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汙泥巷這種地方，似乎失去了意義。日夜交替，帶來的隻是光線明暗的變化，而那股揮之不去的惡臭、喧囂與絕望，卻恒定如一。
    墨塵在“安息之所”那破敗的房間裏，一待便是兩日。
    這兩日裏，他除了必要的修煉，以及短暫地離開房間解決生理需求旅店後院有一個臭氣熏天的簡陋茅廁）外，大部分時間都如同磐石般枯坐在床上，或者隱匿在窗後的陰影中，默默地觀察著這個微縮的黑暗世界。
    他像一個最高明的畫師，用冰冷的理智和敏銳的感知，一筆一劃地勾勒著汙泥巷的“真實”麵貌。
    他看到了生存的艱難。巷口的孩童依舊在翻找著垃圾，偶爾為了一塊發黴的骨頭而爭鬥得頭破血流。衣不蔽體的流浪漢蜷縮在牆角，氣息奄奄，不知能否活到明天。
    他看到了暴力的常態。幾乎每天，巷子裏都會發生鬥毆。有時是為了幾塊魂石，有時是為了一個女人，有時甚至僅僅是因為一句口角，或者看對方不順眼。鮮血染紅泥濘的地麵，很快又會被新的汙穢所覆蓋。弱者被毆打、被搶劫，甚至被殺死，都引不起任何波瀾。這裏沒有律法，隻有拳頭。
    他看到了麻木與扭曲。旅店老板娘紅寡婦，每日迎來送往，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笑容，眼神卻冰冷如鐵。她對巷子裏的生死早已司空見慣，甚至可能從中漁利。其他的房客，大多沉默寡言，眼神陰鷙，如同蟄伏的毒蛇，彼此提防，也隨時準備噬咬他人。
    墨塵也成了別人觀察的對象。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至少有三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一道來自老板娘紅寡婦，帶著審視與評估；一道來自隔壁房間那個氣息凶悍的一轉巔峰刀疤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貪婪與惡意；還有一道，則來自旅店對麵陰影裏的那個潛伏者，更加隱晦，帶著一種探究的意味。
    對於這些目光，墨塵視若無睹。他依舊保持著一轉巔峰的氣息，每日按時繳納房費他一次性付了十天的房費，展現出一定的“財力”，既是麻痹，也是一種微妙的威懾），除了偶爾外出購買些清水和最廉價的幹糧外，幾乎足不出戶，表現得像一個謹慎而略有積蓄的普通散修。
    這種低調，在某種程度上起到了作用。至少，那個刀疤臉雖然幾次試圖靠近試探，但在墨塵冰冷而平靜的眼神注視下，最終還是按捺住了動手的欲望。顯然，他也摸不清墨塵的底細，不敢貿然行事。
    而老板娘紅寡婦，在確認墨塵“安分守己”且能穩定提供“利潤”後，也暫時將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
    唯有對麵那個潛伏者，依舊如影隨形，讓墨塵略感在意。但他並沒有輕舉妄動。在不清楚對方目的和背景之前，最好的應對就是不變應萬變。
    這兩日的觀察與蟄伏，並非虛耗光陰。
    墨塵對黑水城最底層的生存法則，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在這裏，實力是根本，但謹慎同樣重要。肆意張揚，隻會招致無謂的麻煩，甚至引來殺身之禍。唯有懂得隱忍，懂得隱藏獠牙，才能活得更久。
    在這裏，信任是奢侈品，背叛才是常態。任何人，都可能是潛在的敵人，也可能是臨時的“盟友”——隻要利益足夠。
    在這裏，生命廉價如草芥。殺戮，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解決問題的方式。但前提是，必須確保自己有能力承受殺戮帶來的後果。
    這些規則，冰冷而殘酷，卻也簡單明了。
    墨塵適應得很好。因為這些規則，早已銘刻在他的骨子裏。
    “是時候……活動一下了。”
    第三日清晨，墨塵在心中暗道。
    繼續蟄伏下去，固然安全，卻也無法獲取更多的資源和信息。他需要走出去，去接觸更廣闊的世界，去尋找真正的機遇。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顯褶皺的衣衫，將幾枚關鍵的魂印調整到最易激發的狀態，然後推開房門，再次走入了汙泥巷那肮髒而充滿“活力”的濁流之中。
    這一次，他的目標不再是簡單的觀察，而是主動地探尋。
    他要去驗證從黑鴉酒館得到的信息，去尋找更深層次的暗流，去為自己接下來的“狩獵”，鋪平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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