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新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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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朗索瓦船長魁梧的身影在艦橋巨大的弧形舷窗前凝立如山。窗外,是鷹翼聯邦方向那片被永恒雷暴籠罩、翻攪著墨藍色怒濤的海域,濃稠的霧氣低垂,像是某種遠古巨獸冰冷潮濕的吐息。他粗糙寬厚的手掌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枚火元素靈璃墜,溫潤的橙色光芒在指縫間穩定地脈動著,如同這艘鋼鐵巨獸的心髒。然而,老水手的眉頭卻緊緊鎖著,溝壑縱橫的臉上,每一道深刻的紋路裏都沉澱著百年航海的警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混雜著冰冷海鹽、鋼鐵鏽蝕和防鏽漆特殊氣味的空氣湧入肺腑。在這片看似隻有風浪低吼的寂靜之下,一股極其微弱、卻如同毒蛇吐信般令人作嘔的異樣氣息,正從深不可測的海水深處滲透上來——那是金屬在高壓下細微的呻吟,是精密機械運轉時冰冷無情的摩擦,是某種非人之物散發出的、毫無生機的機油與殺戮的氣息。
    “他媽的……”船長從牙縫裏擠出低沉的咒罵,喉音渾濁如同海底的礁石摩擦,“海裏的蟲子,就這麽對老子鍥而不舍?陰魂不散!”他猛地轉過身,那雙如同被風暴淬煉過千百遍的眼睛銳利地掃過艦橋。歐陽瀚龍和葉未暝幾人正低聲討論著什麽,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和一絲放鬆。南宮綾羽安靜地坐在角落,膝上攤開一本厚重的航海書,指尖縈繞著淡淡的微光,似乎在研究什麽。羽墨軒華則靠在艙壁上,閉目養神,藍灰色短發下,神情淡漠如冰。
    船長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沒有驚動這些剛剛經曆生死、難得喘息的年輕人。他像一頭年邁卻依舊機警的雄獅,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艦橋,沉重的軍靴踏在重新煥發光澤的金屬甲板上,隻發出極輕微的悶響。
    他大步走向側舷,鹹澀冰冷的海風立刻卷起他濃密的絡腮胡須,抽打在飽經風霜的臉上。他不需要任何儀器,不需要雷達屏幕上跳躍的光點。百年歲月沉澱下來的直覺,早已融入他的骨髓。他再次深深吸氣,海風中那股冰冷的、帶著無機質死亡味道的氣息更加清晰了。它來自船體右舷深處,那片被濃霧包裹、幽藍如墨的海域之下。
    “狗娘養的……”船長低聲咒罵著,動作卻快如閃電。他猛地彎腰,從腳邊一個固定在甲板上的防水箱裏,抄起一個未開封的厚重威士忌酒瓶。瓶身深琥珀色的液體在陽光下折射出誘人的光澤。他用牙齒狠狠咬開瓶蓋,金屬瓶蓋“叮當”一聲掉落在錚亮的甲板上,滾了幾圈。他沒有絲毫猶豫,仰起頭,辛辣的液體如同滾燙的熔岩,灼燒著喉嚨,一路衝進胃裏,帶來一股短暫而狂暴的熱力。
    “咕咚…咕咚…咕咚…”喉結劇烈地滾動,大半瓶烈酒轉眼見底。
    “砰——!”
    一聲沉重的悶響!喝幹後的空酒瓶被他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在冰冷堅硬的船舷護欄上!厚實的玻璃瞬間炸裂,碎片如同被驚散的冰晶,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危險而短暫的光芒。船長甚至沒有看一眼那飛濺的玻璃渣,手臂肌肉賁張,掄圓了將那帶著鋒利斷口的瓶底殘骸,帶著一股要將所有鬱結和威脅徹底粉碎的狂暴,猛地擲向那片氣息傳來的幽暗海水!
    玻璃的殘骸在空中劃出一道短暫的、刺目的弧光,瞬間便被翻湧的墨藍色浪花無聲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
    幾乎就在同一刹那,船長猛地抬頭,布滿老繭、青筋虯結的大手,重重拍在了身旁一個不起眼的紅色警報按鈕上!刺耳的警鈴並未響起,取而代之的是艦體深處傳來一陣低沉而急促的機械傳動聲,如同沉睡巨獸的筋骨在摩擦。
    “左舷十五度!深度一百!深水炸彈!給老子開飯!” 船長對著翻湧的海麵咆哮,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穿透鋼鐵的冰冷意誌。他並非對著空氣說話,更像是將指令直接烙印進這艘戰艦的靈魂深處。
    整艘“銀河號”微微一顫。艦體左舷靠近尾部的水線以下位置,幾塊厚重的裝甲板無聲地向兩側滑開,露出了黑洞洞的發射管口。伴隨著沉悶而充滿力量的數聲悶響,幾枚如同巨大紡錘般的黑色鋼鐵造物被高壓氣體猛烈推出,在空中劃出短促的拋物線,然後精準地一頭紮入船長指定的那片墨藍色海域,隻留下幾圈迅速擴散的白色漣漪。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海麵上隻有風聲、浪聲,以及戰艦引擎低沉的脈動。
    緊接著——
    “轟隆!!!”“轟隆!!!”“轟隆!!!”
    沉悶到令人心悸的爆炸聲從深海之下猛烈傳來!那聲音不似尋常炸彈的尖銳撕裂,更像是大地深處壓抑已久的巨獸在瘋狂錘擊地殼!海麵被無形的巨力狠狠向上拱起,瞬間炸開數朵龐大到令人窒息的水花!這些水花並非潔白,而是裹挾著大量渾濁的泥沙和氣泡,呈現出一種汙濁的灰白色,如同海底的膿瘡被粗暴地捅破。水柱衝天而起,又帶著千鈞之力轟然砸落,激起滔天的白浪,瘋狂地拍打著“銀河號”堅固的船體,發出擂鼓般的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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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艦橋內,巨大的舷窗玻璃被震得嗡嗡作響。正閉目養神的羽墨軒華瞬間睜眼,冰藍色的瞳孔裏銳光一閃。歐陽瀚龍和葉未暝同時站起,臉色驟變。南宮綾羽膝上的航海書“啪”地合攏,指尖的微光倏然熄滅。歐陽未來和時雨也驚愕地抬起頭。
    “哥!怎麽回事?”歐陽未來下意識抓住了旁邊歐陽瀚龍的胳膊。
    “深水炸彈!”葉未暝的聲音斬釘截鐵,鐵灰色的頭發下,眼神銳利如鷹隼,“水下有東西!船長在攻擊!”
    船內的公共廣播係統適時響起,傳出的卻是弗朗索瓦船長那標誌性、帶著濃重鼻音和粗獷海味的咆哮,隻是此刻刻意拔高了調門,透著一股子誇張的“喜慶”:
    “咳!咳!都他娘的別慌!別跟一群被踩了尾巴的沙丁魚似的瞎撲騰!是老子!弗朗索瓦大爺心情好,給你們這群旱鴨子放幾個‘海上大煙花’瞧瞧!慶祝咱們剛從海怪嘴裏溜出來!好看不?動靜夠不夠響?哈哈哈哈!”
    這粗魯又帶著莫名安撫力量的吼聲,配合著剛才那驚天動地的水下爆炸,形成一種荒誕的對比。船艙裏那些驚魂未定的獲救乘客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劫後餘生的哄笑和議論。
    “哈哈哈!這老船長,真有意思!”
    “嚇死我了,原來是放煙花啊!”
    “這煙花可真夠勁兒!”
    緊張的氣氛在船長這通插科打諢下奇異地緩解了。人們臉上的驚恐褪去,重新被疲憊的放鬆和些許好奇取代。他們信了這“海上煙花”的說法,隻當是這位脾氣火爆古怪又熱心腸的老船長獨特的慶祝方式。
    然而,甲板上的弗朗索瓦船長臉上卻沒有任何笑意。他布滿風霜的臉緊繃著,目光如同兩柄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釘在爆炸點那片尚未平息的海域。
    渾濁的白色浪花漸漸落下,墨藍色的海水翻湧著,如同被攪渾的巨大墨池。但在這片翻騰的墨色之上,一些截然不同的東西開始浮現、擴散。
    大圈大圈粘稠、閃爍著不祥烏光的油汙,如同巨大的黑色睡蓮,在海麵上暈染開來,散發出刺鼻的工業機油和金屬燒灼混合的怪異氣味。隨著波浪的推送,更多的殘骸浮了上來。它們不是客輪上那種帶著生活氣息的木質碎片或救生衣,而是扭曲斷裂的金屬管件、棱角分明卻布滿燒蝕痕跡的黑色合金裝甲碎片、斷裂的纜線和接口……所有殘骸都呈現出一種高度工業化的、冰冷的幾何形態,斷裂口光滑平整,沒有一絲屬於生物的柔軟或纖維感。它們在起伏的海浪中無聲地漂浮、碰撞,像一片片來自深淵的金屬墓碑。
    船長的瞳孔驟然收縮,牙關緊咬,腮幫的肌肉繃得如同岩石。他死死盯著那些漂浮的、象征著毀滅的冰冷殘骸,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每一個字都裹著深海般的寒意:
    “墜落之翼……果然是你們這些陰魂不散的走狗!”
    艦橋的門被猛地推開。葉未暝第一個衝了出來,鐵灰色的頭發被疾風扯得筆直,他銳利的目光瞬間捕捉到海麵上那片觸目驚心的黑色油汙和金屬殘骸,以及船長臉上那從未有過的凝重。他幾步衝到船舷邊,與船長並肩而立,聲音低沉而肯定:“船長,是那些東西吧?襲擊客輪的東西。”
    幾乎同時,歐陽瀚龍和羽墨軒華的身影也出現在甲板上。歐陽瀚龍看著海麵上漂浮的、明顯不屬於自然造物的冰冷殘骸,臉色發白,下意識地握緊了拳。羽墨軒華則沉默地掃視著海麵,目光最終落在一塊較大的、邊緣扭曲如鋸齒的黑色裝甲板上,藍灰色的眼眸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隻是指尖似乎無意識地撚動了一下。
    “小孩子一邊去!”船長猛地回頭,對著葉未暝不耐煩地揮手驅趕,語氣粗暴,眼神卻飛快地掃過歐陽瀚龍年輕而緊繃的臉,“回船艙裏待著!這不是你們該摻和的事!老子還沒死呢,輪不到你們這些小崽子擋在前麵!”那驅趕的動作和語氣裏,分明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笨拙的保護欲——他失去的夠多了,絕不能再看著這些鮮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
    葉未暝沒有動。他迎著船長那看似凶惡、實則焦灼的目光,脊背挺得筆直,聲音清晰而堅定:“船長,我們不是需要躲在艙室裏的孩子了。在大洋信使號上,我們已經戰鬥過。”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身邊的歐陽瀚龍和羽墨軒華,兩人都無聲地點了點頭。“請讓我們幫忙!我們不懂海戰,但眼睛還能看,耳朵還能聽!我們是‘銀河號’的兵!是您的兵!”
    “兵?”船長布滿血絲的眼睛猛地睜大了,這個詞像一枚滾燙的子彈,狠狠撞在他的心口。眼前這幾個年輕的麵孔,帶著緊張、稚嫩,卻無比堅定,與他記憶深處那些在炮火紛飛中對著他大吼“船長下令吧!”的年輕身影,奇異地重合了。時光的碎片洶湧倒流,那些早已消失在歲月塵埃裏的喧囂、笑罵、並肩作戰的豪情……如同深埋的火山,在這一刻轟然噴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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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哈哈!”弗朗索瓦船長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那笑聲粗糲、狂放,如同風暴席卷過甲板,帶著一種撕裂過往陰霾的痛快,又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滾燙的慰藉。他笑得前仰後合,眼角甚至沁出了渾濁的淚花,大手用力拍打著冰冷的船舷欄杆,發出“哐哐”的巨響。
    “好!好得很!他娘的……老子真是活見鬼了!”他終於止住大笑,用力抹了一把臉,將那些失控的淚水和百年的滄桑一同抹去。再看向眼前這幾個年輕人的目光,已經截然不同。那裏麵燃燒的不再是拒絕,而是一種沉甸甸的托付和重新點燃的火焰。
    “行!小崽子們!”船長猛地一揮手,斬釘截鐵,“都把腰杆給老子挺直了!現在聽令!”
    他動作迅捷如風,轉身從固定在艙壁上的儲物格裏,抽出幾支沉重的黃銅單筒望遠鏡,不由分說地塞到葉未暝、歐陽瀚龍和羽墨軒華手中。
    “葉小子!你眼尖,去右舷最高處了望台!給老子盯死了正前方到右舷九十度扇區!有任何風吹草動,哪怕他娘的是條魚翻了白肚皮,也得立刻報告!”他的手指指向戰艦右翼高聳的觀測塔。
    “瀚龍小子!左舷交給你!範圍一樣,前到左九十度!別給老子漏掉一個浪頭!”手指又指向左翼。
    “墨丫頭!”他的目光落在羽墨軒華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你留在我旁邊!負責了望船尾方向!還有……”他指了指旁邊一個連接著下方深水炸彈發射艙的傳聲筒,“聽老子命令,隨時準備給那幫水下的臭蟲‘加菜’!”
    “是!船長!”三人異口同聲,聲音帶著年輕的激昂。葉未暝和歐陽瀚龍立刻轉身,如同離弦之箭,分別衝向左右兩舷高處的了望位置。羽墨軒華則一言不發,穩穩地站到船長身側指定位置,藍灰色的短發在風中紋絲不動,目光沉靜地投向船尾翻湧的航跡深處。
    “艦橋裏的丫頭們!”船長又對著傳聲筒吼道,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你們幾個丫頭!雷達屏幕給老子盯緊了!所有可疑光點,無論大小,哪怕是他娘的海鳥群,都別放過!隨時報告!”
    艦橋內,南宮綾羽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那排閃爍著幽幽綠光的雷達屏幕前,白色長發垂落肩頭,紫色的眼眸專注地掃過每一個跳躍的光點。歐陽未來和時雨也立刻圍攏過來,三雙眼睛緊緊鎖定了屏幕。
    “好!都他娘的給老子把招子放亮點!”弗朗索瓦船長低吼一聲,布滿老繭的大手重重按在冰冷的舵輪基座上。腰間那枚火元素靈璃墜,似乎感應到主人澎湃的心緒與重新昂揚的戰意,橙色的光芒驟然變得明亮而穩定,如同熔爐中跳動的核心火焰,溫暖而充滿力量的光暈無聲地流淌開去,浸潤著舵輪、儀表盤、冰冷的鋼鐵艙壁,仿佛為這艘鋼鐵巨獸注入了更鮮活的生命力。
    他不再說話,隻是挺直了那如同礁石般的身軀,銳利的目光穿透越來越濃重的海霧,投向未知的深淵。整艘“銀河號”仿佛與他融為一體,引擎的脈動更加深沉有力,破開海浪的航跡更加筆直堅定。一種無聲的、卻重逾千鈞的戰意,在甲板上,在艦橋內,在這艘傳奇戰艦的每一個鉚釘之間,悄然凝聚。
    羽墨軒華站在他身側,目光如同精準的標尺,掃過船尾那片被螺旋槳攪起的白色湍流。忽然,她一直淡漠如冰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視線盡頭,那片灰蒙蒙的、幾乎與低垂的鉛雲融為一體的濃霧深處,似乎有某種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陰影,正無聲無息地破開霧牆,緩緩顯露出其猙獰的輪廓。
    一個……兩個……三個……
    更多的、如同巨大墓碑般的黑色剪影,在翻湧的霧氣中漸次浮現,冰冷地排列在海天之間,沉默地切斷了他們的退路。它們出現得如此突兀,仿佛濃霧本身凝結成的戰爭機器,帶著一種非人的、純粹的壓迫感,將“銀河號”孤傲的航跡,緩緩地、無可逃避地,圍攏在中心。
    艦橋內,雷達屏幕邊緣,幾顆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細小光點驟然亮起,隨即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漣漪,迅速增殖、擴散,猩紅色的光斑在幽綠色的背景上,無聲地蔓延成一片不祥的扇形,將代表“銀河號”的穩定光點,死死地包裹其中。
    “船長!”南宮綾羽清冽的聲音帶著一絲緊繃,透過傳聲筒清晰地傳到甲板,“後方!發現大量不明高速接觸體!距離快速接近!數量……無法精確計數!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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