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和專輯母帶製作完成，隻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
    林驍很快就撞上了那堵所有獨立音樂人都會麵臨的冰冷高牆——發行。
    他帶著刻錄好的CD樣盤，跑遍了廣州幾家最大的音像連鎖店，得到的答複如出一轍。
    “新人？沒聽過。”采購經理頭也不抬，指了指貨架上周傑倫和孫燕姿的海報，“看到沒？現在市場隻認這些大牌。你們這種沒宣傳、沒背景的，進了貨也是積灰。”
    “我們可以不要預付款，先鋪貨，賣出去了再結算。”林驍試圖解釋。
    “那更不行了。”經理不耐煩地擺擺手，“我們貨架位置都是要錢的，憑什麽給你免費用？小兄弟，回去吧，這不是你該玩的地方。”
    一連碰了七八次壁，陳誌豪都有些泄氣了。
    “驍哥，這幫孫子簡直是狗眼看人低！”他憤憤不平地把一瓶冰水灌進喉嚨，“要不，咱們還走網絡渠道？在論壇上賣？”
    “不行。”林驍的眼神異常冷靜，“網絡隻能打響名氣，但要真正變現，要讓主流市場承認，實體唱片這一關必須過。這不僅是錢的問題，更是我們‘星河音樂’立足的根基。”
    回到出租屋，林驍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他在白紙上瘋狂地畫著流程圖，分析著傳統音像店的盈利模式和痛點。
    進貨成本、庫存壓力、宣傳費用、利潤空間……
    突然，他的筆尖停在“利潤”兩個字上。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成型。
    第二天，他繞開了那些大型連鎖店，直接找到了位於老城區的一家名為“時代節拍”的獨立音像店。
    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姓李，戴著副老花鏡，正一邊聽著收音機裏的粵曲，一邊用雞毛撣子清理著貨架上的灰塵。
    “靚仔，買碟啊？想聽咩？”李老板的廣普帶著一種市井的親切。
    “李老板，不買碟，想跟您談個合作。”林驍開門見山。
    他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我知道，現在獨立音樂人的碟不好賣，你們壓了貨，就等於壓了錢。所以，我設計了一個新模式，叫‘代銷分成’。”
    李老板停下了手裏的活，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怎麽個分成法？”
    “我們的專輯，定價十塊錢一張。”林驍伸出三根手指，“不用您付一分錢的進貨款，我免費鋪貨給您。每賣出去一張，您拿三塊，我們星河拿七塊。”
    李老板愣住了，隨即失笑：“靚仔，你當我傻啊？行規都是五五開，你這倒好，七三開？你拿大頭？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因為風險全在我這。”林驍的語氣不容置疑，“您零成本，零風險，賣一張就賺三塊，賣不出去，您也沒有任何損失。而我，承擔了全部的生產成本和鋪貨成本。我擔著最大的風險，自然要拿最大的利潤。”
    李老板沉默了，他摘下老花鏡，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這套邏輯，簡單粗暴，卻又無懈可擊。對於他這種小本經營的店鋪來說，確實很有誘惑力。
    “可我憑什麽相信你的東西能賣得出去？”李老板拋出了最核心的問題，“我的貨架就這麽大，擺了你的，就擺不了別人的。要是三個月一張都賣不出去，我不是白白浪費了位置？”
    “就憑這個。”
    林驍拿出MP3，插上耳機遞給他。
    “您先聽聽這首，《老鼠愛大米》。”
    李老板半信半疑地戴上耳機，當那熟悉的旋律響起時，他的眉毛挑了一下。這首歌，最近在他的店裏，每天都有年輕人來問。
    一曲聽罷，李老板的眼神變了。
    “這歌……是你們做的？”
    “詞曲編錄，都是我們。”林驍的語氣中充滿了自信，“李老板，這首歌在網上有多火，您比我清楚。現在，它的創作者的第一張正式專輯，就擺在您麵前。您覺得，會不會有人願意為它買單？”
    李老板的內心開始劇烈地掙紮。理智告訴他，這不合規矩。但一個商人的直覺卻在瘋狂叫囂：這是一個機會！
    “你們能保證銷量？”他做了最後的試探。
    林驍笑了。他當著李老板的麵，直接掏出手機，撥通了昨天聯係好的光盤印刷廠的電話。
    “喂，是星派印刷廠嗎？我是林驍。對，就是昨天跟您談好的那個單子。首批五百張，馬上下單。我下午就把設計稿和定金送過去。”
    掛掉電話，林驍看著目瞪口呆的李老板，一字一句地說道：
    “李老板，我用我的全部身家跟您賭一把。這五百張CD，就放在您店裏。我跟您簽個協議，如果三個月內，這五百張賣不出去，所有沒賣掉的碟，我原價收回。您賣掉的那些，掙的錢還是您的。除此之外，我再額外賠償您一千塊錢的貨架占用費。”
    “如果……三個月內賣完了呢？”李老板的聲音有些幹澀。
    “那廣州所有的音像店，我隻跟您合作獨家代理。”
    李老板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死死地盯著林驍，仿佛要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他到底是在吹牛，還是真的胸有成竹。
    最終，他一拍大腿。
    “好！我跟你賭了！”
    三天後，首批五百張CD印製完成，送到了“時代節拍”音像店。
    李老板親自開箱驗貨。
    當他拿起那張CD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沒有花裏胡哨的藝人寫真，沒有五顏六色的宣傳語。
    封麵設計極簡到了極致。
    深邃的星空藍為底，仿佛宇宙的一角被切割下來。正中央，用燙銀工藝印著四個飄逸的大字——《星辰大海》。
    標題下方，是一行小小的副標題，同樣是燙銀字體：
    “獻給每一個追光的人。”
    翻到背麵，是十首歌曲的名字，排版疏朗有致。第一首，便是那首《如果我是你》。
    整個設計，從紙張的質感到印刷的工藝，都透著一股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精致和高級感。
    李老板拿起一張，翻來覆去地看，嘴裏不住地發出嘖嘖的讚歎聲。他做這行十幾年，見過的唱片包裝車載鬥量，但沒有一張，能給他帶來如此強烈的視覺衝擊。
    “乖乖……”他忍不住感歎道，“這包裝，比他娘的周傑倫的還精致！”
    他抬起頭，看向正在幫忙把CD上架的林驍，眼神裏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敬佩。
    不過，他隨即又皺起了眉，指了指店裏最顯眼的位置，那裏剛剛掛上了周傑倫新專輯《七裏香》的巨大海報。
    “年輕人，東西是好東西。不過，光包裝好可沒用。”李老板歎了口氣，指著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明天，周董的貨就要鋪滿了。你的‘星辰大海’，我隻能先給你擺在那邊試一試。能不能殺出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