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臨江軟件園。
    路燈在細雨中暈開昏黃的光，楊辰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把最後一行代碼提交到服務器。辦公樓的窗戶還亮著三五盞燈，像這座城市永遠醒著的眼睛。
    “又是一天……”他關掉顯示器，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
    二十五歲，普通程序員，月薪八千，加班常態。這就是他的人生，像被寫死的代碼一樣按部就班——如果沒有發生接下來的事情的話。
    背包，關燈，鎖門。
    電梯的鏡麵映出一張略顯疲憊但清秀的臉，黑框眼鏡，白襯衫，牛仔褲。楊辰看著自己，莫名想起三年前剛畢業時的樣子，那時眼睛裏還有點光。
    “叮——”
    一樓大堂空無一人，保安趴在桌上打盹。旋轉門外的夜風格外涼，夾雜著雨水的氣息。
    楊辰撐開傘，走向園區西門。這條路走了三年，閉著眼睛都能數清地上的磚——左側第三塊鬆動，雨天踩上去會濺起水花。
    所以他避開了。
    但避不開從身後襲來的風。
    那不是自然的風。是某種東西撕裂空氣的尖嘯。
    楊辰猛地回頭。
    瞳孔驟然收縮。
    一道黑影在路燈下拉出細長的剪影，正以非人的速度撲來——十米，五米，三米！
    本能比思維更快。楊辰向右側翻滾，雨傘脫手，重重摔在積水中。
    “砰！”
    剛才站立的位置，水泥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黑影單膝跪在坑中，緩緩抬頭。
    那是一張慘白的麵具，純白，無口無鼻，隻有兩個漆黑的眼洞。
    “你……”楊辰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麵具人站起，身高接近一米九，黑色緊身衣下肌肉輪廓分明。他沒有說話，隻是抬起右手——那隻手上戴著金屬指虎，在路燈下泛著冷光。
    跑！
    楊辰腦海中隻有這一個字。他翻身爬起，衝向園區大門。
    身後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像是貓捉老鼠的戲耍。但每一步落地都沉重得可怕，濺起大片水花。
    五十米，大門就在眼前！
    保安亭的燈還亮著！
    “救——”楊辰的呼喊戛然而止。
    保安趴在窗台上，頭歪向一側，脖頸呈現不自然的扭曲。鮮血正順著窗台滴落，在雨水中暈開淡紅的漣漪。
    死了。
    楊辰胃裏一陣翻湧，雙腿發軟。
    “第一個。”
    嘶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像是生鏽的鐵片摩擦。
    楊辰僵硬地轉身。麵具人已經站在五米外，指虎上的血跡被雨水衝刷，滴答滴答。
    “為……為什麽……”楊辰的聲音在顫抖。
    麵具人歪了歪頭，沒有回答。他隻是微微躬身，那是獵豹撲食前的姿態。
    會死。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
    楊辰看向四周——左側是兩米高的鐵藝圍牆，右側是漆黑的綠化帶，前方是殺人魔，後方是死路。絕境。
    麵具人動了。
    這一次的速度更快，快到視線中留下殘影。指虎直取咽喉，簡單，直接，致命。
    時間仿佛變慢。
    雨滴懸浮在空中，每一顆都映出路燈的光。
    楊辰能看到指虎上細微的劃痕，能看到麵具眼洞後那雙漠然的眼睛，能看到自己因恐懼而放大的瞳孔。
    然後，他看到了別的。
    空氣中漂浮著光點。淡藍色的，微弱的，像是夏夜的螢火。它們之間由細不可見的光線連接，構成一張立體的網。其中一個光點就在他身前半米，另一個在……圍牆外的人行道上。
    抓住它。
    某種直覺在尖叫。
    楊辰伸出手，不是去擋指虎——那來不及——而是抓向那個光點。
    指尖觸碰的瞬間，世界翻轉。
    空間像是被折疊的紙張，眼前的景象扭曲、拉伸、重組。失重感襲來，耳邊是尖銳的嗡鳴。
    “噗通！”
    楊辰摔在地上，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他劇烈咳嗽，肺裏火辣辣地疼。
    這是哪？
    他抬起頭，看到了熟悉的奶茶店招牌——這裏是軟件園圍牆外的人行道，距離剛才的位置至少有二十米。
    怎麽過來的？
    “嗯？”
    疑惑的聲音從圍牆內傳來。麵具人站在楊辰剛才的位置，指虎停在半空，緩緩轉頭看向圍牆外。
    隔著鐵藝欄杆，兩人的目光對上。
    麵具下的眼睛第一次有了情緒——驚訝。
    楊辰連滾爬爬地起身，再次狂奔。這次他有了方向——前方三百米是主幹道，那裏有監控，有車輛，有活下去的可能。
    “異能者？”
    麵具人嘶啞的聲音穿透雨幕。他沒有翻牆，而是直接走向大門，步伐依舊從容，但速度明顯加快了。
    楊辰的肺部像要炸開，眼鏡被雨水糊住，但他不敢停。腦海中不斷回放剛才的畫麵——光點，網絡，折疊的空間。
    又一個光點出現在前方，連接著五十米外的公交站台。
    抓住它！
    楊辰伸手，空間再次折疊。
    這次他有了準備，落地時踉蹌兩步就穩住身形。回頭看，麵具人已經走出大門，正朝他衝來，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
    站台，路燈，長椅，廣告牌……沒有藏身之處。
    楊辰的目光掃過周圍，忽然定在廣告牌上方——那裏是奶茶店的二樓露台，距離地麵四米多高，欄杆上掛著一串小彩燈。
    光點。
    一個在露台邊緣，一個在他腳邊。
    他伸手。
    世界第三次翻轉。
    當楊辰跌坐在露台的塑料椅上時，麵具人剛好衝到站台。他停下腳步，緩緩抬頭，慘白的麵具在雨中仰起。
    沉默。
    隻有雨聲。
    麵具人站了五秒，然後轉身，走向黑暗的綠化帶，消失在雨夜中。
    走了？
    楊辰癱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他摘下糊滿雨水的眼鏡，雙手在劇烈顫抖。
    發生了什麽？
    那個麵具人是誰？
    保安為什麽被殺？
    自己是怎麽……瞬移的？
    無數問題在腦海中翻湧，但一個都找不到答案。冰冷的雨水讓他逐漸清醒，恐懼退去後，是更深的後怕。
    他活下來了。
    因為某種……超能力？
    “叮——”
    清脆的電子音在腦海中響起。
    楊辰猛地坐直。不是耳朵聽到的聲音，是直接出現在意識深處的提示音。
    眼前浮現出半透明的藍色界麵，像是科幻電影裏的全息投影，但清晰得可怕：
    ```
    【係統綁定成功】
    【宿主：楊辰】
    【年齡：25歲】
    【異能：空間操控(初階覺醒】
    【當前任務：保護目標人物[蘇雨涵]72小時】
    【倒計時：71:59:58】
    【失敗懲罰：異能反噬】
    ```
    界麵中央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很美，精致得像是畫報裏的模特。但她的眼神很冷，是那種久居上位的疏離和警惕。背景是臨江市的地標建築“天際大廈”，樓頂的LOGO寫著“蘇氏集團”。
    蘇雨涵。
    這個名字楊辰知道——臨江首富蘇建國的獨生女，蘇氏集團副總裁，財經雜誌的常客，無數男人幻想的冰山女神。
    保護她？
    為什麽？
    【提示：目標當前位於蘇氏大廈頂層公寓，生命安全指數87%，威脅來源：未知】
    界麵自動縮小到視野右下角，倒計時數字開始跳動：71:59:47，46，45……
    楊辰盯著那張照片，蘇雨涵的眼睛仿佛透過屏幕與他對視。雨水順著發梢滴落，打濕了襯衫，但他感覺不到冷。
    因為更冷的東西在心底蔓延。
    麵具人離開前的最後一眼，那眼神裏不是放棄，而是……評估？
    對講機裏傳來模糊的電流聲，接著是麵具人嘶啞的嗓音：
    “確認目標之一已清除。另一個異能者出現，空間係，初步判斷為初階覺醒。請求下一步指令。”
    短暫的沉默。
    然後是一個經過電子處理、男女莫辨的聲音：
    “優先執行原計劃。至於那個新人……”
    “觀察。如果妨礙，清除。”
    電流聲切斷。
    楊辰站在雨中，看著界麵上蘇雨涵的照片，看著不斷減少的倒計時，看著遠處軟件園門口閃爍的警燈——應該是有人發現了保安的屍體。
    他緩緩擦幹眼鏡，重新戴上。
    世界清晰了，也徹底陌生了。
    “異能者……清除……蘇雨涵……”
    楊辰深吸一口氣，雨水和血腥味湧入鼻腔。他最後看了一眼軟件園，轉身走向主幹道。
    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而在影子盡頭，雨夜的黑暗中，慘白的麵具悄然浮現，無聲地注視著他遠去的背影。
    倒計時：71:48:22。
    第一個夜晚，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