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歡笑了：“這沈姑奶奶一出手就連這小草都能口吐人言，看來我還是要多抱一抱姑奶奶的大腿啊！”
    秦紅藥嘖了一聲，給李夢歡飛了個白眼。
    珠光草的葉片似乎努力想做出“點頭”的動作，最終隻是微微顫動了一下。
    李夢歡頓時來了精神，湊過來指著自己鼻子：“還有我呢！道爺我的養靈玉髓瓶！沒那瓶子，你早被火烤成草灰了！”
    小草扭了扭，像是想避開他，葉片縫隙裏那點碧光對著李夢歡的方向閃了閃，傳遞出一絲清晰的嫌棄：“你彈我果子！”
    李夢歡：“……”
    他訕訕地縮回手指，小聲嘀咕，“小氣草！記仇！”
    孟昶心笑了一聲，適時開口道：“那依你所見，我們接下來該往哪邊走？”
    珠光草努力地伸展著蜷縮的葉片，直直指向麵前那片浩瀚無垠、波光粼粼的碧海深處！
    “去水裏！”
    稚嫩的聲音帶著急切，“蓬萊根基在水下！”
    水下？！
    眾人目光瞬間投向那片看似平靜的海域。
    “乖乖……”
    李夢歡有些驚詫：“古籍隻說蓬萊丘其下無底，唯飛仙能至，可沒說整個山根都泡在海裏啊！這要怎麽下去？難不成要學那龍伯國的巨人，把海水舀幹？”
    此海無垠，他們這一群傷兵殘將想要把水舀幹，簡直比立時飛升還難。
    “水下？”樓當風眉頭微蹙，望向那片蔚藍水域。
    “此地雖非弱水，但深海之下，暗流洶湧，更不知潛藏何等異獸凶物，貿然下潛……”
    “怕什麽！”秦紅藥打斷他，鳳目掃過眾人，“這草精既敢說帶路，必有門道！阿璃，你腿傷未愈，留在岸上……”
    “不！”
    沈璃從被那小草當靠山開始就沒再行調息，她扶著礁石站起身，眼神異常堅定。
    “它引的路，或與那晶核有關。我必須去。”
    再者，心底一直有個聲音讓她去海底。
    雖然不知道這聲音想要幹嘛，但順著線索走下去，總會找到答案。
    “沈妹妹傷重在身，深海壓力非同小可。”孟昶心指尖撚著那枚溫潤的琅玕玉，眼波流轉間帶著一抹淺笑。
    她話鋒一轉：“不過嘛，區區水路，倒也不必過於憂心。”
    能有底氣說下海是區區水路的，這幾個人裏麵，也就隻有孟昶心了。
    她話音剛落，旁邊的李夢歡眼睛一亮，旋即一抹腰間葫蘆幾顆紅果就出現在他掌心。
    沈璃看過去。
    沈璃：……
    是沙棠果。
    她想到些不好的話麵，欲言又止。
    李夢歡倒是興致頗高：“對對對！道爺我早有準備！沙棠果，正宗的瀛洲特產。食之避水，踏浪如履平地！來來來，一人一顆！道爺我存貨管夠！”
    他得意洋洋地分發果子，除了沈璃給麵子地接到手裏，其餘人竟齊齊婉拒了。
    秦紅藥和樓當風看著那紅彤彤的果子，想到方才在瀛洲洞窟裏那灘瞬間腐敗生蟲的恐怖景象，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吃進肚子裏，不會也生出蟲子吧？
    孟昶心一聲輕笑如銀鈴乍響。
    她蓮步輕移，走到李夢歡麵前，眼彎成月，帶著促狹：“李道長果然思慮周全。不過嘛……”
    她素手輕抬，指尖已縈繞起湛藍靈光。
    “何須靈果？”她指尖湛藍靈光如星火墜海，輕輕點向麵前平靜的海麵。
    嘩啦啦——
    眾人定睛。隻見孟昶心指尖落處，海麵如同被無形之手溫柔拂開。
    海水無聲地向兩側排開、抬升。
    一道寬約十丈，兩壁光滑如琉璃的水中甬道，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甬道兩側是高達數十丈、凝滯不動的湛藍水牆，陽光透過清澈的海水折射下來，在甬道底部投下夢幻般的光斑。
    細小的魚群在兩側水牆中驚慌遊弋，珊瑚礁如同凝固的火焰，色彩斑斕的海葵隨暗流輕輕搖曳……海底諸景，一覽無遺！
    這分海之術，非是蠻力破開，而是以她自身於水元親和，號令萬水，自然辟易。
    舉重若輕，其勢磅礴，遠超眾人想象！
    李夢歡捏著那幾顆沙棠果僵在原地，他看看手中鮮紅的果子，再看看眼前這神跡般的海中通路。
    李夢歡：(;_a
    早知如此…他何必拿著沙棠果班門弄斧呢！！
    秦紅藥和樓當風亦是難掩震驚之色。
    樓當風搖扇的手徹底停住，眼中精光閃爍。
    秦紅藥則哼了一聲，嘀咕道：“玄水宮的家底……果然厚實！”
    沈璃望著那條通往深海未知的夢幻甬道，感受著孟昶心身上那浩瀚如淵的水元氣息，心中亦是凜然。
    這位孟仙子，實力確實深不可測。
    先前凝瀑為橋，現在分海為陸……此行有她，確實輕鬆了不少。
    “走吧。”
    孟昶心收回手指，沒理會眾人的猜忌驚疑，當先一步，輕盈地踏入那海水甬道之中。
    沈璃沉默片刻緊隨其後。秦紅藥和樓當風對視一眼，亦不再猶豫，邁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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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夢歡看著眾人魚貫而入，再看看自己手裏那幾顆此刻顯得格外多餘的沙棠果，耍寶似的哀歎一聲：“道爺我這未雨綢繆，又成馬後炮了！”
    他悻悻地將果子塞回葫蘆，也鑽進了甬道。
    就在眾人身影全部隱入甬道深處後——
    嘩啦！
    甬道入口兩側那凝滯如琉璃的湛藍水牆，如同失去了支撐，猛地向中間合攏。
    萬頃海水瞬間歸位，巨大的浪花轟然拍擊在海麵上，濺起漫天水霧。
    那條夢幻般的通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
    ……
    瀛洲之外，死霧已非籠罩，而是如同煮沸的稠粥般翻湧旋轉。
    一個覆蓋了整座仙山上空的巨大漩渦，緩緩轉動。恐怖驚心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懸停在弱水邊緣的葬劍海劍舟。
    劍舟船首，那巨大的古劍虛影光芒狂閃，符文明滅不定。護舟罡風被擠壓得扭曲變形，發出刺耳的尖嘯。
    雲錚立於舟首。她身後，四名葬劍海弟子腳踏玄奧方位，手中長劍嗡鳴，劍氣縱橫交織，已然結成周天星鬥劍陣。
    陣勢將劍舟牢牢護在中心，無數細密的劍氣如同星辰運轉，生生不息，艱難地抵禦著外界那撕裂神魂的威壓與死氣侵蝕。
    作為陣眼的雲錚，臉色蒼白，額頭滲出細密汗珠，但眼神依舊清亮銳利，如同淬火的寒鋒。
    她站在陣眼之位，維係著劍陣不潰。
    然而，劍陣之外，那死霧變得越來越狂暴。
    無數道灰白色的氣流如同億萬條毒蛇，從漩渦中探出，瘋狂地抽打著劍陣光幕，每一次抽擊都爆發出沉悶的巨響，光幕劇烈蕩漾，泛起層層漣漪。
    仿佛是因為久攻不下，他們竟然能夠清晰地感知到死霧的怒氣——深紫雷光時隱時現，散發出毀滅的氣息。
    劍陣，已如怒海狂濤中的一葉扁舟，岌岌可危。
    淩淵動了一下。
    他沒有回頭，沒有言語。
    隻是抬起右手，並指如劍。
    一道難以言喻的孤絕劍意，自他脊柱轟然而起！
    這劍意之純粹凜冽，瞬間衝霄而起，竟將周遭翻湧擠壓的死霧都逼退了數尺！
    劍指所向，正是那漩渦中心，那片粘稠吞噬光線的黑暗。
    “分雲。”
    隨著他話音落下，並攏的劍指朝著那遮天蔽日的灰白死霧漩渦劃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劍光爆射。
    也沒有撕裂空間的巨大聲響。
    時間如同在此刻凝滯，旋即，那翻湧咆哮、濃稠如鐵的灰白死霧，靜然一瞬，而後自中間齊齊斷開，豁出一道巨大的裂口。
    死霧分裂之處，邊緣平整如鏡，翻湧的死霧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抵住，竟無法立刻合攏！
    慘白天光自其中傾瀉而下，葬劍海弟子眼中上望，盡皆流露了狂熱。
    一劍訣雲，乃是無上劍道！
    劍陣壓力驟減，雲錚與四名弟子精神大振，急忙催動劍氣，穩固陣型，趁機恢複消耗。
    然而，淩淵的臉上卻並無半分輕鬆。
    他的目光穿透那被劈開的雲縫，望進豁口深處。
    那豁口深處，被天光短暫照亮的山體之上，並非預想中的瓊樓玉宇或蔥蘢林木，而是覆蓋著一層蠕動流淌的血肉脈絡。
    那些脈絡如同活物般搏動，散發出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與怨念。
    而在那血肉脈絡交織的中心，一團粘稠翻滾、不斷變幻形狀的深紫黑色陰影，正散發出恐怖的死氣。
    這……就是瀛洲死氣的源頭？！
    淩淵眼中寒芒暴漲，就在他欲再動之際——
    一聲充滿了無盡怨毒、痛苦與毀滅欲望的咆哮，猛地自那深紫黑色陰影中爆發出來！
    這咆哮無形無質，卻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每個人的神魂深處！
    噗！
    劍陣之中，四名修為稍弱的葬劍海弟子如遭重擊，齊齊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如金紙一般。
    連作為陣眼的雲錚亦是身形一晃，悶哼一聲，唇角溢出一縷血絲。
    劍陣中流轉的劍氣瞬間遲滯！
    而那道被淩淵一劍劈開的巨大雲縫，在這恐怖咆哮的衝擊下，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揉捏。
    嗤嗤嗤——
    邊緣光滑的豁口瞬間扭曲變形，翻湧的死霧如同沸騰的毒液，以比之前狂暴十倍的速度瘋狂反撲！
    不過眨眼之間，那千丈豁口便因死霧的扭曲虯結，幾乎就要徹底合攏。
    淩淵周身劍意如怒海狂濤般升騰，衣袂狂舞。
    他腰間的長劍，在鞘中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清越如龍吟般的震鳴。
    劍鳴聲中，一股開天裂地的劍意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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