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暖陽薄冰,攝政寒鋒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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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駕到——!”
尖利悠長的通傳聲,像一把生鏽的刀子,突兀地劃破了疏影閣經年累月的沉寂。
周嬤嬤正為梅疏影新封的梅采女)縫補一件舊衣,聞聲驚得針尖直接紮進了手指,血珠瞬間沁出,她卻渾然不覺,隻駭得麵無人色,噗通跪倒在地,渾身篩糠般抖起來。
梅疏影正在窗邊的小幾前,對著一小碟研磨得極細的香料出神。那是周嬤嬤偷偷托人從宮外帶進來的幾味普通藥材,被她以家傳的秘法反複炮製、調和,散發出一種極其清冽、似雪後初霽、又帶著一絲微苦藥氣的冷香。這香氣能稍稍撫慰她靈魂深處那業力烙印帶來的陰寒與隱痛。
通傳聲傳來時,她撚著香料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窗外,疏影閣那扇剛剛被太監們草草修葺過的院門,再次被推開。
沒有想象中的前呼後擁。先進來的,是兩個同樣臉色發白、神情緊張的小太監。緊接著,一個裹在厚厚明黃錦緞狐裘裏的身影,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那是個約莫八九歲的男孩。身量不高,瘦弱得厲害,寬大的龍袍穿在他身上顯得空蕩蕩的。小臉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沒什麽血色,唯有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此刻盛滿了孩童般的好奇、興奮,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怯懦與孤獨。正是當朝天子——趙玨。
“皇…皇上…” 領路的小太監聲音發顫,想要上前攙扶。
“走開!” 小皇帝趙玨不耐煩地揮開太監的手,烏溜溜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在荒涼破敗的小院裏急切地掃視,最終牢牢鎖定在窗邊那個安靜的身影上。
梅疏影已站起身,依著最低等的采女禮製,斂衽屈膝:“罪女梅氏,參見皇上。” 聲音清清泠泠,沒有惶恐,也沒有諂媚,隻有一片疏離的平靜。
趙玨卻像是沒聽到她的自稱,幾步就跑到窗下,仰著小臉,隔著蒙塵的窗欞,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你就是梅采女?那個住在最冷最偏的疏影閣的梅采女?” 他的聲音帶著孩童的清脆,語氣卻有著一種被深宮磨礪出的早熟。
梅疏影垂眸:“是。”
“他們說你好安靜,像雪一樣!還會調香?” 趙玨扒著窗台,努力踮起腳尖往裏看,鼻子還用力嗅了嗅,“好香!就是這個味道!跟外麵那些庸脂俗粉都不一樣!冷冷的,像…像梅花!”
他自顧自地說著,完全無視了禮法,臉上是純粹的、發現新奇玩具般的欣喜。“朕…朕在禦花園聞到過一次!就記住了!問了好久才問出是你這裏的味道!” 他像個急於分享秘密的孩子,“朕喜歡!比那些熏得人頭昏腦漲的香好聞多了!”
梅疏影依舊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小片陰影。她能感覺到這小皇帝身上傳來的、毫無遮掩的、帶著溫度的好奇與依賴,像一簇微弱的火苗,試圖靠近她這塊萬年寒冰。靈魂深處,那沉寂的賬簿毫無波瀾,甚至因為這過於直白的靠近而隱隱透出一絲…本能的排斥。溫暖,在這深宮,往往意味著…致命的危險。
“皇上謬讚。隻是些粗陋藥材,隨手調和,難登大雅之堂。” 她聲音平淡無波。
“朕說好就是好!” 趙玨孩子氣地撅了撅嘴,隨即又興奮起來,“朕封你當采女了!以後朕可以常來找你嗎?這裏好安靜,沒人盯著朕,朕…朕可以透透氣!” 他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渴望,“朕不喜歡那些人,他們看著朕,眼神都怪怪的,像…像在看一個物件…”
這話讓跪在地上的周嬤嬤抖得更厲害了。天家之事,豈是她能聽的?
梅疏影的心,卻因趙玨最後那句“看物件”而微微沉了一下。她抬起眼,第一次真正看向眼前這個名義上擁有天下、實則如同金絲籠中雀鳥的小皇帝。那雙烏亮的眼睛裏,有著被精心保護卻又極度匱乏的純真,更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孤獨和一絲…對溫暖的極度渴望。
這眼神…讓她靈魂深處那被業力冰封的角落,似乎被什麽東西極其微弱地…刺了一下。無關情愛,更像是一種…同處囚籠的…物傷其類?
就在這時——
“咳咳…咳咳咳!!” 趙玨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小小的身體因咳喘而劇烈顫抖,蒼白的小臉瞬間湧上一抹病態的潮紅,捂著胸口彎下了腰。
“皇上!” 兩個小太監魂飛魄散,慌忙上前攙扶。
“藥…朕的藥…” 趙玨咳得喘不過氣,小手胡亂地在袖袋裏摸索。
梅疏影眸光微凝。她聞到了趙玨身上除了龍涎香外,更深一層散逸出的…一種極其陰損、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寒毒之氣!這絕非尋常風寒!靈魂深處那被業力侵蝕、卻因調香而格外敏銳的感知,瞬間捕捉到了這絲致命的陰寒。賬簿毫無反應,但她指尖殘留的一縷清冷梅香,卻仿佛被這寒毒刺激,微微躁動起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
她迅速從袖中取出一個極其小巧、不足半個巴掌大的素白瓷瓶——那是她為自己調製的、壓製業力寒氣的凝神香露。拔開塞子,一股比之前濃鬱數倍、清冽如冰泉滌蕩、又帶著一絲奇異暖意的冷香瞬間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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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請嗅此香。” 梅疏影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趙玨耳中。她將瓷瓶遞到窗邊。
趙玨被那奇異的香氣吸引,下意識地深深吸了一口。
“唔…” 一股清冽的氣息直衝肺腑,如同寒泉瞬間澆滅了胸中那團灼燒的燥咳之火!那跗骨般的陰寒冷意,竟被這股更純粹、更柔韌的寒意…短暫地壓製了下去!咳喘奇跡般地平息了大半!
趙玨驚異地睜大了眼睛,貪婪地又吸了幾口,蒼白的小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孩童般純粹的笑容:“好…好舒服!不咳了!姐姐,你好厲害!” 他脫口而出,甚至忘了用“朕”。
姐姐……
這個稱呼,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冰湖,在梅疏影沉寂的心底漾開一絲極其微弱的漣漪。她看著趙玨依賴而信任的眼神,握著瓷瓶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指尖,仿佛還殘留著方才為他調香時,那株老梅樹花苞傳來的冰涼觸感。
然而,這短暫的、如同冬日稀薄暖陽般的一幕,並未持續多久。
一個冰冷、低沉、帶著絕對威壓與穿透力的男聲,如同北地刮來的寒風,驟然在疏影閣破敗的院門口響起:
“皇上。”
僅僅兩個字,卻像重錘砸在所有人心頭!
院內的溫度,仿佛瞬間驟降了十度!
趙玨臉上那點剛浮現的暖意和血色,霎時褪得幹幹淨淨,隻剩下全然的恐懼和僵硬。他猛地轉過身,小小的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像個做錯事被當場抓住的孩子。
梅疏影抬眸望去。
院門口,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立著一道身影。
玄色織金的親王蟒袍,裹著高大挺拔的身軀。肩寬背直,僅僅是站在那裏,便如同一柄出鞘的絕世寒鋒,散發著割裂空氣的冷冽與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威壓。麵容隱在院門投下的陰影裏,看不真切,唯有一雙眼睛,幽深如寒潭古井,沒有任何情緒,冰冷地掃過院內的一切,最終……定格在窗邊梅疏影的臉上!
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帶著審視、漠然,以及一種…仿佛在看一件死物的…絕對掌控感。
正是權傾朝野、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攝政王,蕭凜。
他身後,跟著幾個氣息沉凝、如同石雕般的鐵甲侍衛。先前張公公等幾個太監,早已嚇得匍匐在地,連頭都不敢抬。
“皇叔…” 趙玨的聲音帶著哭腔,細若蚊蚋。
蕭凜的目光並未在趙玨身上停留多久,仿佛他隻是個無關緊要的背景。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蘊藏著亙古寒冰的眸子,牢牢鎖定了梅疏影,將她從頭到腳,一寸寸地…審視。
空氣凝固得如同凍結的鉛塊。
梅疏影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目光穿透了她單薄的宮裝,穿透了她蒼白的皮囊,甚至…試圖穿透她沉寂的靈魂!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被汙穢血雷烙印下的業力陰寒,在這冰冷目光的刺激下,驟然變得活躍起來,如同毒蛇在體內遊走,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靈魂深處,那本沉寂的賬簿,封麵下那點暗淡的血光,在這極致冰冷、仿佛能凍結一切的威壓目光下,驟然間……劇烈地……瘋狂閃爍起來!一種源自本能的、混雜著滔天恨意、冰冷控訴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深深烙印牽引的悸動……轟然席卷!
是她!
第五世…那汙穢血雷深處…那雙…漠然的金色眼眸!
“罪奴之女……” 蕭凜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卻字字如冰珠砸落,帶著一種宣判般的冷酷,“誰給你的膽子,以妖異之香……惑亂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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