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監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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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峪廢棄機場的黃昏,被刺耳的警笛、閃爍的警燈和引擎的轟鳴徹底點燃。如同鋼鐵洪流般的救援力量——消防車噴射著水龍冷卻冒著青煙的機體,救護車閃爍著藍光將驚魂未定的乘客小心抬出,大批全副武裝的士兵迅速拉起警戒線,工程車輛則開始評估破損飛機的穩定性和危險品狀況。
得益於葉未暝和歐陽瀚龍在最後關頭奇跡般的操控,以及機艙內乘客在羽墨軒華和白菡琪的協助下,在失壓和劇烈顛簸中最大限度地保持了秩序,傷亡被控製在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低水平。經初步快速檢傷分類:
除了一位坐在機尾附近的老年乘客,被失壓瞬間拋飛的沉重行李箱不幸砸中頭部,造成輕微腦震蕩和頭皮裂傷,在降落後已被第一時間送醫。
其餘乘客大多為不同程度的驚嚇過度、軟組織挫傷以及少量被飛濺碎片劃破皮膚的皮外傷。
機組人員中,除了早已在駕駛艙犧牲的正副駕駛與機械員,乘務組也有幾人因在客艙服務未及時固定而受到撞擊挫傷,但均無生命危險。
這堪稱奇跡的生還率,讓所有參與救援的九牧軍警人員都感到震驚和慶幸。乘客們在士兵和醫護人員的引導下,有序地登上早已等候在跑道旁、車窗貼著深色膜的大巴車。他們臉上交織著劫後餘生的茫然、虛脫、殘留的恐懼以及對那兩個衝進駕駛艙的年輕身影的無限感激。沒有人喧嘩,隻有低低的啜泣、相互攙扶的沉默以及士兵們沉穩有力的指令聲。
“各位乘客,請放心,我們是九牧人民軍!大家現在安全了!”一位佩戴少校軍銜的軍官拿著擴音器,聲音洪亮而充滿安撫力量,“請大家保持秩序,依次上車!我們將送大家前往市區的軍隊醫院進行詳細身體檢查和心理疏導!那裏有溫暖的房間、熱乎的飯菜和專業的醫生!政府會妥善安排大家後續的行程和回家事宜!”
很快,幾輛滿載乘客的大巴在軍車開道下,駛離了這片剛剛見證過生死時速的荒涼機場,朝著燈火漸起的城市方向駛去。白菡琪、歐陽未來、時雨和羽墨軒華也在其中一輛車上。未來緊緊抓著白菡琪的手,小臉依舊蒼白,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白菡琪溫柔地摟著她,低聲安慰,純淨的生命氣息無聲地撫慰著少女受創的心靈。時雨重新戴上了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蜷縮在角落的座位裏,像一塊沉默的石頭,隻有帽簷下偶爾轉動的眼珠顯示著她並未放鬆警惕。羽墨軒華抱著手臂,藍灰色的短發有些淩亂,她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田野和遠處閃爍的救援燈光,眉頭緊鎖,似乎在極力回憶和分析著什麽,那低氣壓中混雜著難以言喻的煩躁和一絲後怕。
與此同時,葉未暝和歐陽瀚龍並未隨同乘客離開。在飛機迫停後不久,他們剛協助救援人員確認了駕駛艙內犧牲機組的狀況,並默默向遺體鞠躬致意後,就被兩名表情極其嚴肅、眼神銳利如鷹、佩戴特殊臂章的軍官請下了飛機。
“兩位,請跟我們走一趟。”為首的軍官聲音低沉,不容置疑,但目光掃過兩張年輕得過分的臉龐時,還是難以掩飾地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震撼。他沒有多問,隻是做了個“請”的手勢。幾輛沒有任何標識、但車身厚重、玻璃深黑的越野車早已停在警戒線內。
車子沒有開往醫院,而是駛離了喧囂的救援現場,穿過幾道戒備森嚴的崗哨,進入了一處位於機場邊緣、毫不起眼的混凝土建築群。這裏顯然是九牧軍方的一個前線指揮所或安全屋。
兩人被帶入一間沒有任何窗戶、隻有一張長桌、幾把椅子和幾台軍用電腦的辦公室。牆壁是單調的灰綠色,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和電子設備特有的氣味。燈光是冷白色的,將房間照得一片肅殺。
“請坐。”剛才那位軍銜是中校的軍官指了指椅子,語氣依舊沉穩,但審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葉未暝和歐陽瀚龍身上來回掃視。另外兩名身著便裝、氣質精幹的技術人員也坐在桌旁,打開了錄音筆和記錄本。氣氛凝重而專業,充滿了調查問詢的意味。這是標準的危機事件後對關鍵當事人的隔離問詢流程,尤其涉及到如此離奇的事故和堪稱神跡的生還。
中校清了清嗓子,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我是九牧人民軍西北戰區特情處,王振林中校。感謝兩位在危急時刻展現出的非凡勇氣和能力,拯救了數百條生命。現在,我們需要你們詳細、準確地回憶並陳述從事故發生那一刻起,到你們進入駕駛艙,直至飛機迫降成功的全部過程。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操作,每一個感知到的異常,都至關重要。這關係到事故調查和後續的安全措施。請理解。”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歐陽瀚龍蒼白的臉上和葉未暝布滿汗漬的眼鏡上:“首先,請確認你們的身份信息,以及……你們是如何掌握在那種極端情況下操控一架大型客機的知識和技能的?”這個問題尖銳而直接,是調查的核心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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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未暝和歐陽瀚龍對視一眼。在進入這個房間前,他們就知道身份無法再隱藏,而且,那些不明飛行物的情報必須盡快傳遞給能處理的人。
葉未暝率先抬手,伸向自己沾滿油汙和汗漬的夾克內袋。他的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歐陽瀚龍也幾乎同時,將手探進自己同樣髒兮兮的外套口袋。
王振林中校和旁邊的技術人員都微微眯起了眼睛,身體不易察覺地繃緊了一瞬。他們以為兩人要掏證件。
然而,葉未暝掏出的,是一枚約巴掌大小、材質非金非玉、通體呈現深邃星空的墨藍色徽章。徽章中心,是一柄簡潔卻充滿力量感的銀色長劍,劍尖向上,刺破一片抽象的星雲,劍身上纏繞著細微的、如同藤蔓般的暗金色紋路。徽章背麵,刻著兩個古樸的九牧篆字:【彼岸】。
歐陽瀚龍掏出的徽章則截然不同。它同樣大小,材質漆黑如最深的夜,仿佛能吸收周圍的光線。徽章中心沒有任何圖案,隻有一片絕對深邃、仿佛能吞噬靈魂的漆黑漩渦。漩渦的邊緣,鑲嵌著一圈細碎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暗金色顆粒,散發著微弱卻不容忽視的寒意。徽章背麵,同樣是兩個篆字:【黑淵】。
兩枚徽章在冷白的燈光下,靜靜地躺在少年的掌心,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超越凡俗的威壓感。那並非物理上的沉重,而是一種精神層麵的、源自古老傳承與神秘力量的厚重氣息。
王振林中校的目光在接觸到這兩枚徽章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他臉上的沉穩和審視如同被重錘擊中般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發自內心的巨大震驚和難以置信!他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動作迅猛得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旁邊的兩名技術人員更是目瞪口呆,手中的筆掉落在桌上都渾然不覺。他們顯然也認得,或者說,至少知道這徽章所代表的含義!
“九牧中級狩天巡【彼岸】和【黑淵】!”王振林中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以一個極其標準的九牧軍禮,向麵前兩位少年致以了最高的敬意!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震撼、了然,以及深深的欽佩!這不是下級對上級的禮節,而是軍人對守護者、對在絕境中力挽狂瀾的英雄最純粹的敬意!他明白了,為何兩個少年能創造如此奇跡。普通的技能解釋在“狩天巡”這三個字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葉未暝和歐陽瀚龍也立刻站起身,同樣以無可挑剔的、屬於狩天巡的獨特回禮姿態——右手握拳,輕叩左胸心髒位置,微微頷首。動作簡潔,卻蘊含著力量與承諾。
“王中校,不必多禮。”葉未暝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甚至帶著一絲安撫,“情況特殊,我們長話短說。”
接下來的陳述變得極其高效和順暢。葉未暝條理清晰、邏輯縝密地描述了事故發生的瞬間、機艙內的情況、他們進入駕駛艙的艱難過程、發現駕駛員犧牲的震驚、以及液壓係統全毀的絕望處境。他詳細說明了如何利用引擎差動推力艱難改平坡度、控製俯仰,如何掛出7700代碼、發出ayday呼叫,如何在九牧空軍的幫助下鎖定青石峪機場,以及最後那驚心動魄的迫降過程。他著重強調了迫降成功的關鍵,在於歐陽瀚龍最後時刻那神來之筆般的、利用右發殘餘推力製造的微小偏航。
歐陽瀚龍則補充了更關鍵的部分——事故前的不明飛行物!他描述了葉未暝在平板上捕捉到的那個信號古怪、機動軌跡違反常規空氣動力學的小型不明物體。他詳細講述了那個物體在爆炸發生後詭異消失的情況。最後,他語氣凝重地說出了自己的懷疑:
“王中校,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次爆炸性失壓和液壓係統全毀,並非機械故障,而是由那個不明飛行物對飛機尾部發動的精準襲擊造成的!但是,”他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最奇怪的是,它們有能力瞬間摧毀整架飛機,卻僅僅破壞了尾部,然後就像就像欣賞獵物掙紮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不像襲擊,更像一種殘忍的惡作劇,或者說,某種惡趣味的觀察。”
王振林中校的臉色變得極其凝重。狩天巡的情報,其分量和可信度是毋庸置疑的。他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遠超一場普通的航空事故。這涉及到未知的、擁有超常科技或力量的敵對勢力,在九牧領空內對民航客機發動了襲擊!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和戰爭行為!
“【黑淵】同誌,【彼岸】同誌,你們提供的情報至關重要!我立刻上報!”王中校語氣斬釘截鐵,“請放心,九牧軍方和守護之翼會全力追查此事!那些東西跑不了!”
他眼中閃爍著軍人的怒火和決心。他迅速示意技術人員將錄音筆和記錄本的內容加密封存,並通過最高等級的保密線路向上級和守護之翼總部匯報。
“另外,”葉未暝補充道,“關於我們的身份和在此次事件中的角色,請嚴格保密。對外,我們隻是恰好在駕駛艙協助的普通乘客。這是守護之翼的規矩,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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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請放心!保密條例我們懂!”王振林中校鄭重點頭。他知道狩天巡的存在本身就是九牧最高機密之一。
交代完畢,葉未暝和歐陽瀚龍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極致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上。王中校立刻安排人帶他們去洗漱、更換幹淨的衣物,並準備安排車輛送他們去與同伴匯合。在離開辦公室前,王振林中校再次鄭重地向兩位少年敬禮:“再次感謝!九牧的天空,因你們而安寧!”
市區,某家被軍方臨時征用、安保級別明顯提升的四星級酒店內。
白菡琪、歐陽未來、時雨和羽墨軒華被安排在同一間寬敞的套房內。房間溫暖舒適,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飯菜和水果,但氣氛卻有些壓抑。
未來蜷在沙發裏,裹著厚厚的毛毯,手裏捧著一杯熱牛奶,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她不斷地看向門口:“臭老哥和葉子哥怎麽還不回來?他們會不會被帶走問話很久?他們會不會有事啊?”
白菡琪坐在她身邊,溫柔地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未來,別擔心。瀚龍和葉子哥是英雄,軍方隻是需要了解情況。他們一定會沒事的,很快就能回來了。”她純淨的眼眸中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但更多的是對夥伴的信任。她悄然運轉起一絲生命的氣息,讓房間內彌漫著令人心安的寧靜氣息,撫慰著未來的情緒。
時雨則選擇了房間最角落、陰影最濃的位置,背靠著牆壁坐在地毯上。鴨舌帽依舊壓得很低,懷裏緊緊抱著酒店提供的靠枕,仿佛那是她的武器。她沒有說話,隻是偶爾抬起頭,那雙在陰影中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會像雷達一樣迅速而警惕地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然後迅速垂下眼簾,重新縮回自己的世界裏。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高度戒備。
羽墨軒華站在落地窗前,雙臂抱胸,藍灰色的短發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她沒有看窗外的城市夜景,而是微微側著頭,似乎在傾聽著什麽。她的眉頭鎖得比之前更緊,臉上不再是單純的倦怠和不耐煩,而是一種獵手般的、被侵犯了領地般的煩躁和警惕。她猛地轉過身,語氣帶著壓抑的火氣:“不對勁!”
“墨姐,怎麽了?”白菡琪立刻警覺起來。
“太安靜了。”羽墨軒華走到房間中央,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從我們進來到現在,外麵走廊的腳步聲規律得像個程序。而且,”她指了指天花板,“空調出風口的噪音頻率,在十分鍾前有過一次極其細微的變化,雖然很快恢複了,但那感覺不對。”
白菡琪聞言,也立刻集中精神,嚐試將靈璃墜感知如同水波般向房間外擴散。很快,她純淨的眉頭也微微蹙起:“墨姐說的對,門外走廊的‘氣’很沉,很凝滯,不像普通安保人員的流動氣息,而且……”她將感知投向那麵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燈火和深邃的夜空。“窗外似乎有東西在‘看’著我們?很微弱,很隱蔽,帶著一種……冰冷的窺視感。”
未來嚇得抓緊了白菡琪的胳膊。時雨的身體瞬間繃得更緊,像一張拉滿的弓,帽簷下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射向那麵落地窗。
羽墨軒華冷哼一聲,幾步走到窗邊,“唰”地一聲,動作粗暴地將厚重的遮光窗簾拉上了一半,留下另一半透光。她站在窗簾的陰影交界處,明亮的的眸子如同寒冰,冷冷地“掃視”著窗外看似平靜的夜空和對麵建築的輪廓。
“不管是什麽東西,”她低聲說,語氣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冷硬,“敢伸爪子,就剁了它。”
就在酒店對麵,一棟更高商業大廈的某個黑暗的、未開燈的房間裏。
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緊身作戰服中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影子般,靜靜地佇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他的臉上覆蓋著同樣漆黑的、隻露出眼睛位置覆蓋著特殊深色鏡片的麵罩,鏡片在夜色下反射著窗外城市微弱的光,看不清眼神。
他手中持著一個造型奇特、線條流暢、仿佛某種生物甲殼般的黑色長筒觀測設備,設備的一端,正無聲地對準著對麵酒店套房那半開窗簾的窗口。設備內部,微弱的、非可見光譜的光線掃描著房間內的景象,將白菡琪、未來、時雨和羽墨軒華的身影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一個微型的、散發著幽藍光芒的屏幕上,甚至能捕捉到她們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和唇語。
他的身影穩定得如同雕塑,沒有任何呼吸的起伏。隻有那覆蓋著鏡片的眼睛,仿佛冰冷的攝像頭,記錄著房間內女孩們的一舉一動,尤其是羽墨軒華拉窗簾的動作和白菡琪蹙眉凝神的樣子。
在他的耳道深處,一個微型的骨傳導通訊器傳來一個經過特殊處理、非男非女的電子合成音:
“【觀察者7號】,目標狀態?”
黑影的喉部肌肉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同樣通過骨傳導回應,聲音如同金屬摩擦般冰冷:“目標情緒穩定,無明顯異常。月輪與塞西莉亞已感知到外部監視,但無法定位。夜鴉保持高度警惕。隕冰情緒脆弱。黑淵與彼岸尚未歸位。完畢。”
“繼續觀察。記錄所有細節。‘盛宴’才剛剛開始。”電子音毫無感情地回應,隨即切斷了通訊。
黑影依舊紋絲不動,如同夜色本身的一部分,隻有那冰冷的觀測設備,如同毒蛇的信子,無聲地窺視著對麵房間裏的女孩們,將她們的身影和此刻的焦慮,盡數納入黑暗的視野。窗外的城市燈火璀璨,卻照不進這間充滿冰冷監視的房間,也驅不散籠罩在酒店套房上方那無形的、令人窒息的陰霾。歐陽瀚龍和葉未暝的歸來,似乎並不能帶來真正的安寧,反而可能將她們拖入更深、更危險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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