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回城票售罄】
    ——“當係統告訴你‘下班’隻是另一個加班的開始”——
    一
    王都北境，晨霧像沒關緊的蒸汽閥門，從城牆縫隙“呲呲”地往外冒。阿爾芙站在“回城傳送陣”青銅圈裏，腳底踩著複雜到可以當高考數學壓軸題的符文，頭頂飄浮著一行係統全息提示：
    【主線①後續：請於 09:30 前搭乘 T0 1 班次返回地球，座位號：42F，票價：1 份“永恒之杯”使用憑證。】
    永恒之杯此刻正被她當保溫杯用——裏麵泡著半杯枸杞烏龍，溫吞地冒著熱氣。阿爾芙低頭確認：杯底二維碼還在，係統已掃描並通過。
    “應該穩了。”她喃喃。
    距離九點半還有整整四十分鍾，比上班打卡寬鬆太多。她甚至有餘裕思考回到出租屋要先點哪一家外賣——麻辣燙加雙倍辣，還是炸雞加雙倍芝士。
    然而，青銅符文圈閃爍兩下，像電壓不穩的老燈泡，“啪”地熄了。
    隨之跳出的，是冰冷的紅字：
    【警告：回城票售罄，今日所有班次停運。】
    阿爾芙愣了三秒，把杯子舉到頭頂，對著陽光晃二維碼，仿佛那是假鈔水印。二維碼完好，係統卻再次重複：
    【售罄。】
    她想起地球春運——12306 上那個灰色按鈕，手指戳爛也戳不動的“無票”。原來異世界也玩限售，還玩得更絕：連個候補按鈕都不給。
    二
    “係統，我這是頭等艙全款，怎麽就說沒就沒？”她抬手拍麵板，像拍死機電梯的開門鍵。
    係統罕見地給出注釋：
    【班次取消原因：魔王尼祿提交緊急變更——“雙十一促銷”期間，所有跨位麵通道讓位於物流專線，優先運輸盲盒、奶茶原料、以及緩存服務器節點。】
    阿爾芙：“……”
    雙十一，在異世界也要過？
    更離譜的是，她本人就是魔王促銷的受害者——前一晚剛給尼祿的盲盒咖啡店打了差評，現在對方反手一個“停運”，直接把她流放。
    青銅圈外，排隊隊伍炸鍋。
    “我回地球結婚啊！”
    “我老板隻給一天假！”
    “我媽燉了雞湯等我！”
    眾生喧嘩裏，阿爾芙聽見自己肚子叫得比誰都響。她退到一旁，打開“遠程辦公”小隊群聊：
    【鹹魚貓頭鷹】發出靈魂表情包：
    “你回不來，今天的班我幫你代打√”
    配圖是巨龍用翅膀敲鍵盤，旁邊放著“深淵物流”工牌。
    阿爾芙剛想回複，一條新的係統推送強行置頂：
    【補償方案：可改簽“加班號”專列，發車時間 23:59，座位類型：站票，途徑 7 個位麵中轉，預計總時長 48 小時，抵達地球後自動扣除調休假 2 天。】
    “站票？48 小時？還扣調休？”
    她差點把永恒之杯捏成永恒之碗。
    三
    艾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走，去售票處。”
    少年空管科長今天沒穿製服，而是一身便裝風衣，耳尖因為焦躁而微微發紅。他顯然也剛收到停運通知——王都空管局與深淵物流共用同一套“位麵調度係統”，魔王單方麵鎖票，空管也束手無策。
    阿爾芙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能開後門嗎？”
    “正規渠道全灰了。”艾蘭抬手，在她麵前展開全息路網圖，所有代表“地球方向”的航線一片暗紅，“但有一個非正規渠道——走私艇。”
    他手指點向地圖邊緣，一條灰色虛線閃爍：
    【黑市航線·代號：加班號·私改】
    【發船時間：18:30】
    【票價：無需永恒之杯憑證，隻需——“替班一晚”。】
    “替班？”
    “替走私艇的駕駛員值夜班，從深淵運一批‘盲盒隱藏款’到王都，再把空艇開回。全程六小時，返航後艇主送你回地球。”
    阿爾芙秒懂：這是黑版“順風車”，還是到付。
    四
    距離 18:30 還有八小時。
    艾蘭帶她穿越半座王都，去“加班號”停泊的空港。
    王都交通已陷入混亂：雲梯停運，龍群限號，飛毯堵成停車場。空中巡警騎著獅鷲維持秩序，喇叭聲、龍吼聲、飛毯車主的吵架聲交織成一鍋粥。
    地麵上，更誇張——
    盲盒奶茶店門口排出三公裏長龍，隻為搶購“尼祿隱藏款吸管”；
    深淵史萊姆快遞員形成綠色洪流，頭頂箱子，喊著“讓一讓，雙十一衝業績”；
    還有賣“回城黃牛票”的地精，嗓門穿透雲霄：“最後一張站票，隻要 998！”
    阿爾芙被洪流推搡，睡裙領口歪到肩膀，頭發裏黏著不知誰的奶茶珍珠。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甲方”隻是魔王龐大商業帝國裏的一顆小螺絲——雙十一的每一次點擊、每一次搶購，都會成為魔王鎖票的“正當理由”。
    想回地球？可以，先給資本加班。
    五
    空港舊庫區，又名“鳥不拉屎港”。
    鋼鐵天棚鏽蝕，陽光漏下，像破洞的投影幕。加班號就停在 7 號滑軌——那是一艘被改裝過的空天貨艇，原本用於運鐵礦石，外殼補丁摞補丁，船首漆著一行褪色標語：
    “打工人號·早日退休”。
    艇主是個戴墨鏡的獨眼地精，自稱“羅老板”。
    聽說阿爾芙要“替班”，他上下打量：“會開船嗎？”
    “……會寫 PPT。”
    “行，舵手滿了，缺個‘火力運維’。”
    所謂“火力運維”，就是在尾部炮塔坐著，遇到空中交警，用橡皮炮彈打對方機翼，逼迫讓路。
    阿爾芙脊背發涼：“我社恐。”
    羅老板咧嘴：“不用社交，直接開炮。”
    六
    簽了“生死狀”（合同小字：如被擊落，艇方概不負責），她拿到一套褪色工作服，胸口繡“臨時炮手·42”。
    艾蘭不能同行——空管身份敏感，參與走私將被革職。他把一枚銀色羽毛別在她耳後：
    “緊急時捏碎，我會來。”
    阿爾芙點頭，鼻子發酸。
    16:30，貨艙門關閉。
    艇內燈光昏黃，空氣裏混合煤油與速溶咖啡味。盲盒箱子堆成山，貼著“易碎”“小心暴富”標簽。
    她爬進尾部炮塔，座椅彈簧吱呀，儀表盤掉漆，唯一嶄新的，是嵌在正中的電子計時器：
    【倒計時：05:59:59】
    七
    18:30，加班號點火。
    四台老式魔晶引擎咆哮，整艘船像咳嗽的鯨魚，緩緩升空。
    起飛刹那，阿爾芙透過炮塔玻璃，看見王都在腳下縮小，燈火與夕陽交織，仿佛一顆燒紅的鑽石。
    她忽生感慨：原來異世界的黃昏，也帶著打工人加班的味道。
    剛進入雲層，雷達“嘀嘀”報警——
    兩架獅鷲巡警逼近，擴音喇叭：“前方不明貨艇，請通報航班號！”
    羅老板的聲音在船內廣播：“炮手，準備！”
    阿爾芙手心冒汗，握住發射柄——那隻是一根加大號奶茶吸管，與她的聖劍同材質。
    “我……我社恐。”
    “三秒後不開火，我就把你扔下去！”
    她閉眼，猛地按下發射。
    “砰——”
    橡皮炮彈劃出拋物線，在獅鷲機翼炸成一朵彩色雲朵，灑下漫天傳單：
    “雙十一大促，隱藏款等你！”
    巡警被傳單糊臉，獅鷲受驚盤旋，加班號趁機加速，衝破雲層。
    八
    高度 6000 米，空域溫度零下。
    艇後引擎突然發出“哢啦”異響，儀表指針狂擺。
    羅老板罵聲回蕩：“魔晶核心過載！需要緊急冷卻！”
    冷卻劑，是深淵物流特供——“冰鮮奶茶”。
    貨艙裏剛好堆了 2000 杯，用來當盲盒贈品。
    阿爾芙被喊去幫忙，她拎著水桶，把一杯杯奶茶倒進引擎冷卻槽；珍珠被濾網分離，像黑色小行星漂浮。
    引擎溫度回落，她卻心疼：這都是回地球後的口糧啊！
    九
    高度 8000 米，進入“真空泡”區——無風、無雲、無聲音，像被世界按下靜音。
    加班號忽然停住，不是主動熄火，而是被“鎖”在空中。
    前方，一艘巨艦破雲而出，艦腹漆著深淵物流標誌，以及一行彩燈大字：
    “雙十一指揮艦·尼祿號”。
    廣播響起，是熟悉的慵懶男聲：
    “阿爾芙，又見麵。”
    尼祿站在對麵甲板，風衣獵獵，手裏端著——她的永恒之杯，杯裏枸杞已換成黑糖珍珠。
    “回城票售罄，是我親手點的‘停運’。”
    “為什麽針對我？”
    “針對？不，是邀請。”
    他抬手，身後機械臂推出一排金屬箱，箱蓋掀開，是金燦燦的“隱藏款”——與她同款的兔子拖鞋，隻是每隻都印著工號：
    0001、0002、0003……9999
    “隻要你願意留下來，做我的‘首席體驗官’，這些全送給你，還能換 9999 天年假。”
    這是赤裸裸的糖衣炮彈，也是異世界版“高薪留人”。
    十
    阿爾芙握緊聖劍吸管，指節發白。
    她想起地球出租屋的窄床、想起 12306 的灰色按鈕、想起媽媽燉的雞湯……
    “抱歉，我拒收。”
    尼祿歎息，似早有預料：“那就走流程。”
    他抬手，指揮艦兩側伸出炮口，卻不是實彈，而是——
    “雙十一特惠·全場包郵”電磁網，一旦捕獲，將直接把她拉進“促銷直播間”，強製帶貨。
    加班號側舷，羅老板吼：“快反擊！”
    阿爾芙深吸一口氣，把聖劍插入炮塔核心，珍珠瘋狂旋轉，劍身亮起一行字：
    &node·on”
    她手指飛舞，在空中寫下代碼：
    ¬ion.live == true {
    interrupt(;
    redirect(earth;
    }
    回車！
    聖劍前端射出一道銀光，化作巨大光標，切入電磁網，像剪切板一樣“Ctrl+X”整片促銷文案，然後“Ctrl+V”反向拋回指揮艦。
    瞬間，尼祿艦身的彩燈大字被改寫：
    “商品下架，主播下班！”
    電磁網反噬，指揮艦係統死機，炮口熄火。
    真空泡區出現裂縫，一條僅容單艇通過的縫隙，對麵是地球夜空，甚至能看見月亮。
    十一
    “全速前進！”羅老板嘶吼。
    加班號引擎咆哮，像窮途末路的野獸，衝向縫隙。
    身後，尼祿的聲音最後一次傳來，帶著笑：
    “下次，給你候補票。”
    縫隙合攏前一刻，加班號穿過去，失重襲來——
    十二
    再睜眼，阿爾芙躺在自家床下，頭頂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風扇吱呀旋轉。
    耳邊，手機鬧鈴正好響起：6:30。
    她翻身坐起，發現自己仍穿睡衣，腳邊一對兔子拖鞋，並排擺好。
    電腦屏幕亮著，郵箱提示：
    【新郵件】
    【發件人：異世界空管科】
    【主題：加班號返航成功，績效 +10】
    【附件：調休扣除通知】
    她歎口氣，點開外賣 App，手指在麻辣燙與炸雞之間徘徊，最終選了——
    雙倍辣的麻辣燙。
    下單那一刻，係統彈出小窗：
    【雙十一期間，配送可能延遲，是否接受“候補”？】
    她笑著點擊“接受”。
    原來，無論在哪個世界，候補與加班，才是永恒的主題。
    ——第六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