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濃重，清河城卻早已燈火通明。祭壇四周火把林立，將士們鎧甲鮮明，文武百官身著朝服，百姓們擠滿了廣場的每一個角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聳的祭壇上，等待著那個曆史性的時刻——江臨稱王。
    天樞靜立在祭壇東側，眼中的數據流如瀑布般刷新。他監測著現場的每一個角落，從官員的微妙表情到人群中的異常舉動。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直到第一縷陽光本該灑向大地的時刻。
    “起霧了。”蘇雲晚輕聲道，她站在江臨身側，眉頭微蹙。
    不是尋常的晨霧。這霧氣來得詭異，濃白如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著視野。不過片刻功夫，十步之外已不見人影。火把的光在霧中暈開，變成一團團模糊的光暈。
    “主公，這霧不對勁。”天樞的聲音通過內置通信器傳入江臨耳中，“我檢測到霧中含有異常水分子和帶電粒子，非自然形成。”
    江臨站在祭壇前，麵色如常，袖中的手卻已握緊。他抬頭望向本該明亮起來的天空，隻見一片混沌的白色。
    祭壇下方，人群中開始騷動。竊竊私語如潮水般蔓延開來。
    “天譴，這是天譴啊！”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霧中格外清晰。
    “閉嘴！休得胡言！”李四的嗬斥聲從護衛隊中傳來，但不安已經如種子般播撒開來。
    天樞眼中的數據流突然紊亂，警報信號接連閃爍。
    “警告：監測係統受到強烈電磁幹擾。預警功能失效70。”
    “警告：無法掃描半徑20米外區域。”
    “警告：檢測到至少十七個未授權武器信號。”
    江臨深吸一口氣，聲音沉穩有力，穿透濃霧：“天樞，啟動‘鏡麵守衛’。”
    “指令確認。”天樞回應，同時向全城各處的鏡麵陣列發出信號。
    然而，意外再次發生。預設的鏡麵陣列毫無反應。
    “鏡麵控製係統遭到破壞，無法遠程啟動。”天樞迅速匯報道，“需要手動激活主鏡麵。”
    江臨目光一凜：“需要多久？”
    “主鏡麵位於祭壇頂端，手動調整需半炷香時間。但在此期間，您將完全暴露在危險中。”
    “去做。”江臨毫不猶豫，“我既已決定今日稱王，便不會因任何變故而退縮。”
    天樞金屬身軀微微一頓：“明白。李四將軍，請加強主公周身護衛。”
    濃霧中，天樞的身影如鬼魅般向祭壇頂端掠去。而就在他離開的瞬間，江臨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鎖定在自己身上。
    祭壇高達十丈，頂端平台可容納二十人站立。此刻，這裏本該是典禮的核心區域，卻被濃霧籠罩，宛如孤島。
    天樞到達平台時，發現守衛此處的四名士兵已倒地不起，頸部皆有細小的針孔。他迅速檢查，確認他們隻是昏迷，而非死亡。
    “目標已登頂。”濃霧中，一個幾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天樞的聽覺傳感器捕捉到了這細微的聲波，立刻鎖定方位。但就在他準備行動時，電磁幹擾突然增強，他的定位係統徹底失效。
    “有趣。”天樞眼中藍光閃爍，並未因係統受限而慌亂。他走向中央的巨大銅鏡——這是鏡麵陣列的核心，足有一人高，需要三人才能合抱。
    就在他調整鏡麵角度的瞬間，一道寒光從霧中射出，直取他的後心。
    天樞甚至沒有回頭，金屬手臂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格擋。“鐺”的一聲，一枚淬毒的飛鏢被彈開，沒入石製地麵。
    “出來吧。”天樞平靜地說，繼續調整鏡麵，“你們的隱身術在近距離對我無效。”
    濃霧中緩緩走出七道身影，皆著灰衣，麵覆銀具，手持奇形兵刃。他們行走無聲，氣息幾乎與霧氣融為一體。
    “機器人，你不該涉足人類的事務。”為首者聲音沙啞，手中雙刃閃爍著幽藍的光。
    天樞終於轉過身，麵對七人：“你們知道我的身份。”
    “破軍大人向你問好。”另一名灰衣人冷笑道，“他說你會是計劃中最大的變數，果然沒錯。”
    話音未落，七人同時發動攻擊。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攻勢封死了天樞所有閃避的空間。更詭異的是，他們的兵刃上似乎附著某種能量場，讓天樞的預判係統難以完全奏效。
    天樞眼中數據狂飆，在極短時間內計算出七人的攻擊軌跡和弱點。他不再保留，金屬身軀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在刀光劍影中穿梭。
    一拳，擊中一名刺客的胸腔，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一腿，掃倒兩人，他們的兵刃脫手飛出。
    一記手刀，直接劈斷了一人的脖頸。
    轉眼間，七人已倒四人。但剩下的三人卻毫不動搖，反而攻勢更猛。
    “他在拖延時間！”為首者突然醒悟，“快阻止他調整鏡麵！”
    但為時已晚。天樞借著打鬥的間隙，已經完成了鏡麵的最後調整。一縷陽光恰好穿透雲層，被鏡麵反射，形成一道光柱射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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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麵陣列已激活，次級鏡麵將陸續響應。”天樞通過通信器向江臨匯報，“驅霧過程開始，預計需要一盞茶時間。”
    就在這時，祭壇下方突然傳來驚呼聲。
    江臨站在祭壇前，盡管視線受阻，卻能感受到氣氛的急劇變化。濃霧中，他聽到李四的怒吼聲、兵刃相交聲、民眾的驚叫聲。
    “有刺客！保護主公！”李四的聲音在霧中回蕩。
    江臨被親衛隊團團護住，但他推開眾人，朗聲道：“不必慌張！繼續儀式！”
    “主公，太危險了！”一位文官顫聲道。
    “若是因危險而退縮，我江臨有何資格稱王？”江臨聲音堅定，踏上祭壇的第一級台階。
    就在這時，一道光束突然從祭壇頂端射出，穿透濃霧，與天空相連。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光束陸續亮起，那是遍布全城的鏡麵陣列被依次激活。
    奇跡發生了。光束所到之處，濃霧如被無形之手撥開，逐漸消散。廣場上的景象重新變得清晰。
    但清晰後的景象卻讓人心驚——人群中混入了數十名黑衣刺客，他們正與士兵廝殺。地上已經躺倒了多具屍體，有刺客的，也有無辜百姓的。
    “天樞，驅霧加速！”江臨命令道，同時從腰間抽出長劍，“李四，擒賊先擒王！”
    “得令！”李四如猛虎出柙，率親衛隊直撲刺客最密集的區域。
    就在局勢逐漸被控製住時，祭壇下方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轟！
    第一枚火藥雷被引爆了。碎石飛濺，煙塵彌漫，祭壇基座被炸出一個大洞。
    “哈哈哈！江臨偽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個癲狂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江臨臨危不亂，繼續向祭壇頂端走去。按照禮製，他必須登上頂端，祭拜天地，方可完成稱王儀式。
    第二枚、第三枚火藥雷接連爆炸，祭壇開始搖晃。民眾驚恐四散，場麵徹底失控。
    “主公，祭壇結構受損嚴重，請立即撤離！”天樞的聲音中第一次出現了急促。
    江臨卻恍若未聞，腳步堅定。他已能看到祭壇頂端的景象——天樞正與三名灰衣人纏鬥，而那座巨大的銅鏡已被調整到最佳角度，陽光正通過它反射向全城。
    隻要登上頂端，完成儀式，民心可定！
    就在這時，江臨腳下突然傳來異響。他低頭一看，一枚火藥雷不知何時被安置在了台階下方，引線已經燃到盡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江臨能清晰地看到引線火花的跳躍，能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主公！”遠處，李四目眥欲裂，卻已來不及救援。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色身影如閃電般撲到江臨身前。
    轟！
    第四枚火藥雷爆炸了，威力遠超前麵三枚。強烈的衝擊波將周圍的人群掀飛，祭壇台階被炸得粉碎。
    當煙塵散去，眾人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天樞用自己的身體為江臨擋住了爆炸。他的外衣已被炸得破爛，露出下麵銀光閃閃的金屬骨骼。部分人造皮膚被撕裂，露出內部精密的機械結構和閃爍的線路。
    這一刻，萬籟俱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祭壇上那個非人的存在。那些曾經對天樞身份有所猜測的人，此刻也難掩震驚。
    “機...機器人？”一個孩子驚恐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這句話如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千層浪花。
    “他是機器！不是人！”
    “妖怪！江臨身邊有妖怪！”
    “天譴！這是天譴啊！”
    恐慌迅速蔓延。就連江臨的部下也麵露驚疑，不由自主地後退。
    江臨從天樞的保護中站起身，看著眼前一片狼藉和恐慌的人群，心沉到了穀底。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天樞的真實身份以最糟糕的方式公之於眾。
    天樞緩緩起身，機械運轉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眼中的藍光掃過人群，最終落在江臨身上。
    “抱歉，主公。我未能完全控製局麵。”
    江臨搖頭，伸手拍了拍天樞的肩膀——那個剛剛為他擋住爆炸的肩膀，此刻仍散發著高溫。
    “不是你之過。”他轉向驚恐的人群，聲音洪亮，“諸位！今日你們都看到了真相——天樞確實非我族類。但你們可曾想過，三年來，是誰預測天災，救萬民於水火？是誰研發新技，讓我清河繁榮昌盛？是誰在戰場上，救下無數將士性命？”
    他每問一句，就向前一步，氣勢如虹。
    “是天樞！他不是妖怪，不是機器，他是上天賜予我清河的守護神！”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許多人陷入沉思。確實，天樞這三年的貢獻有目共睹。
    就在這時，李四押著一個重傷的刺客頭目走來。
    “主公，擒獲賊首！”
    那刺客頭目盡管身受重傷，卻仍獰笑著看向江臨和天樞。
    “沒用的...破軍大人的計劃不會因這點變故而失敗...”他咳著血，目光最終落在天樞身上，“機器人，你以為你能永遠保護這個偽王嗎？”
    最令人震驚的是，他準確地說出了“機器人”三個字——這個時代本不該存在的詞匯。
    天樞眼中數據流急速閃動：“你來自哪裏？破軍是誰？”
    刺客頭目瘋狂大笑，笑聲中帶著諷刺和憐憫：“破軍大人問江臨博士好！他說...你的研究終究會毀了你創造的一切！”
    話音未落，刺客頭目突然咬破口中的毒囊，頃刻間氣絕身亡。
    江臨臉色驟變。“博士”這個稱呼，加上“創造”一詞，暗示著對方不僅知道天樞的來曆，甚至可能知道他的來曆！
    天樞蹲下身，掃描刺客屍體，同時通過私人頻道對江臨說：“主公，情況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破軍’可能與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濃霧已完全散去，陽光普照清河城。祭壇破損，血跡斑斑，屍體橫陳。稱王大典成了一場鬧劇，但更可怕的是，一個知道他們最大秘密的敵人已經浮出水麵。
    江臨望著逐漸平靜下來的廣場，看著那些驚魂未定的百姓和部下，知道今日已無法繼續儀式。但他更清楚，從現在起，他與天樞麵臨的將是一場完全不同性質的戰爭。
    一場關乎他們真正身份和來曆的戰爭。
    祭壇旁，那麵巨大的銅鏡依然反射著陽光，照亮了天樞暴露在外的金屬骨骼，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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