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了危害部落的壟侄後，我跟著伏羲的部落走了三天，我們沿著河流移動，尋找食物。
    男人們用粗製的石矛捕獵野獸，女人和孩子采集野果和根莖。他們動作熟練，但收獲常憑運氣。
    夜晚，部落圍坐在篝火旁。他們分食獵物，骨頭扔進火裏，劈啪作響。
    我也圍坐在火堆旁，看著跳動的火光映在他們臉上。
    他們說話，隻是發出簡單的音節。“火。”“肉。”“吃。”
    一個孩子指著我，對他母親說：“看，那人。”母親把他拉回去，低聲說：“別手指，是客人。”
    白天，我觀察一切，看他們如何用石頭砸開堅果，如何用尖銳的骨片剝下獸皮。
    這天，我看到首領伏羲和一個老人，坐在河邊，很久。
    他們看著水麵，手裏擺弄幾根柔韌的藤條。老人試圖把藤條纏在一起，但總是散開，他歎了口氣。
    我注意到水邊的一種植物，莖稈細長，纖維堅韌，也看見了一隻蜘蛛在上麵爬過，留下粘性的絲線。
    我走過去，蹲在他們旁邊觀看。他們抬頭看我，眼神渾濁：“客人！”
    我指著那種植物，“用那個。試試。”
    他們疑惑地看著我，還是起身拔了幾根回來。
    他們搓了搓莖皮，露出裏麵的纖維，比藤條更柔韌。
    他們試著編織，比之前牢固些。但還是不夠。
    那天晚上，部落裏的人睡得不安穩，風聲很大，夾雜著野獸的嚎叫。
    守夜的男人緊緊握著石矛，盯著黑暗。
    第二天，狩獵隊空手而歸，男人們臉色陰沉，食物不多了。
    首領找到蒼玄。“大巫，河裏的魚狡猾，岸邊的獸警覺，孩子們餓得慌！”
    蒼玄沉默片刻，說：“再想想辦法。”
    我又走到河邊，首領伏羲和那個老人還在，老人對著幾根失敗的藤條發愁，水裏有魚遊過，很快，抓不住。
    我看到伏羲正盯著一隻蜘蛛在岸邊灌木葉間結網。
    它來回一圈一圈爬動，吐出細絲，織成有橫有豎的白色圖案，一隻飛蟲撞上，粘住了，拚命掙紮。
    蜘蛛爬過去，用絲線快速把它包裹起來。我們都盯著那張蛛網，一個念頭，像火星，在意識裏點亮。
    我和伏羲一起，繼續拿起幾根植物纖維，模仿蜘蛛織網的操作進行編織。
    伏羲的手指依舊很靈活，而且很有耐心，回憶蜘蛛的路徑加以改進，交叉，纏繞，打結。
    一個粗糙，鬆散的網，在他和我的手中漸漸成型，我們把兩個小網拚在一起成了一張大網。
    老人湊過來看，眼睛瞪大了。“這是……什麽？”
    “網。”伏羲說。
    “網？”我也模仿著發音。
    伏羲指著水裏的魚，又指了指手中的網。“捕魚。”
    老人搖頭，“抓不住，魚太快。”
    伏羲拉起他，走到一處河道較窄處。
    伏羲讓他拿著網的一端，伏羲拿著另一端，慢慢將網浸入水中，他們屏住呼吸。
    幾條魚遊過，沒碰到網。
    老人臉上露出失望。
    又等了一會兒，一條大的魚慢悠悠遊來，撞進了網中央。
    伏羲低喝：“起！”
    他們同時用力，將網提起，魚在網中劇烈掙紮，水花四濺。“抓住了！”老人驚呼，聲音顫抖。
    他的喊聲引來了其他人，他們跑過來，圍著那條在網中撲騰的魚，臉上全是驚奇。
    “怎麽做到的？”
    “用那個……網？”
    “是首領伏羲和許負！教岐伯做的！”
    那個叫岐伯的老人，激動地向蒼玄演示。
    他語無倫次，指著網，又指指伏羲，最後指著水。
    蒼玄拿起那張簡陋的網，仔細看：“用這個，抓魚？”
    岐伯猛點頭，“能抓住！真的！”
    蒼玄走到我身邊，低聲問：“你教他的，還是伏羲教的？”
    我看著那些圍著魚，麵露希望的人群，說：“蜘蛛教的。”
    蒼玄深深看了我一眼：“你看到了我們沒看到的東西。”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部落都忙碌起來，岐伯帶著女人和孩子采集那種植物，剝取纖維。
    我們一起搓繩，編織成網。大家手藝依舊笨拙，但積極性高，學得很快。
    他們改進了網眼密度和網的形狀，用更結實可彎曲的竹子固定網的兩端。
    收獲開始多了。
    以前需要很多人圍堵才能偶爾抓到一條魚，現在，兩個人一張網，就可以了，魚獲漸多了起來，魚簍也都裝滿了。
    他們看我的眼神變了，也帶著好奇和一絲尊敬。
    岐伯成了我最積極的學徒，總跟在我身邊遊蕩。
    一天，伏羲來找我，他手裏拿著一張新編的網，比之前的都大好幾倍，很結實。
    “許負。”他叫我名字，發音準確。“網，很好。”
    我點點頭。
    他指著遠處的林地，“想想，地上的獸，能網嗎？”
    我思考了一下，回憶蜘蛛捕食，回憶野獸奔跑的路徑：
    “可以，要更大，更軟，更結實。掛在經過的地方。”
    伏羲點頭：“試試。”
    男人們開始製作更大的桶狀網，用更堅韌的藤蔓和纖維。
    我們選擇野獸常出沒的小徑，在兩棵樹之間掛起網，用樹葉巧妙偽裝。
    第一天，沒有收獲。
    第二天傍晚，我們聽到林地傳來野獸的嘶吼和掙紮聲，我們跑過去。
    一頭不小的鹿撞進了網裏，藤網牢牢纏住它，越是掙紮，纏得越緊。
    男人們興奮地圍上去，歡呼聲在林間回蕩。
    伏羲走到我麵前，笑了：“許負，你帶來了……新的路。”
    那天晚上的篝火旁，食物充足，人們吃著烤魚和烤鹿肉，氣氛非常熱烈。
    岐伯坐在我旁邊，遞給我一塊上好的肉。
    “吃。”他說。
    我接過來咬了一口，味道原始粗糙，帶著煙火氣。
    “謝謝你，許負。”岐伯說，語氣真誠。
    我看著跳躍的火焰，看著周圍滿足的臉龐，一種陌生的暖意，在我意識裏流動。這感覺，還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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