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碼頭在夜色中像一頭擱淺的鋼鐵巨獸。
    生鏽的龍門吊、廢棄的集裝箱、漂浮著油汙的海水。7號倉庫在最深處，牆皮剝落，窗戶全碎，隻有門口一盞昏黃的路燈還在工作。
    蘇雨涵的車停在三百米外。
    “你留在這裏。”楊辰解開安全帶，“我一個人進去。”
    “我需要知道是誰。”蘇雨涵的手按在車門上，“親眼看到。”
    “太危險。”
    “所以你需要保護好我。”她推門下車，夜風吹起她的長發，“你不是說，七十二小時內我絕對不會死嗎？”
    楊辰無言以對。係統確實這麽承諾過——隻要他完成任務。
    倒計時：65:02:44。
    倉庫大門虛掩，裏麵漆黑一片。楊辰展開空間感知，三十米半徑的三維網格在腦海中構建。
    一層：空曠，堆放雜物，三個熱源——兩個在左側貨架後，一個在二樓樓梯口。
    二層：疑似辦公室，玻璃窗，一個熱源正坐在桌前。
    “四個人。”楊辰低聲說，“一樓三個，二樓一個。一樓左側兩個有武器——手槍。”
    蘇雨涵跟在他身後半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輕微聲響。她脫了外套，隻穿白襯衫和西裝褲，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支鋼筆——筆尖在黑暗中泛著冷光。
    楊辰看了那支筆一眼。
    “防身的。”蘇雨涵簡短解釋，“裏麵是高壓電擊器。”
    他們走到倉庫門口。楊辰做了個手勢，示意蘇雨涵靠牆。然後，他伸手推開了那扇生鏽的鐵門。
    “吱呀——”
    聲音在空曠的倉庫裏回蕩。
    沒有反應。
    沒有人衝出來，沒有槍聲。隻有風聲穿過破碎的窗戶。
    太安靜了。
    楊辰的感知網裏，那三個熱源依然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像……誘餌。
    “等等。”他拉住要往裏走的蘇雨涵。
    他的目光落在地麵上。灰塵很厚，但有幾個地方的灰塵分布不均勻——像是被什麽東西掃過。而在他感知中，那幾個位置的空間結構……有細微的扭曲。
    陷阱。
    不是物理陷阱，是異能造成的空間陷阱。有人在這裏布置了“錯位層”——踏入特定區域的人，會被傳送到倉庫的另一處。
    楊辰甚至能看到那些錯位層的邊界：淡藍色的光膜，普通人看不見，但在他的感知裏像水麵上的油汙一樣顯眼。
    “跟著我的腳印走。”楊辰說，“一步都不能錯。”
    他率先踏入倉庫。左腳踩在一塊完整的水泥板上，右腳落在生鏽的鐵軌邊緣，身體側轉，避開一個隱形的錯位漩渦。
    蘇雨涵緊緊跟隨，她的平衡感極好，即使踩著高跟鞋，也能精準複刻楊辰的每一步。
    十米，二十米。
    他們接近了第一個熱源所在的貨架。
    楊辰突然停下。
    因為那個“熱源”——不是人。
    是一台老式收音機，正在播放深夜電台節目，旁邊放著發熱袋模擬體溫。而真正的槍口，來自他們頭頂。
    “趴下！”
    楊辰撲倒蘇雨涵的瞬間，槍聲響了。
    子彈打在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水泥地炸開一個小坑。
    楊辰抬頭，看見了狙擊手——不是在建寫字樓頂的那個。這個人更瘦小，穿著黑色工裝，蹲在橫梁上，手裏拿著一把帶***的手槍。
    但楊辰沒動。
    因為他感知到了第二個槍口——在他們右後方，三十度角，藏在油桶後麵。
    雙人埋伏。
    “兩個。”楊辰在蘇雨涵耳邊說，“梁上一個，油桶後一個。我給你製造機會，你用電擊筆對付油桶後麵那個。”
    “你怎麽……”
    “相信我就好。”
    楊辰深吸一口氣，將感知集中到橫梁上的狙擊手周圍。他需要同時做兩件事：第一，在狙擊手下一顆子彈的彈道上製造空間偏折；第二，在油桶後的槍手視線前方，製造一個短暫的空間扭曲。
    這很吃力。太陽穴開始刺痛，像有針在紮。
    但他做到了。
    狙擊手扣下扳機的瞬間，子彈的軌跡在楊辰的感知網中彎曲了十五度，擦著蘇雨涵的發梢飛過，打在遠處的集裝箱上。
    與此同時，油桶後的槍手突然“看見”蘇雨涵出現在他麵前三米處——那是空間扭曲造成的視覺幻象。他本能地調轉槍口。
    真正的蘇雨涵從他側麵衝出。
    電擊筆的尖端刺中槍手頸部。
    “滋滋——”
    槍手渾身抽搐倒地。
    橫梁上的狙擊手反應極快，他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射擊，直接從五米高的橫梁跳下，落地翻滾，衝向倉庫後門。
    楊辰想追，但二樓辦公室的門突然開了。
    一個穿灰色西裝的男人走出來，鼓掌。
    “精彩。”他的聲音溫和，像大學講師，“空間偏折、視覺誤導、精準配合。楊先生，你的異能控製力，比我們預估的強很多。”
    楊辰擋在蘇雨涵身前。
    “你是誰？”
    “一個觀察者。”男人走下樓梯，皮鞋踩在鐵梯上發出清脆聲響，“負責評估‘星塵覺醒者’的價值。你今天的表現……及格了。”
    蘇雨涵冷冷開口：“所以今天的一切——下毒、狙擊、埋伏——都是你們的測試？”
    “蘇小姐誤會了。”男人微笑，“下毒的是你二叔的人，狙擊是另一撥勢力。我們隻是……借勢觀察。畢竟，隻有在生死關頭，異能者才會展現真正的潛力。”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型平板，屏幕亮起，上麵是楊辰的資料——從出生證明到大學成績單，甚至包括他昨天半夜在便利店買襯衫的監控截圖。
    “楊辰，二十五歲，父母早亡，普通程序員。三天前異能初覺醒，空間係，當前評估等級：C+。綁定未知係統，任務內容：保護蘇雨涵。”男人讀完，抬頭，“信息對嗎？”
    楊辰手心滲出冷汗。
    這些人知道係統。
    “你們想要什麽？”他問。
    “合作。”男人收起平板，“這個世界正在改變，蘇小姐。‘星塵事件’不是偶然，而是某種更高存在的篩選。異能者會越來越多，而普通人……他們會恐懼，會排斥，會試圖控製。”
    他看向蘇雨涵：“你父親蘇建國，就是最早意識到這一點的人。所以他投資新能源是假，研究異能抑製技術是真。可惜，他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
    蘇雨涵的手指收緊：“我父親的病……”
    “不是自然疾病。”男人直言不諱，“是異能反噬。有人在他的藥物裏混入了‘催化劑’，誘使他的隱性異能基因過早覺醒，而他的身體承受不住。”
    倉庫裏一片死寂。
    隻有遠處海浪拍打碼頭的聲音。
    “誰做的？”蘇雨涵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刀。
    “你心裏有答案。”男人說，“誰最希望你父親倒下？誰最想得到新能源實驗室的數據？誰在你身邊安插了最多的眼線？”
    蘇雨涵沒有說話。
    但楊辰看見，她的指甲掐進了掌心，血珠滲出來。
    “為什麽要告訴我們這些？”楊辰問。
    “因為我們需要盟友。”男人認真地說，“楊辰，你的空間異能潛力評級是A，有成長為‘戰略級’的可能性。而蘇小姐，你擁有你父親留下的研究資料和商業網絡。”
    “如果我們拒絕呢？”
    男人歎了口氣：“那麽，你們會死在這裏。不是我們動手——你二叔蘇建業的人，還有‘影盟’的殺手，正在趕來的路上。我們隻是提前來清場而已。”
    仿佛為了驗證他的話，倉庫外傳來了汽車急刹的聲音。
    不止一輛。
    楊辰的感知網裏，八個熱源正迅速散開，包圍了倉庫。
    “現在選擇。”男人看了看手表，“跟我們走，或者留在這裏麵對他們。順便說一句，外麵的八個人裏，有三個是異能者——力量強化、動態視覺、金屬操控。你們贏的概率，不超過百分之十。”
    蘇雨涵看向楊辰。
    她的眼神很複雜，有憤怒，有不甘，有決絕。
    “能帶我們出去嗎？”她問。
    楊辰環顧四周。倉庫隻有一個正門，兩個側門都被封死了。窗戶全在高處，而且外麵肯定有人守著。
    但他有空間節點。
    剛才躲避陷阱時，他記住了倉庫裏所有穩定的節點位置。其中三個連成一條折線，通往倉庫後牆外——那裏是堆滿廢棄輪胎的區域，可以作為掩體。
    “抓緊我。”楊辰說。
    蘇雨涵毫不猶豫地抱住他的手臂。
    灰西裝男人挑眉：“想逃？空間瞬移的最大距離，一般不會超過……”
    他的話沒說完。
    因為楊辰完成了三次連續瞬移。
    第一次，從倉庫中央到貨架後。第二次，從貨架後到破窗下方。第三次，從窗下到牆外的輪胎堆後。
    距離總和：二十八米。
    全程用時：兩秒。
    當灰西裝男人追到窗邊時，隻看到輪胎堆後揚起的灰塵。
    “誤差距離零點五米，冷卻時間約三秒。”他低聲自語，“評級需要上調到B。通知總部，目標潛力超預期，建議啟動‘深度接觸’程序。”
    他按下耳機：“放他們走。測試繼續。”
    輪胎堆後，楊辰單膝跪地，大口喘氣。
    連續三次精準瞬移，幾乎耗盡了他今天的精神力。太陽穴的刺痛變成了持續的鈍痛，視野邊緣開始發黑。
    “你怎麽樣？”蘇雨涵扶住他。
    “沒事。”楊辰咬牙站起，“先離開這裏。”
    他們沿著輪胎堆的陰影移動。遠處有手電筒的光束掃過，但追兵似乎沒有全力搜索，更像是在驅趕。
    十分鍾後，他們回到了車上。
    司機已經不見了，車窗被打碎，方向盤上貼著一張紙條：
    “遊戲繼續。下次測試在四十八小時後。——觀察者”
    蘇雨涵撕下紙條，揉成一團。
    “回市區。”她聲音冰冷，“去集團總部。”
    “現在？”
    “現在。”她看向楊辰，“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什麽？”
    “把我二叔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全部找出來。”蘇雨涵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嚇人，“用你的異能，一個一個找出來。”
    車啟動，駛離碼頭。
    楊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色，視野角落的係統界麵突然彈出新提示：
    【任務更新：守護目標（蘇雨涵）的信任已建立】
    【新支線任務激活：清除內部威脅（0/5）】
    【任務獎勵：空間感知範圍擴展至五十米】
    倒計時：64:38:12。
    長夜未盡。
    而棋盤的另一端，臨江東區某棟豪宅裏，蘇建業放下電話，臉色陰沉。
    “觀察者插手了。”他對房間裏陰影處的人說，“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保鏢，是異能者。”
    陰影裏傳來嘶啞的笑聲：“那不正好？A級潛力的空間係，如果獻給‘影主’，我們的功勞會更大。”
    “但蘇雨涵還活著。”
    “暫時活著。”陰影裏的人站起身，慘白的麵具在燈光下格外刺眼——正是昨夜追殺楊辰的麵具人，“下一次，我會親自出手。觀察者要的是數據，我們要的是命。不衝突。”
    麵具人走向門口，又停下。
    “對了，你那個在療養院的哥哥，該處理掉了。”他說，“植物人活太久，容易說夢話。”
    門關上。
    蘇建業獨自坐在書房裏，許久，他拉開抽屜，裏麵是一份已經簽好字的股權轉讓協議。
    受益人：蘇建業。
    而轉讓方簽名處，是蘇建國的名字——筆跡逼真得連專家都難以分辨。
    他拿起筆，在協議最後一頁補充了一句：
    “本人自願將全部研究資料，交予弟弟蘇建業保管。”
    寫完，他笑了笑。
    “哥哥，你研究了一輩子異能。”他對著空氣說，“最後，不還是輸給了人心？”
    窗外，城市燈火通明。
    沒有人知道，這座繁華都市的陰影裏，有多少雙眼睛正在覺醒。
    也沒有人知道，一場關於進化、權力與存亡的戰爭，已經悄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