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婉兒，我苦命的孩子。”
    當她的身體重重著地時，一直在旁邊沒吱聲的婦人，猛的飛撲了過來，嘴裏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你們……你們的心思怎麽如此歹毒，不收留也就罷了，怎麽還能對一個弱女子下狠手呢，我可憐的女兒啊！”
    她眼裏泛著惡毒的光芒，好似已經忘了剛剛是他們從惡霸的手裏救下了她的女兒。
    “我去，這老女人也太不要臉啦！”
    葉南絮的小脾氣一下冒了出來，擼起袖子就想衝過去找她理論。
    “哎喲喂，這幫天殺的，黑心肝的，傷了我女兒，還想對我這老婆子動手。”
    婦人捶胸頓足，唾沫星子在陽光下四濺，目光掃向越來越多的人群。
    “我女兒清清白白一個大姑娘，被你們打成這樣！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人性啊！”
    她的哭嚎極具煽動性，每一句都像裹著毒汁的鉤子，精準地撩撥著圍觀者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弦。
    “大家夥兒都看看，都評評理啊！他們仗著會點拳腳功夫，就草菅人命啊！我苦命的女兒還沒出閣，這要是摔壞了身子骨，落下病根，以後可怎麽活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蘇婉兒不是摔了一跤，而是被千刀萬剮了一般。
    同時，那雙渾濁的眼睛卻滴溜溜亂轉，暗中觀察著周圍人的反應。
    “就是，太不像話了！”
    “把人姑娘家摔成這樣，得有個說法吧？”
    “看著人模人樣的，下手忒狠毒了。”
    “不能就這麽算了，得賠錢。”
    一直沒出場的老漢在婦人眼神的暗示下，立刻在人群裏高聲附和起來。
    不明真相的圍觀者也被這淒慘的場麵和群情激憤的氣氛帶動，紛紛指指點點，指責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無形的壓力像粘稠的泥沼，瞬間將葉南絮三人圍困在中心。
    那些投向他們的目光，充滿了懷疑、譴責和幸災樂禍。
    葉南絮隻覺得一股滾燙的血液猛地衝上頭頂，臉頰瞬間燒得通紅。
    她看著地上那哭天搶地的婦人，再看看周圍那些被煽動起來的麵孔，胸口像被塞進了一團燒紅的烙鐵，又悶又痛，幾乎要炸開。
    好心救人，竟被反咬一口，潑上這樣一盆肮髒的汙水。
    她長這麽大，在宗門裏都被師兄們嗬護著，何曾受過這等憋屈的冤枉氣。
    “你…你胡說八道！”
    葉南絮氣得聲音都在發顫，手指指著那撒潑的婦人，指尖因憤怒而微微抖動，
    “分明是我們救了你女兒，她卻起了歪心思，你怎麽能顛倒黑白，血口噴人呢！”
    “哎喲喂！大家快聽聽，她還想殺人滅口啊！”
    婦人一見葉南絮反駁，嚎得更加起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往地上甩，身體更是誇張的往後一仰，仿佛真的被葉南絮的氣勢嚇得要暈厥過去。
    “老天爺啊，沒活路啦，打了人還不認賬，還要威脅我們這些沒權沒勢的窮苦百姓啊！”
    人群的喧嘩聲更大了，指責的矛頭愈發尖銳地指向葉南絮。
    楚子淩臉色鐵青，右手下意識地按緊了左臂的傷處，傷口在憤怒的情緒激蕩下似乎又裂開了些，黏膩的感覺透過衣料傳來。
    他強忍著拔劍的衝動，深知此刻任何過激的反應都隻會讓局麵更加失控，正中那潑婦下懷。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憋悶和洶湧的指責浪潮幾乎要將葉南絮淹沒時，一道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如同冰泉滴落寒潭，清晰的穿透了所有的嘈雜：
    “你想如何？”
    君洛淵終於動了。
    他緩緩轉過身，那雙深邃如寒夜星空的眸子，終於落在了撒潑打滾的婦人身上。
    目光沒有任何溫度，沒有憤怒，沒有鄙夷，隻有一種純粹的、令人骨髓發冷的審視，仿佛在看一件毫無價值的死物。
    婦人被他看得渾身一哆嗦，嚎哭聲下意識地卡了一下殼。
    但旋即，貪婪和僥幸壓過了那瞬間的心悸。
    她猛的止住幹嚎，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著身上的灰土，眼神閃爍著精明的算計光芒，語氣也變得理直氣壯：
    “哼！想如何？我女兒金枝玉葉的身子，被你們打成這樣，萬一落下個病根，一輩子就毀了，賠錢，必須賠錢！”
    她伸出五根粗糙的手指，在葉南絮眼前用力晃了晃，斬釘截鐵地喊出了一個天文數字。
    “沒有五百兩銀子，這事兒沒完。”
    “嗬嗬，五百兩？”
    葉南絮冷笑一聲，她不是沒有五百兩銀子，而是這夫人的胃口也太大了。
    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赤裸裸的敲詐，她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胸脯劇烈起伏，隻覺得一口惡氣堵在喉嚨裏，憋得她眼前發黑，所有的教養和理智都在那貪婪醜陋的嘴臉麵前瀕臨崩潰。
    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聲音。
    “哼！”
    一聲極輕的冷笑，從君洛淵的喉間溢出。
    那笑聲短促、冰冷，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一絲難以察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腥味。
    他沒有再看那對母女，也沒有理會周圍聒噪的人群，甚至沒有回應葉南絮幾乎要噴出火的眼神。
    目光投向了幾條街巷之外，那幾個惡霸消失的方向。
    下一刻，令所有人永生難忘的一幕發生了。
    他的身影毫無征兆的在原地變得模糊、虛化，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倒影般瞬間破碎、消散，沒有風聲，沒有殘影，仿佛他從未站在那裏。
    “人呢？！”
    “鬼…鬼啊！”
    人群裏爆發出驚恐的騷動，有些膽小的人嚇得臉色微微泛白，目光卻又好奇的向四周張望。
    僅僅幾個呼吸之後，空氣再次詭異的扭曲、凝結。
    君洛淵那月白的身影重新在街心清晰顯現，仿佛隻是短暫的融入了空氣，又從中分離出來。
    與他一同出現的，還有那十幾個剛剛逃走的惡霸。
    他們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從虛空中硬生生拎出來的破麻袋，一個個麵無人色，魂飛魄散的被“扔”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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