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女祖母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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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曆317年,東十二區,太平街。
    巨大落日下,飛鳥展翅滑翔,掠過形狀怪異的摩登大樓,掛著霓虹燈牌的老樓房,香火繚繞的金瓦廟宇,最終在老街盡頭的飛簷上落定。
    夕陽將五重簷的古樸大門投影拉得極長,剛放學的孩子背著書包在台階下踩影子,經過一個小巷口時,聽見一名老人正在給小孫女講故事。
    “很久很久之前,美麗的大地上突然冒出黑色泥漿,城市森林海洋皆被汙染,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得了失心瘋,不分白天黑夜的殺戮。”
    “熱武器殺不掉這些怪物,沒人知道它們為何變成這樣,人類難以逃脫,在那場浩劫中死傷慘重,就在危急存亡之時…”
    “誒?,一個女人跳出來說,不裝了,我攤牌了,其實我是狐狸精。”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她露出三條大尾巴,出手解決掉一個炮仗都炸不傷的怪物。”
    “從那天開始,越來越多人冒出來,他們說自己是精靈,是鮫人,是龍,是占星師,是鬼魅,是禦獸師,是吸血鬼,是精怪,是修士……”
    “就這樣,在各類能人異士的幫助下,人類慢慢奪回被汙染的土地,重建了政權與城市,隻是許多國家完全覆滅,流亡的人們早已沒有家,不得不選擇向最安全的幾個地區逃亡。”
    “漸漸地,世界形成東西兩個各自發展的大區,而東西大區下又有若幹小分區,咱們所在的東十二區就是其中之一。”
    “城市重現往日風采,而這些稀奇古怪的混搭風建築,就是那些能人異士所住的房子。”
    “他們保護我們,還在學府裏傳授有潛力之人知識,所以你以後看見這些人可不能貪圖些有的沒的,記住沒有?”
    稚嫩的童聲響起:“知道啦爺爺,現在還會有怪物嗎?”
    “有,外麵的荒區仍有許多進化過的怪物,更別說分區自治的西方還有什麽惡靈,吸血鬼,洞穴巨人,天蛾人……”
    老人絮絮叨叨,小孫女躺在搖椅裏困意上湧,閉眼秒睡。
    站在旁邊的男孩握緊書包帶,“爺爺,你剛不說吸血鬼幫助過人類嗎,為什麽還說他們危險?”
    “嗐~”老人秒從蒼老旁白轉為不正經老頭,“我隨便說的,小破孩天天要和吸血鬼談戀愛,我嚇唬嚇唬她,省的長大變毛血旺。”
    “…………”
    男孩頓覺浪費時間,“幸虧我從不跟父母說自己長大以後想娶一個魔女,不然他們得天天罵人家是大壞蛋。”
    趁天還沒徹底黑下去,他倒退走出小巷。
    沾了灰的球鞋往後踩,剛出巷口,男孩背後忽然撞上個人,差點向前栽倒。
    “誰呀,走路怎麽不看路?”他嘟囔著抱怨,抬眼往上瞅。
    鞋跟點地的聲音從裙底透出來,隻露出鞋尖的綠色寶石鞋最先映入眼簾。
    墨黑長裙後擺拖地,鏤空蕾絲罩裙兜成褶皺繁複的弧形,從胯骨兩側攏進緊窄的上衣,一顆水滴型寶石項鏈墜於胸前,與那雙奢侈的鞋子相同,也是瑰麗濃豔的綠色。
    “請問。”
    稍顯清沉的音線同那顆鴿子蛋大的綠寶石一齊蕩下來,被黑色麵紗遮住的半張臉隨即露出真容。
    一雙深邃的綠眼睛對準男孩,與之對視的瞬間,他似乎窺見到舊世紀的森然傳聞,不能言說的奇詭就隱匿在靜水流深的表象之下。
    男孩瞳孔失焦,仿若被拽入了深淵,呆愣愣的對方問什麽回什麽。
    “這裏是東十二區太平街嗎?”
    “…是。”
    “謝謝,第二個問題,你很喜歡魔女?”
    “…喜歡。”
    “魔女是大壞蛋?”
    “…是。”
    “是壞蛋還喜歡?”
    “…我喜歡和別人不一樣,那樣很酷。”
    “這樣啊。”
    拖長的尾調在最後一秒被突然變長的尖牙打亂氣息,女人猩紅色的唇縫向兩側拉扯,嘴角上提頂出的笑紋形同鯊魚的腮褶,露出一個銳利又驚悚的笑容。
    白到透底的臉湊近男孩,四目相對,她輕聲細語地問,“現在還喜歡嗎?”
    怔然回神,男孩嗷一嗓子嚎出來。
    “嗷!!!!”
    “媽媽,有妖怪!!”
    幻想破滅的小朋友雙眼哭成荷包蛋,飛一樣跑走,哭聲傳出二裏地。
    一身黑的魔女收斂表情,撣撣被碰過的裙擺,直起身,慢條斯理地向前走。
    古典的喪葬風裝扮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走一步點一下地麵的手杖,鑲嵌在最頂端的祖母綠寶石誰看誰被閃瞎。
    迎麵走過去的路人忍不住回頭,擋住嘴和同伴吐槽,“好浮誇啊。”
    “是真寶石嗎?不會是啤酒瓶吧?”
    “誰家啤酒瓶十厘米厚的底啊?”
    “嗐,那估計是異士吧,這些人就愛打扮的奇奇怪…”這人被同伴拍一下手,急忙改口,“可可愛愛。”
    竊竊議論從四麵八方而來,被議論的人完全沒受影響,在一棟中式風格的大門前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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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女舉起手裏帶動圖的信件,和眼前的房子進行對比。
    萬象學府。
    嗯,筆劃走勢相同,確信自己沒找錯,她踏上台階找人。
    “稍等下,進門要先登記。”
    大門後溜出一位阿姨,拿出最原始的手寫冊子,熱情地問,“請問怎麽稱呼呀?”
    “???????。”
    “啥?”
    “???????。”
    阿姨扣扣腦袋:“祖母扔的?扔啥了,你跟姨說,姨幫你找。”
    食指點下手杖頂端的寶石,魔女換種語言:“是祖母綠。”
    “祖母綠,哎呀,那玩意兒老值錢了吧?你丟哪了?這麽大姑娘咋不長心呢?”
    “是我叫祖母綠。”
    “…你叫祖母綠?還有人叫這名?這麽神?奇的嗎?”阿姨話說半道拐個彎,告訴自己要有素質,這人說話還帶abc口音呢,可能是外國人給自己起的獨特名字。
    祖母綠單手抵住手杖,擺出十分有禮的麵孔,歪一點頭:“是的,請您登記。”
    “啊,好的好的。”
    阿姨在來賓登記冊寫下祖母綠三個字,然而紅光閃過,登記冊顯示名字有問題,不予通過。
    祖母綠詢問:“我可以進了嗎?”
    “還要再等一下哈,你這個名字怎麽…怎麽是紅色的啊。”
    察覺出不對,阿姨死腦子高速運轉,猛然想起紅名是禁入東區才有的顏色標誌。
    一個禁入東區的人,卻能走進十二區,來到最安全的太平街,還跑到能人異士最多的萬象學府??
    我滴媽耶~
    阿姨抱住登記冊往門後退,“那個…你,你,你等下啊…哈哈,我再看看…再看看……”
    “好的。”
    祖母綠微笑應好,下一刻唇角弧度下落,抬手向學府大門甩去一顆綠寶石。
    密文符咒閃爍,魔法陣在她腳下快速逆向旋轉,隻聽——
    “嘭!”
    太平街盡頭炸出一聲巨響,閃爍在半空的綠寶石爆裂成黑綠交雜的電光火花,直接轟開氣派的五重簷大門。
    灰燼飛揚,她穿過張牙舞爪的黑色霧氣,徑直往裏走。
    信上不是說會有人來接她麽?
    人呢?
    她從西到東,千裏迢迢,結果到地方了都沒看見接自己的人。
    祖母綠邁入萬象學府,未等查看,半空驟然閃現一點寒芒。
    瞬張的十字星化為一道劍氣俯衝而下,攜卷著冷冽肅殺,霸道地破開濃重的黑霧。
    銀色劍刃削下一角裙擺後錚得釘進地麵,同時霧氣被震散,暴露滿地狼藉。
    前方高而陡的階梯上落下一人,廣袖素衫,墨發白衣,瑤階玉樹如君樣。
    來人虛虛懸於地麵,勾手收回長劍,出手穩準狠,問話卻很克製。
    “何人?何事?”
    祖母綠掃過他劍穗上釉質瑩潤的玉石,拉起麵紗,多了一份耐心。
    “魔女祖母綠,我找…”
    忘了要說的姓名,她將捏皺的信拿出來,生疏念出上麵的字。
    “林玉玠。”
    林玉玠本人神色不變,審視起眼前人,服飾誇張,黑發綠眸,因為有些眉壓眼所以襯得眼窩略深,不似東區人。
    “你找他有事?”
    “他是我丈夫。”
    “……………………”
    烏鴉從上空飛過,沉默那麽長,那麽深,林玉玠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不對吧?
    他是在恩師的勸導下簽過一份婚約。
    但他記得恩師說對方叫絲錄,為滅殺怪物做過很大貢獻,可人心難測,她被眾人辜負追殺,元氣大傷,已然弱不禁風。
    總之一頓天花亂墜說下來,意思就是她不該遭受如此對待,如果不能給予有力的身份保障,對方在西區會很危險。
    而他也在“你該成家了”“時間不等人”“不能讓好人寒心”“的洗腦中,選擇了最快捷高效的方式——與對方結為夫妻。
    可現在…
    望向被炸塌的學府大門,林玉玠思考自己是什麽時候得罪了恩師。
    名對不上就算了,沒聽到來的消息也算了,怎麽柔弱還能柔弱到炸毀學府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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