    朱瑾聽到江淮在偷笑，就回頭看他。
    江淮揚眉：“你要不要趴在我背上試試，我跑的絕對比他穩。”
    朱瑾靜靜地看著他，江淮的聲調逐漸低落。
    江淮眸子低垂：“我…”
    她轉身離去，不聽什麽解釋。
    她知道站在江淮的角度和老婆貼貼沒什麽不對，但她真的不是穿越女，經曆了剛才的三十四問，江淮還是沒有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