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這青年對那足以劈山斷嶽的狂暴劍氣，竟能操控得如此隨心所欲，收放自如。
    這已經不是“強”字可以形容，這簡直是……神魔般的手段。
    元浩大長老劫後餘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仿佛剛從溺水的深淵中被撈起。
    他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眼，瞳孔深處殘留的恐懼幾乎要滿溢出來，怔怔地望著前方那玄衣飄然的年輕身影，嘴唇哆嗦著，所有的倨傲、所有的怒火，都在那煌煌一劍的陰影下徹底化為齏粉。
    “我……我輸了。”
    聲音幹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骨頭的皮囊，頹然跌坐在地，沾滿塵土的道袍下擺無力地攤開。
    南宮昊目光平靜，掃過周圍一張張寫滿驚懼和敬畏的臉，像是在點評一場尋常的劍術切磋，語氣淡然無波：
    “老人家，你的劍法根基尚可，人劍合一的境界也算摸到了門檻。
    可惜，太過拘泥於形，刻板生硬，失了劍道靈動變幻、隨心所欲的真意。
    好好想想，或許還有更上一層樓的餘地。”
    他的目光掠過鴉雀無聲的人群，
    “還有誰？”
    偌大的廣場，落針可聞。
    隻有遠處茶樓酒肆裏杯盤碰撞的輕微聲響，以及無數人壓抑到極致的呼吸聲。
    “切……”
    一聲極輕、極不和諧的嗤笑，混雜著清脆的咀嚼聲，從廣場邊緣那棵枝葉繁茂的古槐樹上飄了下來。
    葉南絮盤坐在粗壯的枝幹上，背靠著主幹，看得正津津有味，不知何時竟從自己的空間裏摸出了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正“哢嚓哢嚓”啃得起勁。
    聽到南宮昊那句“還有誰”時，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小臉上寫滿了毫不掩飾的嫌棄，含糊不清地小聲嘀咕道：
    “廢話，一招就把人家牌麵人物給摁趴下了，其他人是吃飽了撐的嫌命長嗎？還打？打你個頭啊打。”
    她的聲音不高，甚至被廣場上死寂的餘韻襯得有些微弱。
    然而，就在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瞬間，一道如有實質的、帶著探究意味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銀針，瞬間穿透人群，精準無比地鎖定了古槐樹上那個啃蘋果的嬌小身影。
    葉南絮隻覺得後背一涼，下意識地抬眼望去，正好撞進南宮昊那雙深邃含笑的眸子裏。
    他唇角那抹玩味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仿佛發現了什麽極其有趣的玩具。
    “呃……”
    葉南絮心頭猛地一跳，嘴裏的蘋果瞬間不甜了。
    她像隻被踩了尾巴炸毛的貓，猛地將啃了半拉的蘋果朝樹下用力一甩，凶巴巴地瞪了回去，小腦袋高高揚起，努力擺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用眼神無聲地傳遞著威脅：
    “看什麽看，再看姑奶奶把你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看著她那副明明心裏有點發毛，卻強撐著張牙舞爪的生動模樣，南宮昊一個沒忍住，喉間溢出低沉悅耳的笑聲。
    他不再看其他人，隨意地揮了揮手。廣場邊緣，那層早已搖搖欲墜、布滿裂痕的守護結界閃爍了幾下，如同破碎的肥皂泡般悄然消散。
    “今日若無人再戰，便散了吧。”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廣場上每一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鄙人會在城中‘鴻運客棧’停留三日。若還有哪位同道心存疑慮，想掂量掂量，隨時恭候。”
    說完，他不再理會瞬間如同沸水般炸開的議論聲潮，轉身，玄色衣袍在漸起的晚風中劃過一個利落的弧度，身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廣場盡頭。
    “沒戲看了，大師兄，影大哥，撤吧！”
    葉南絮撇撇嘴，頓感索然無味，伸手扯了扯旁邊兩位看得入神、身體繃得像兩根標槍的同伴。
    “那……那個小師妹……”
    楚子淩猛地回過神，眼神卻有些發直，帶著一種近乎夢遊般的恍惚，聲音都激動得有些變調，
    “我…我好像……好像有點感悟，快，快找個安靜地方，我得好好捋一捋。”
    他呼吸急促，仿佛窺見了劍道殿堂的冰山一角。
    “對對對，我也想靜靜，那劍勢……那由實化虛，聚散由心的境界……”
    。影六也如夢初醒，臉上的激動毫不遜色，眼神灼熱得嚇人。
    兩人此刻的狀態，如同被打了一整桶雞血，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亢奮。
    他們甚至沒等葉南絮完全反應過來，一人一邊，不由分說地架起她的胳膊，如同拎小雞般，猛地從古槐樹上一躍而下。
    腳尖在人群頭頂幾個輕點，快如疾風般衝出喧囂的城門，朝著城外不遠處一片連綿起伏、林木幽深的山巒疾掠而去。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徹底沉入西山，深沉的暮色如同潑墨般浸染開來。
    楚子淩和影六如同兩道離弦之箭，一頭紮進山中，七拐八繞，最終在一座廢棄的山神廟前停下。
    廟宇早已殘破不堪，門扉歪斜，牆皮剝落，荒草蔓生，唯有那殘缺的神像在昏暗的光線下沉默地注視著闖入者。
    “就這兒了。”
    兩人異口同聲，連多解釋一句都嫌浪費時間。
    楚子淩一頭鑽進還算完整的廟堂，找了個布滿灰塵的蒲團，盤膝坐下。
    影六則直接掠到神像背後一塊相對幹淨的空地，同樣盤腿入定。
    幾乎在坐下的瞬間，兩人便如同老僧入定，氣息迅速變得悠長而沉靜，顯然已沉浸在對剛才那驚天一劍的感悟之中。
    葉南絮站在破廟門口，看著兩個瞬間進入“閉關”狀態的同伴，嘴角抽了抽，無奈地歎了口氣。
    得，護法的活兒隻能落她頭上了。
    她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在廟外尋了塊還算平整的大青石坐下。
    山間的夜風帶著涼意，拂過樹林，發出沙沙的輕響。
    她搓了搓有些發涼的手臂，隨手撿了些枯枝落葉，指尖一彈，一點橘紅色的火星落下，“噗”地一聲，一小堆溫暖的篝火便跳躍起來，驅散了周遭的寒意和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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