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信任的感覺非常好，仿佛腦內多出來一條增加愉悅感的神經線，末端牽扯起絲錄的唇角，她對名為喜愛的情緒感觸更加敏銳。
    “你不說，我真的沒察覺出來。”
    觀漪沒有自保能力這點被隱藏的太好了，日日閑逛，偶爾去食堂追殺吃藕的人，隨手生花當獎勵，對她要花的要求不顯吝嗇，還能保證外出隊伍有穩定的荷花來源，她看起來有一些重視卻又不多，將防備心表達的恰到好處。
    誰能想到這個做事隨性從不畏縮的荷花妖其實讓人套上麻袋就能帶走？
    絲錄生出好奇，“她一點攻擊力沒有，是怎麽活這麽久的？”
    林玉玠看著她說：“因為這世上不全是壞人。”
    “有理，我就是好人。”
    “但其實你也沒少薅羊毛。”
    “我是可持續發展的薅。”
    “那你這點還不怎麽像西區的作風。”
    絲錄欣然道：“因為我是最好的。”
    “對，你是最好的。”
    從林玉玠身上延伸進她大腦的那根神經仍在發揮作用，仿佛入侵了意識係統的病毒，瓦解她的多慮，令她一向複雜的思考簡化了。
    然而絲錄奇妙地感到安定，有點陌生，她默然地品味起這種平和，將感受代入各個假想的場景裏。
    陽光燦爛的清晨，冒著熱氣的湯，風格不同卻緊挨著掛在一起的衣服，還有隨口一問的你明天有什麽打算……
    不排斥，甚至有點期待？
    這個念頭一浮現，那根神經在瞬間長出細碎的末梢，如同無數向上生長的樹枝，將結果統一導向明天兩個字。
    於是絲錄允許了這個改變，做出一個決定，也告訴林玉玠一個秘密。
    “我隻是在西區住的時間最久，在那裏沒誕生出文明時就在了，我…”
    她手心按上心髒的位置，漆黑的睫毛向下眨，洇出一片投影，深沉的目光中晃著幾點光，綠眼仁裏映出林玉玠的臉。
    “天生就是獨一無二的不老魔女。”
    絲錄一字一頓，林玉玠空檔的胸腔仿佛被一塊圓鈍的石頭同頻率撞擊，絲錄的心跳似乎成了他的。
    他注視絲錄的眼睛，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期望，她就這樣說了？
    天生不老。
    無需修煉仙法，無需與本性背道而馳，無需消耗人力求丹問藥，更無需群眾的信仰。
    一個生來就如此不可思議的人，誰都會想弄清她能成為如此存在的原因。
    林玉玠驚異於她的特殊，“你一誕生就有這個認知？”
    “是。”絲錄心情很好，“我有意識時，腦子裏已經存在一些東西，我很了解。”
    “…我知道了，我會保守秘密。”
    “保守不了就殺了你。”絲錄橫過手掌貼著他喉管蹭兩下。
    林玉玠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像說情話似的，“那很難，但我們可以同歸於盡。”
    “我才不，我要活著。”
    “嗯，活著。”林玉玠無意義的重複她的話，搭住絲錄的手，張開手指，從腕骨到中指指尖，丈量起她的手掌尺寸。
    忽然覺得絲錄連指甲都長得悅目，他疑問道：“去西區之前你都生活在哪？”
    “記不清了，人類反複給地區改命字，我又經常沉睡，每次醒來，統治者都又換了一個，對不上都是誰，有次醒過來兩個城邦正在扔泥巴，不巧還砸到了我。”
    “沒想過來過東區嗎？”
    “來東區見你？”絲錄飄了，順口而出，”你也要給我弄個王後當當麽？”
    林玉玠一下按住她的手，調子低下來，“也？”
    “…額……”
    絲錄解釋，“每個時代總有那麽幾個人能見到我，有人寫詩讚美，有人想用諾言綁住我，還有人想用權勢脅迫我，很正常。”
    她被按住的手愈發貼緊桌麵，絲錄讓林玉玠別在意，“但我不喜歡，所以拒絕無果後我會送給他們一些小禮物。”
    “什麽禮物？”
    “中風…或者天花……”絲錄再想想，“可能還有找不到原因的猝死。”
    她微笑著，眼睛微微彎起來，第三次說，“覬覦我的人真的多，我沒騙你。”
    “你也沒說還有這種覬覦。”林玉玠握緊她的手，“還有什麽？”
    “能有什麽，也就這些了。”絲錄見他還木著一張臉，“我要吃東西，要訂做衣服，還要這個那個這個的，誰跟你一樣八百年見不著一回外人。”
    “我也沒說什麽。”林玉玠用另一隻手拿瓣袖子塞她嘴裏，“你還挺經受得住誘惑。”
    “因為真的很難入眼，而且聽著就假。”
    絲錄毫不掩飾鄙夷，“溝通很困難，說滾又聽不懂，簡直是對大腦的自殘行為，我又不能傷害自己，隻好正當防衛了。”
    “但我覺得我做的很不錯，死了之後人民都在歡呼呢。”
    絲錄抽手比個克製的歡呼，雙手像一朵展開的花，“呼～～歡呼，能懂嗎？”
    “……”
    林玉玠別過臉。
    不能笑。
    笑了又要臭臉了。
    絲錄身體往外探，“林玉玠，你是不是在笑我？”
    林玉玠轉回來：“我喘口新鮮空氣。”
    絲錄瞥眼桌子上的菜，“怎麽，熏到你了？”
    “沒有，我把飯香留給你一個享受。”
    “…神經。”
    絲錄推開他，“影響我吃飯，換地方待著去。”
    “換哪兒你都能看見我，今天看不著明天也能。”林玉玠拉過打包盒，“快吃，再說兩句全涼了。”
    “涼不了。”絲錄彈個小火花到打包盒下。
    林玉玠看著燃燒的綠色火焰，一言難盡道，“不要在室內製造毒氣彈……”
    “放心，我沒想謀殺你。”
    絲錄拿出坩堝，把尚未收到波及的菜倒進去。
    林玉玠眼見著色香味俱全的菜了變成混濁的泔水，“…咱們今天一定要死一個麽？”
    “那隻能是你了，畢竟我是不老魔女。”
    “翅膀不對稱的不老魔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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