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卦傾朝野,儲君為卿焚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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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清虛觀。
    這座原本在權貴眼中如同雞肋、隻配安置些“克親”道姑的破落小觀,此刻卻成了整個帝國漩渦的中心。
    後殿那間簡陋的靜室,門窗緊閉,隔絕了前院因太子親臨而殘餘的喧囂與窺探目光。空氣裏彌漫著陳舊木料和劣質檀香的味道,混合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氣。
    李玄胤站在靜室中央,月白常服上沾染了些許亂葬崗的塵土和枯草碎屑,向來一絲不苟的鬢角也略顯淩亂。他緊抿著唇,臉色比月光更白,那雙蘊藏寒星的眼眸深處,翻湧著驚濤駭浪般的驚疑、震駭,以及一絲……被強行按捺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亂葬崗!枯槐樹!那撕裂蒼穹的驚雷!那仿佛來自九天之上的冰冷注視!還有眼前這個道姑噴出的鮮血和她口中那石破天驚的“賭契”、“棋子”!
    這一切都超出了他過往二十餘年儲君生涯的所有認知!如同將他一直賴以生存的、冰冷堅固的帝王權術世界,狠狠砸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裂縫之下,是未知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與……某種冰冷操控的絲線!
    他死死攥著腰間的蟠龍玉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玉佩溫潤依舊,但他卻覺得那觸感冰冷刺骨,仿佛握著一塊來自九幽的寒冰!那玉佩底部的紋路,此刻在他腦海中無比清晰,每一次觸摸都像被無形的針狠狠刺中!
    “仙姑……”李玄胤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沙啞和緊繃,銳利的目光如同要將薑離徹底洞穿,“那‘賭契’……究竟是何物?孤……又是誰的棋子?”他問得艱難,每一個字都仿佛從齒縫中擠出。身為儲君,他最厭惡的便是“棋子”二字!可眼前這個神秘莫測、手段通玄的道姑,卻讓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被無形之手操控的寒意!
    薑離背對著他,坐在那張冰冷的草墊上。她的背影依舊單薄,道袍洗得發白,肩頭甚至能看到幾處細小的補丁。但此刻,這背影落在李玄胤眼中,卻如同籠罩著一層深不可測的迷霧,連接著那令他恐懼的未知黑暗。
    她似乎沒有聽到李玄胤的問話,隻是低著頭,看著自己蒼白手掌上尚未完全幹涸的點點血跡。那是方才強行對抗天威反噬留下的痕跡。體內,“道法反噬”的滯澀與陰寒刺痛如同跗骨之蛆,在雷劫餘威的引動下,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加狂暴地衝撞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髒腑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冷汗早已浸透了內衫。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虛弱與痛楚之中,薑離的嘴角,卻極其緩慢地、勾起了一抹冰冷而瘋狂的弧度。
    天道……
    沈寂\沈九宸……
    你終於……忍不住下場了嗎?
    以化身坐擁人間至尊之位?以玉佩為契,操控這盤棋局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甚至不惜降下天雷,也要打斷我的窺探,警告我的“多嘴”?
    好!好得很!
    沉寂了萬古的血液,在這一刻,仿佛被這赤裸裸的挑釁與操控徹底點燃!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對束縛的暴烈反抗!對既定“劇本”的厭棄!更是……對那個冤家“親自下場”的、前所未有的……興奮!
    棋盤?棋子?
    她薑離,生於天地初開,神仙見了也要恭敬稱一聲老祖宗的存在!幾時輪到別人來安排她的角色?!
    體內的劇痛,仿佛在這一刻化作了某種奇異的燃料,燒得她靈魂深處那點慵懶厭世的灰燼,驟然騰起灼目的烈焰!
    李玄胤見薑離久久不語,背影透著一種死寂般的漠然,心頭那股被忽視的怒意與被未知恐懼折磨的焦躁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向前一步,聲音帶著壓抑的厲色:“仙姑!回答孤!”
    就在這時!
    薑離猛地轉過頭!
    那張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唯有一雙眼睛!那雙眼睛亮得如同淬了火的寒星!眼底不再是萬古空茫,而是沉澱著一種冰冷刺骨、仿佛能洞穿三界六道、直指命運本源的……恐怖洞察力!那目光掃過李玄胤,如同冰冷的探針,瞬間將他從內到外、連同靈魂深處那絲被玉佩烙印牽引的隱秘聯係,都看得通通透透!
    李玄胤如遭重擊,竟被這目光逼得下意識後退了半步!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
    “殿下,”薑離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靈魂震顫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仿佛敲在規則之上,“你不是想知道‘賭契’?想知道誰是棋手?”
    她緩緩抬起手,那隻剛剛拭去血跡、蒼白纖細的手。指尖,在昏暗的油燈光線下,縈繞起一絲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淡金光芒!光芒雖弱,卻帶著一種古老、蒼茫、淩駕於凡俗之上的氣息!
    “想知道那一線‘生機’何在?”
    她的指尖,並未指向李玄胤,而是虛空一點!
    嗤!
    一點極其微小的淡金光點,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虛空中漾開一圈圈無形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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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胤隻覺得眼前景象瞬間扭曲、模糊!靜室消失了,油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無垠、冰冷死寂的……星海!無數星辰按照玄奧的軌跡運轉、生滅!而在那星海中央,一顆光華璀璨、卻纏繞著濃重如墨死氣的巨大星辰,正被一條粗壯晦暗、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鎖鏈”死死纏繞!鎖鏈的另一端,延伸向星海深處那冰冷、漠然、代表著某種至高規則的……意誌!
    紫薇帝星!斷龍索!還有那……掌控一切的“天”!
    這景象一閃而逝,卻如同烙印般深深鐫刻進李玄胤的腦海!讓他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看到了嗎?”薑離的聲音如同自九幽傳來,冰冷刺骨,“你的命,早已不在你手中。所謂的‘斷龍索’,不過是這盤棋局上,早已落定的一子!”
    李玄胤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著,巨大的恐懼幾乎要將他吞噬。但就在這恐懼的深淵邊緣,一股屬於帝王的、絕不甘心就此認命的滔天怒意與孤絕瘋狂,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
    “不!!!”他猛地發出一聲低吼,如同受傷的孤狼,雙眼瞬間布滿血絲,死死盯著薑離,“孤不信!孤是東宮儲君!未來的天子!孤的命……孤自己說了算!”他猛地一指薑離,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絕望而扭曲,“你!既然能窺破!就告訴孤!如何才能斬斷這該死的‘鎖鏈’!如何才能……逆了這天!”
    “逆天?”薑離看著眼前這陷入瘋狂邊緣的儲君,看著他眼底那不顧一切的、玉石俱焚般的偏執。這偏執,與她體內那被點燃的、對天道操控的反抗烈焰,竟產生了某種奇異的共鳴。
    她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殘忍的興味。
    既然你要逆天……
    既然那天道老兒要親自下場……
    那本祖宗……就幫你把這盤棋,徹底掀翻!
    “斬斷‘鎖鏈’?”薑離的聲音陡然變得異常平靜,卻蘊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鎖鏈無形,源於因果,係於人心。斬不斷,唯可……‘轉嫁’!”
    “轉嫁?”李玄胤急促喘息著,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如何轉嫁?轉嫁給誰?!”
    薑離的目光,緩緩移開,仿佛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宮牆,投向了那象征著天下權力中心的——太極宮!她的眼神變得極其幽深,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諷。
    “殿下紫薇纏死氣,斷龍鎖命魂,看似無解。”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李玄胤耳畔,“然,龍氣非獨存。帝星雖晦,其輝亦澤被宮闈。六宮粉黛,承恩沐澤,其氣與殿下龍氣同源,亦……同衰!”
    她微微一頓,迎著李玄胤驟然收縮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吐出那句注定要震動整個大唐帝國、攪翻長安風雲的驚世卦言:
    “帝星晦朔,紫微傾東南。欲挽天傾,當……焚盡六宮承露台!”
    轟!!!
    李玄胤腦中如同有萬鈞雷霆同時炸響!
    焚盡六宮承露台?!
    承露台!那是六宮妃嬪居所的核心象征!焚盡承露台……這豈止是廢黜六宮?!這是要徹底斷絕他與整個後宮的聯係!將那些依附於他龍氣、與他命運息息相關的妃嬪,如同累贅般……徹底拋棄!甚至……是將那纏繞帝星的死氣和斷龍索的詛咒之力,強行“轉嫁”到那些無辜女子身上?!
    這卦言……何止是離經叛道!簡直是……驚世駭俗!喪心病狂!
    “你……你說什麽?!”李玄胤的聲音徹底變了調,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他死死瞪著薑離,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看似單薄的道姑,其內心是何等的……冰冷與瘋狂!
    “此乃唯一生門。”薑離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她看著李玄胤劇烈變幻的臉色,看著他眼底翻騰的驚怒、掙紮、以及那一絲被卦言中“唯一生門”所誘惑的動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
    “殿下,”她緩緩站起身,體內翻騰的痛楚讓她身形微微一晃,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是甘願做那棋盤上任人擺布的棋子,被那‘斷龍索’勒斷脖頸,成為這盤賭局中一個可悲的注腳?還是……”
    她向前一步,逼近李玄胤,那強大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壓迫感,竟讓這位心誌堅毅的儲君下意識地又後退了一步!
    “還是……行非常之事,執非常之刃,斬斷那操控的絲線,搏一個真正屬於你自己的……九五至尊?!”
    “選擇權,在你。”
    薑離說完,不再看李玄胤,仿佛耗費了極大的力氣,緩緩坐回草墊,閉上了眼睛。隻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和額角不斷滲出的冷汗,昭示著她此刻承受著何等劇烈的反噬。
    靜室內,死一般的寂靜。
    油燈的光焰跳躍著,在李玄胤蒼白而扭曲的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句“焚盡六宮承露台”如同魔咒,在他腦海中瘋狂盤旋!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與瘋狂的氣息,卻又如同地獄深淵中唯一透出的、帶著致命誘惑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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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六宮?焚承露台?
    這念頭,光是想想,就足以讓整個朝野天翻地覆!讓史官筆鋒如刀!讓他李玄胤背負千載罵名!
    可是……
    那纏繞帝星的死氣!那勒緊命脈的斷龍索!那冰冷操控的“賭契”!還有那九天之上漠然俯視的……“天”!
    不甘!滔天的不甘!如同毒火,焚燒著他的理智!
    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
    李玄胤猛地抬起頭!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所有的驚疑、恐懼、掙紮……統統消失了!隻剩下一種近乎燃燒的、孤注一擲的、玉石俱焚般的瘋狂與決絕!那是一種屬於帝王的、被逼到絕境後徹底爆發的凶戾!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閉目調息、臉色蒼白如紙的薑離。那眼神複雜到了極致,有忌憚,有探究,更有一種……找到了同路者的、扭曲的認同!
    然後,他猛地轉身!
    月白的身影帶著一股決絕的、仿佛要焚盡一切的煞氣,大步踏出靜室,猛地拉開房門!
    門外,一直如同石雕般侍立、大氣不敢出的東宮內侍總管高力士,被太子殿下身上驟然爆發的恐怖氣勢駭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殿下……”高力士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
    李玄胤看都沒看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掃過庭院中那些被驚動、惶恐跪伏的女冠和仆役,最終,投向長安城太極宮的方向!
    他的聲音,如同金鐵摩擦,帶著一種撕裂一切的瘋狂與不容置疑的帝王意誌,轟然響徹整個清虛觀,也如同投入滾燙油鍋的石子,瞬間引爆了長安城即將到來的滔天巨浪!
    “傳孤諭令!”
    “即日起!罷黜東宮六宮所有妃嬪、良娣、承徽、昭訓!”
    “遣散宮人!封存宮苑!”
    “三日後,於承露台前……設祭壇!”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如同從牙縫中擠出,帶著焚盡一切的煞氣:
    “孤……要親焚六宮承露台!以淨……紫薇之氣!”
    轟——!!!
    整個清虛觀,瞬間死寂!
    高力士如遭雷擊,猛地抬頭,臉上血色褪盡,隻剩下無邊的驚駭與絕望!
    “殿…殿下?!您…您說什麽?!焚…焚承露台?!這…這……”他語無倫次,幾乎要暈厥過去!
    那些跪在地上的女冠仆役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渾身抖如篩糠!廢六宮?!焚承露台?!太子殿下瘋了?!這…這是要捅破天啊!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帶著血腥味的瘟疫!
    以清虛觀為原點,以超越駿馬疾馳的速度,瞬間席卷了整個長安城!
    “聽說了嗎?!太子殿下在清虛觀被一個妖道蠱惑了!”
    “廢六宮?!我的天!崔良娣可是崔相的愛女啊!”
    “焚承露台?!這…這是要斷祖宗禮法!自絕於天下啊!”
    “瘋了!太子殿下一定是被妖邪附體了!”
    “那個道姑!清虛觀那個叫薑離的!就是她!一句妖言惑眾!”
    “什麽卦言?帝星晦朔…紫微傾東南…焚盡六宮承露台?!”
    “妖女!禍國殃民的妖女啊!”
    宰相府邸,當朝崔相聽聞獨女被廢,氣得當場掀翻了紫檀木桌,噴出一口老血,嘶吼著“妖道禍國,太子昏聵!”。
    禦史台炸開了鍋,無數道彈劾太子“失德”、“被妖邪所惑”、“悖逆人倫”的奏折如同雪片般飛向太極宮!
    後宮更是哭天搶地,被廢的妃嬪們尋死覓活,家族驚怒交加,暗流洶湧!
    長安城,這座煌煌帝都,因東宮儲君一句瘋狂的諭令,一個神秘道姑一句驚世卦言,徹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風暴與恐慌之中!
    風暴的中心,清虛觀那間破敗的靜室。
    薑離依舊閉目盤坐於冰冷的草墊之上。
    窗外,長安城的喧囂、恐慌、咒罵、哭喊……如同洶湧的海浪,不斷衝擊著這方寸之地。
    她的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倦怠的弧度。
    一句卦象驚朝野?
    嗬……
    好戲……才剛剛開場。
    天道……
    沈九宸……
    這盤棋,你接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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