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眼，我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渾身像是散了架。意識深處空蕩蕩的，那縷微光的代價遠超想象。
    我甚至感覺不到自身的存在，仿佛要重新化歸為純粹的“觀看”。
    伏羲第一個掙紮著坐起，他咳出一口淤血，環顧四周。
    枯萎的肉瘤，消散的黑暗，還有躺倒的我們。
    “我們……做到了。”他的聲音沙啞幹澀。
    岩試圖撐起身子，卻因手臂的劇痛悶哼一聲，又跌坐回去。
    薑捂著肩膀的傷口，臉色蒼白。礫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山穀寂靜，隻有風穿過枯枝的嗚咽。
    伏羲艱難地挪到礫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活著。”
    他又依次檢查了我們的情況。
    除了力竭和內傷，暫無性命之憂。
    “必須離開這裏。”伏羲看著逐漸恢複清明的山穀，“不知道還會有什麽。”
    我們相互攙扶，勉強站起。
    礫也被搖醒，他眼神茫然，似乎還沒從衝擊中恢複。
    來時十三人，歸去僅五人。
    我們沿著原路返回，腳步蹣跚。
    穿過那片菌毯地，再次進入回音石林。
    石林依舊，但那些擾人心智的聲音似乎減弱了許多，或許是汙染源消失的緣故。
    經過烈倒下的地方，岩停下腳步，默默撿起烈掉落的一枚骨牙項鏈，緊緊攥在手心。
    走出石林，麵對迷瘴林的淡紫霧氣，我們都有些躊躇。
    沒有了我的精準指引，再次迷路的風險很大。
    “跟我走。”礫突然開口，聲音虛弱但清晰，“我……我記得來時的路。”
    我們看向他，他的眼神不再恍惚，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沉澱。
    “你確定？”伏羲問。
    礫點頭：“我從小在山林裏長大，記路……是我的本能。”
    他率先走入霧氣，我們緊隨其後。
    礫的路線與我之前感知的並不完全相同，但確實避開了泥潭和明顯的危險區域。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報救命之恩。
    終於，我們走出了黑森林。
    外麵天光正好，積雪反射著陽光，有些刺眼。
    女嬌依舊站在那個高坡上，看到我們狼狽的身影，她快步迎了下來。
    她的目光掃過我們寥寥幾人，和滿身的傷痕，眼中閃過一絲悲憫。
    “你們……成功了。”她輕聲道。
    伏羲沉重地點頭：“代價很大。”
    女嬌看著山穀方向，感受了片刻，臉上露出一絲舒緩。
    “山林……平靜了許多。痛苦在消退。”她轉向我們，“先回塗山部落吧，處理傷勢。”
    我們沒有拒絕，拖著疲憊的身軀，跟著女嬌，沿著河流向下遊走去。
    塗山部落的聚居地依山傍水，窩棚搭建得比伏羲部落更為精巧，周圍甚至用竹籬做了簡單的圍欄。
    看到女嬌帶著我們這幾個陌生人，而且個個帶傷，塗山族人紛紛投來好奇和警惕的目光。
    女嬌將我們安置在一個較大的空窩棚裏，很快有族人送來清水，食物和搗好的草藥。
    岐伯的藥草很有效，但塗山氏的草藥似乎更具靈性，敷在傷口上，一股清涼之意滲入，疼痛緩解了許多。
    我們處理完傷口，吃了些東西，圍坐在火塘邊，沉默不語。
    失去同伴的悲傷和大戰後的疲憊籠罩著我們。
    我靠在牆邊，閉上眼睛，試圖感應自身。意識依舊虛弱，那縷微光似乎帶走了我大部分的能量。
    但就在這時，我貼身收藏的一件物品，突然傳來一陣異常的溫熱。
    是那塊自出生便握在手中的八卦玉玦，此刻，它在我懷中微微發燙，一絲絲精純的能量從中流出，緩慢地滋養著我幹涸的意識。
    這八卦玉玦……
    我心中一動，將其取出，八卦玉玦古樸無華，中央的太極圖案似乎比往常更清晰了一絲。
    女嬌正端著一陶罐熱水進來，看到我手中的玉玦，她腳步一頓，眼中閃過驚異。“這是……先天八卦之象？蘊含時空至理……你怎麽會有這個？”
    我無法解釋我的來曆，隻能沉默。
    女嬌沒有追問，她放下陶罐，仔細端詳著玉玦，神色越來越鄭重。
    “傳說，隻有秉承大氣運而生者，才會伴生此類神器。
    許負，你……”
    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礫看著玉玦，又看看我，忽然道：“之前……在黑森林，許負你能擋住吹箭，能找到路，最後還能……毀掉那晶體，就是因為這個嗎？”
    我搖搖頭：“不全是。”八卦玉玦之前並未顯能，我的能力更多源於我本身。
    但這塊玉玦，似乎在我力量耗盡時，開始蘇醒。
    我將玉玦重新貼身收好，那股溫熱的能量流持續滋養著我，恢複速度加快了不少。
    “不管怎樣，我們活下來了。”
    薑沉聲道，“但事情還沒完。炎帝部落那邊，西邊來的威脅，都需要應對。”
    伏羲點頭：“等傷好些，我們立刻回去。聯合所有能聯合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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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塗山部落休整了兩天，傷勢在草藥和玉玦的雙重作用下，恢複得很快。
    期間，塗山首領，一位麵容慈和但眼神睿智的長者，接見了我們。
    他感謝我們清除了黑森林的威脅，並表示塗山氏願意與伏羲、木帝部落結盟，共同應對未來的危機。
    離開前，女嬌找到我。
    她看著我，眼神清澈而深邃：
    “許負，我能看到，你的命運線與這片大地緊密交織，充滿了變數和……光輝。
    這塊玉玦選擇了你，必有其深意，好好運用它。”
    她遞給我一個小皮囊：
    “這裏麵是一些塗山特製的靈藥，或許對你有用。”
    我接過皮囊：“謝謝。”
    我們告別塗山部落，踏上歸程。
    渡過河流，回到熟悉的土地。
    部落的輪廓出現在視野中時，岐伯帶著人遠遠迎了出來。
    看到我們隻有五人歸來，而且個個帶傷，他們的臉色都變了。
    “首領！岩！許負！”岐伯聲音哽咽，“其他人呢？”
    伏羲沉重地搖了搖頭。
    回到部落，聽完我們的講述，所有人都沉默了。
    為勝利慶幸，更為犧牲者悲痛。
    我將女嬌給的靈藥交給岐伯，讓他研究。隨後，我回到自己的窩棚，迫不及待地拿出那塊八卦玉玦。
    它依舊溫熱，能量流穩定，我嚐試將一絲意識沉入其中。
    轟！
    仿佛撞入一片無盡的星空！無數光點流轉，構成繁複而玄奧的圖案，那是宇宙的脈絡，時空的軌跡！
    龐大的信息流衝擊著我的意識，但玉玦本身的能量保護著我，讓我沒有瞬間崩潰。
    我“看”到了無數模糊的畫麵碎片：
    星辰隕滅，大地陸沉，文明的興起與衰落……還有一些閃爍不定的，代表著“可能”的未來支流。
    這就是相術的根源？窺探命運長河的一角？
    我猛地收回意識，冷汗涔涔。
    以我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層級的窺視。
    但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我捕捉到了一個極其短暫、卻無比清晰的畫麵：
    一片燃燒的焦土之上，一個龐大，猙獰的陰影，正撕裂天空，緩緩降臨。
    陰影的中心，是一隻冰冷無情的巨眼。
    畫麵一閃而逝。
    我握緊八卦玉玦，心髒劇烈跳動。
    黑森林的汙染源，真的隻是一個小小的前奏。
    更大的災難，還在後麵。
    而這塊伴隨我出生的八卦玉玦，似乎正是應對的關鍵。
    它不僅能在關鍵時刻補充我的力量，似乎還蘊含著穿梭時空，窺探命運的至高法則。
    隻是，如何真正掌控它？
    我撫摸著玉玦上溫潤的紋路，感受著其中浩瀚的力量。
    路，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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