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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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小五交代了之後的工作,下午,許瑾開車回月泊灣別墅收拾衣物。
    今年的雨季格外長,天陰沉得像是晚上。
    劈劈啪啪的雨滴打在車頂,她一腳油門踩到底,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深海。
    許瑾覺得快要窒息。
    早上走的時候忘記關廚房的窗戶,推開門的瞬間被穿堂風灌了個透心涼。
    藍貓蜷縮在窩裏,抬眼喵了一聲,算是迎接。
    那個貓窩,是她和霍雲舟一起買的。
    兩人把整個巷子從頭逛到尾,許瑾才挑到了現在的這個。
    霍雲舟笑她,“百十塊的東西這麽費心,為什麽不把所有看上的都買下來?”
    許瑾歪頭,看向丈夫狹長的眉眼,“因為我分得清,一時的動心和綿長的歡喜。”
    霍雲舟眼底幽暗,他挽起許瑾的手,“去吃飯吧。”
    那是許瑾第一次嚐到老何的手藝。
    在麵被端上來之前,她一直都在疑惑,為什麽黃魚麵非要到一家酒吧裏吃?
    直到滿滿兩大碗被許瑾連麵帶湯底吃了幹淨,她決意要到後廚加人廚師微信。
    老何係著圍裙撩開簾子,跟霍雲舟點了點頭,“難得見你帶女人來我這兒。”
    “許瑾,我未婚妻。”
    老何拍拍手,“決定了?”
    許瑾正忙著把碗底最後一塊碎魚肉扒拉進嘴裏。
    霍雲舟看著她,眼含笑意。
    “就她吧。”
    關上門窗,扔掉餐桌上早就冷掉的黃魚麵,許瑾拿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搬家的東西。
    打開衣櫃拿了幾件當季的衣物,又帶上自己的洗漱用品,剩下的空間,都留給了那隻肥貓。
    貓糧、零食、玩具、貓砂,還有那個已經有些起球的貓窩,整個行李箱塞得滿滿當當。
    許瑾推著箱子下樓,藍貓像是早有預料,喵的一聲鑽進了寵物背包。
    窗外的雨更大了,伴著幾道雷聲,轟鳴得像是世界末日。
    要走了。
    許瑾回頭,環視這間房子最後一眼。
    沙發是霍雲舟定的。
    茶幾買了許瑾最喜歡的樣式。
    地毯是蜜月旅行的紀念品。
    背景牆上的掛畫是每年結婚紀念日兩人的合照。
    有三幅。
    隻有三幅。
    它靜靜地被留在這裏,不再增加,也不會減少。
    許瑾清楚,以後每一次在記憶中回望,都將是狠狠的一巴掌。
    可她寧可痛得幹脆,也不要一忍再忍的細碎折磨。
    強風砰的一聲帶上了門。
    她裹緊大衣,撐起傘走進雨中。
    開車進了位於槐北路的和園小區,這個老舊的家是父母留給許瑾的唯一遺物。
    一路傾泄的大雨,被淋得渾身濕透的許瑾剛安置好藍貓,就接到小五的電話。
    “許總,店裏有人鬧事。”
    來不及換身衣服,許瑾又一腳油門到了店裏。
    下車人還沒站穩,就被衝上來的人薅住長發,用力錘了一拳。
    肇事者被保安拉開,小五匆匆跑過來扶住她,眼睛紅的一看就是剛哭過。
    “許總對不起,我又沒把事情辦好,明明你已經教過我這種情況的處理方式……”
    許瑾拍拍他的肩膀,“說一下你了解的情況。”
    小五在袖子上抹幹了眼淚,趕緊開口。
    “今天下午店裏突然就來了幾個老頭,他們把店門口攔住不讓客人進來,問理由也一個字不說。”
    看著門口十幾個兩鬢斑白的鬧事者,還有剛剛掏了自己一拳眼神惡狠狠的老頭。
    許瑾盡力站直身體。
    “按人數準備雨傘,再去附近超市多買些土雞蛋。”
    “雞、雞蛋?”
    小五頭上頂著個問號消失在雨中。
    一天兩場的“新聞發布會”,擺包的位置全部被小板凳占據。
    許瑾在心裏偷偷感歎,什麽時候客人能和今天鬧事的人一樣多就好了。
    她接過話筒,清了清嗓子。
    “年齡大了吵架容易高血壓,不如直接說一下你們的訴求?”
    “關店!關店!”
    帶頭的老頭振臂高呼,幾個前排的隨聲附和,還有一兩個窩在角落裏沒開口,隻是做個樣子揮了揮拳頭。
    許瑾看得清楚,她走到後排,把一斤雞蛋遞給對方。
    “這、這不好吧……”
    老人猶猶豫豫想接不敢接。
    許瑾指了指門口,“要是願意告訴我組織者是誰,等會走的時候再送兩斤。”
    “這殼一看就是走地雞下的土雞蛋,可比領的那些水果值錢多了……”
    現場一陣竊竊私語。
    老人猶豫著要開口,被眼神凶狠的老頭打斷。
    “拿了東西就是叛徒!以後有什麽活動我們都不叫你!”
    老人蔫蔫的泄了勁,手又縮了回來。
    場麵也重新安靜下來。
    許瑾搬起一摞雞蛋擺到場子中心。
    “願意開口的,第一個人送10斤,第二個9斤,以此類推,最後開口的三個人就抱歉了,今天你們沒辦法離開,需要跟我一起去警察那裏錄個口供。”
    “……不是說不會有事嗎?要不還是拿雞蛋吧,也不少錢呢……”
    眼神凶狠的老頭喝住了滿場的蠢蠢欲動。
    “大家放心!他們沒膽子抓人!”
    許瑾剛剛被打了一拳的肚子此刻疼得鑽心,她表麵上扔努力維持遊刃有餘的模樣。
    “尋釁滋事、擾亂正常經營,隻要想追究,罪名還是很多的。”
    老頭歪嘴一笑,“林小姐那邊老早就派人跟我們交代過了,這個歲數沒人敢抓,唬誰呢?”
    林小姐。
    許瑾立刻抓住了重點。
    安排小五看住這些老人,她一個電話給林芷寧打了過去。
    等待接通的嘟聲響了很久,許瑾又冷又疼得站不住,扶著肚子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淋了雨著涼,她覺得很冷。
    臉上的傷口像一條扭曲的爬蟲,刺生生要剜進神經裏,痛得她發抖。
    “知道我的厲害了?”
    電話終於被接通。
    林芷寧沒了之前待她的那些假客氣,主動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她的聲音裏透著按捺不住的得意,“還是說你喜歡我的指甲?我可以把美甲師的微信推給你。”
    許瑾不想和她廢話,“為什麽讓人來我店裏鬧事?”
    “是雲舟的建議。”
    一個上翹的尾音,“他和我說你很在意那家破店,所以用這種方式最容易讓你低頭,看樣子他說得沒錯。”
    許瑾的眼前天旋地轉,發不出任何聲音。
    結婚時,那個承諾會為你遮風擋雨的人,後來人生中的風雨,都是他帶來的。
    砰的一聲。
    大廳裏傳來玻璃器皿碎裂的異響。
    小五帶著哭腔衝過來,“許總,那個帶頭的老頭把大廳的卡普辛展櫃給砸了,好多包都劃傷了。”
    許瑾眼前一黑,人暈了過去。
    嘈雜的聲響,刺鼻的味道,閃爍的燈光。
    被扣上的氧氣麵罩和來來往往的白色身影,許瑾被推進了手術室。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的她一直追在霍雲舟的身後跑,她喊、她大聲哭泣、她向著那個背影用盡了全力,可無論如何都追不上。
    後來她累了,停下休息,夢裏的霍雲舟卻倏然轉身衝到她麵前。
    可這個人哪裏還是記憶中的溫柔愛人。
    一張恐怖的鬼臉,空洞地留著血的雙眼,機械的嗓音責怪她為什麽不繼續玩兒這個遊戲。
    許瑾一下子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