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山荇噗通掉進水裏，荷花池邊隻聞聲不見人。
    絲錄走到台階邊，一低頭，見這小冬瓜正被一片大荷葉托起身體，緩慢地送上來。
    卻山荇剛浮出水麵就揚起一個笑臉，在荷葉的幫助下扒住青石台階，蛄蛹著往上爬，一上岸躲到絲錄身後，防止林玉玠看見自己不務正業要罰人。
    但今天要折磨她的另有其人。
    絲錄將魔杖貼上卻山荇的後背，揮動手臂推著人往前來，打算告訴她這個令人開心的消息。
    卻山荇不明所以，卻很快注意到她手中魔杖和那天見到的不一樣。
    今天的好華麗啊。
    鏤空扭轉成波浪狀的藤蔓支撐出杖頭，上麵鑲嵌著烏金色的金屬，看不懂的字符和花紋密密麻麻將綠寶石纏在其中，最頂端的烏金和藤蔓擰成一道橫倒的彎月，再換個角度仔細看看，卻山荇又聯想到了彎曲的羊角。
    “好漂亮啊～”
    “今天的裙子也好好看哦。”
    “你怎麽又變美啦。”
    “哼。”絲錄用魔杖尾端杵上卻山荇腦門兒，給卻山荇推遠。
    小不點休想再用這招蒙蔽她。
    卻山荇衣服濕答答的滴水，扭頭瞟一眼靠近的林玉玠，鼓起勇氣再上前湊近絲錄。
    林玉玠掐訣除去她衣服上的水，打破卻山荇的幻想，“別躲了，她是來給你當老師的。”
    “沒錯，別往我這躲。”絲錄垂眸注視那雙無知大眼睛，“我來教你學魔法。”
    “魔法？”卻山荇撲閃著睫毛，試圖理解這個陌生詞匯。
    “對，魔法。”
    學不會就把你吃了那種魔法。
    絲錄半彎腰，指甲貼著卻山荇的臉頰，手從她臉上劃過去，抬高她的下巴，“來，和我說說，你現在都會些什麽？”
    “你可以直接教她。”
    林玉玠自覺說得委婉，不建議絲錄多問，免得怒急攻心。
    絲錄聽出他的委婉，眼皮耷拉下來：“不會是你什麽也沒教會吧？”
    林玉玠一手背後，背對她站：“我教別人，別人就會。”
    “她不是山神嗎？神你都教不會？”
    “所以我讓你來，你教。”
    絲錄在腦子裏翻譯一下，反問：“我行我上？”
    “是。”
    “所以你不行。”
    林玉玠這回回頭看她了，“你先教她。”
    絲錄收回視線，重問卻山荇剛剛的問題，她都會些什麽。
    卻山荇本能感到不太妙，左瞄右看，謹慎地挑自己拿得出手的說，“…我會下雨，會刮風，會打雷。”
    絲錄擊破她的小聰明：“說你不哭時會的東西。”
    “我…我會吸引蝴蝶，它們都喜歡我。”
    絲錄眼神沉沉，不說話。
    “…還有蜜蜂，我掏蜂窩它們都不蟄我。”
    絲錄依舊保持沉默。
    “…我還會生小樹苗。”卻山荇雙手捧起，抬高手臂，讓絲錄看她手心裏生出的小黃花。
    絲錄瞥過指甲蓋大的小黃花，胸口起伏一下，目光轉移到她臉上，“繼續。”
    “…還有…還有……”卻山荇空空如也的腦子玩命轉，衣服揪成一團褶皺的旋渦。
    頂著絲錄的冷臉，她半垂下頭，手指打轉。
    突然間她想到什麽，眼睛突然亮起來，“啊！我還會說英語單詞，林仙長是老師，你是teacher！”
    “……………………”
    神呐。
    這小白癡的腦子是讓妖精偷走當球踢了嗎？
    “林玉玠。”
    絲錄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因為我要睡你的床折磨不了我，所以就換個人來摧殘我的精神。”
    “夫妻有難同當，吃完她這個苦你就能脫離苦海了。”
    絲錄仿佛聽了句廢話：“吃她的苦不如讓我直接把海水喝幹淨。”
    “先教，不然你喝幹淨她還能下雨。”
    一根樹枝從樹林中飛來，送進林玉玠手心充當教棍。
    他點下卻山荇肩膀，“站好運氣，不要傻站著。”
    “…可我運氣不好啊。”卻山荇想今天碰到了你們倆，這運氣哪好了？
    絲錄克製翻白眼的衝動，繞到卻山荇身後。
    魔杖隨她身離地漂浮，伸出兩根小觸須，抬正卻山荇的腦袋。
    空中無雲，下午的太陽光依然強烈，兩個成年人身量修長，烈日投射出兩團陰影，一前一後，圍繞著卻山荇。
    她在打轉的陰影裏和三百六十度全景環繞聲裏不知所措，臉上一會兒蓋上一片灰色影子，一會兒又被陽光籠罩，人生明暗參半。
    隨著一聲聲猶疑的不會，兩個影子逐漸成並攏呈包圍狀，仿若兩座跨不過去的大山，沉重的從天上砸下來。
    卻山荇眼睛起霧，下唇向上拱，嘴巴撅成一片卷邊的樹葉。
    不要問了，她真的什麽都學不會嘛。
    她也不想當山神，學習好痛苦哇。
    天上飄過來一層烏雲，絲錄不想大雨澆頭，停止發問。
    她扭過頭，將矛頭再次對準林玉玠：“你真的教過她？”
    林玉玠放棄反駁：“你當我沒教過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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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絲錄懂了，對卻山荇的沒有一個懲罰是白罰的，這得從最基礎的開始教。
    她站直身體，拿出一顆綠水晶，放到卻山荇麵前：“敢讓眼淚流下來我就讓林玉玠罰你。”
    “那我不哭了。”卻山荇將眼淚憋回去。
    絲錄挑起眉頭：“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種用法。”
    林玉玠看往別處：“…快教吧。”
    “行吧。”絲錄在卻山荇腳下劃出簡單的魔法陣，屏蔽外界無用的雜音。
    什麽蝴蝶蜜蜂，小花英語，少給她招蜂引蝶，學不會就往死裏學！
    她命令卻山荇坐到魔法陣正中間，“集中注意力觀察這顆水晶石，想象它在你眼前漂浮……閉眼睛想。”
    “噢。”卻山荇乖乖閉眼。
    “閉眼前你見到的水晶長什麽樣就想象它長什麽樣，先最閃爍的那一麵開始冥想，它有平滑的切麵，剔透的光澤度，你記住了它的光彩，這就是你在黑暗中的視覺錨點，你所見的虛化的光正在變實，不再是朦朦朧朧的一片氣體，一條更亮的細線從光團中穿梭出來，線包裹住了光，你正在構建它的形狀。”
    “注意呼吸。”
    林玉玠揮動手指，讓若有似無的靈氣包圍住卻山荇。
    “意守神闕穴，吸天地清氣，用你的內視觀察氣絲走向。”
    他說得不多，這些東西從詳到略講八百遍了，讓一座山學習天人合一式的呼吸是有點費勁，但卻山荇總要學。
    她不是尋常小孩子，她是山神，如果把握不住自身擁有的龐大力量，太危險。
    “不要有雜念，將你看到的氣絲投射到外界，去聯係萬象山裏的一草一木。”
    林玉玠提示兩次，再去看絲錄。
    她手中水晶變成齏粉，她再拿出一顆更大的綠水晶，繼續讓卻山荇冥想，專注控製意念。
    不知道讓絲錄來是否能有效果…
    林玉玠放平心態，靜觀其變。
    太陽不知不覺向西偏斜，卻山荇額頭積了薄薄的汗，臉頰有些發紅。
    荷花池對麵，何怨用體溫冰鎮懷裏的小甜水，她旁邊坐個頭頂荷花的女孩，手裏抱一本《冷酷霸總與他逃不走的金絲猴》。
    女孩控訴何怨，“姐姐誒，那是累的，不是曬的，你快離我遠點吧，一會兒給我凍枯萎了，我都翻不了頁了。”
    何怨幫她翻頁：“你沒這麽脆弱，你是全學府恢複能力最強的荷花妖，池子底下養十幾個病號都影響不了你。”
    名叫觀漪的荷花妖覺得這一個兩個都不正常，對麵那兩個教課的猶如用殲星艦轟蚊子，旁邊這個翻頁還給她翻反了，她又重讀一遍上一頁。
    “新時代了，書從左往右讀，幫我翻回去好嗎。”
    何怨順手幫她翻過去，見林玉玠和絲錄相顧無言的撤掉屏障，立馬起來往那邊去。
    “誒？不是，你又給我翻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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