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三人已踏入幽冥淵核心區域。
    林玄策剛跨出第三步，陰氣便如實質般裹來。
    那冷不是尋常的寒，像無數細針順著衣領紮進後頸，沿著血脈往心肺裏鑽。
    他喉間泛起腥甜，指尖的係統戒指卻燙得驚人，識海中響起機械音：“檢測到陰煞濃度超標，啟動空間感知模式，當前方位偏移東南三十度，建議修正。”
    “青璃？”他側頭低聲喚。
    蘇青璃的手在他掌心收緊，青璃劍的劍鞘抵著他腰腹，傳來細密震顫。
    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聲音比陰氣更涼：“劍靈在灼燒。
    這不是自然匯聚的陰氣......“她頓了頓，抬手指向左側翻湧的黑霧，”那裏有陣紋流動，像活物在呼吸。“
    李無塵突然扯了扯他衣袖。
    玄都觀弟子的道袍已被陰氣浸得發灰，他拇指蹭過腰間鎮魂鈴的銅紋，另一隻手攥著三張疊成三角的驅邪符：“觀裏禁書寫過，幽冥淵深處有上古鬼修布的困魂陣。
    剛才那片黑霧裏......“他喉結滾動，”我聽見嬰兒哭。“
    林玄策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想起昨夜李無塵說的星圖、失蹤的長老，想起係統吞噬殘魂時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全是血、鎖鏈、以及反複呢喃的“鬼門開”。
    指尖無意識摩挲戒指，吞噬值的進度條正以比昨日快三倍的速度上漲，像在貪婪吸食周圍的陰煞。
    “跟緊。”他壓低聲音，將蘇青璃往身側帶了帶。
    三人呈品字形前進，他在前，蘇青璃半步偏右，李無塵護左。
    穿過一片枯骨平原時，林玄策的鹿皮靴碾過一截指骨。
    骨茬碎裂的輕響驚得李無塵手腕一抖，鎮魂鈴發出半聲清響，卻被陰氣吞得隻剩尾音。
    就在這時，蘇青璃突然拽他衣袖：“看前麵。”
    霧氣像被無形的手扯開。
    一座青黑色石門矗立在陰霧中，門楣上“幽冥鬼府”四字是用鮮血混著黑砂刻的，每一筆都在滲出細小的血珠，落在門階上發出“滋啦”輕響，像熱油滴進冷水。
    門兩側各蹲半座石獸，頭顱早被敲碎，露出裏麵填塞的人骨。
    李無塵的驅邪符“唰”地燃了一張。
    符灰打著旋兒飄向石門，卻在離門三尺處突然倒卷，黏在他手背。
    他倒抽一口涼氣：“這不是普通陰府遺跡......”他扯下符灰，指尖沾了點黑血似的汙漬，“觀主說過，死亡位麵的入口會吞噬活物的生氣當祭品。
    剛才那符......“他盯著自己發顫的指尖，”在替我疼。“
    “所以長老畫的星圖，是鬼門的坐標。”林玄策喃喃。
    係統突然在識海炸響：“檢測到鬼門陣法啟動，當前區域時間流速異常，建議立刻撤離——”
    “擅闖鬼門者，魂飛魄散。”
    冰冷的聲音像冰塊砸進耳膜。
    林玄策抬頭時，隻見石門中走出一道身影。
    那人身穿玄色長袍，腰間掛著九環鎖鏈，麵容隱在黑霧裏，唯餘一雙眼泛著幽綠磷火。
    李無塵的鎮魂鈴突然瘋狂震動，他慌忙按住鈴身，鈴聲悶在掌心，像困獸嘶吼。
    “黑無常......”蘇青璃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她握著林玄策的手突然發燙，青璃劍在鞘中發出龍吟——不是尋常劍鳴，倒像是見到天敵時的警告。
    黑無常的鎖鏈“嘩啦”落地。
    他抬起手，鎖鏈突然繃直，鏈尖裹著黑霧直取林玄策咽喉。
    林玄策瞳孔驟縮，側身的瞬間，腰間青璃劍“錚”地出鞘三寸，蘇青璃的聲音在他識海響起：“劍魄共鳴，我助你鎖他氣機！”李無塵的驅邪符接二連三拋出，黃符在鎖鏈上炸開金光，卻隻讓黑霧散了一瞬便重新凝聚。
    鎖鏈擦著林玄策脖頸劃過，在他肩甲上留下深可見骨的傷痕。
    鮮血滴在地上，竟被陰氣腐蝕成一縷青煙。
    他咬著牙後退兩步，係統提示音急促響起：“檢測到致命威脅，建議啟用焚心劍意——”
    “玄策！”蘇青璃的手按上他後背，一股清涼劍意順著經脈竄入丹田。
    他望著黑無常再次揚起的鎖鏈，喉間泛起鐵鏽味，卻笑了。
    “來。”他抹了把嘴角的血，青璃劍完全出鞘，劍身映著他發紅的眼，“讓你看看，守關人的劍，是什麽滋味。”鎖鏈裹挾的黑霧再次撕裂空氣時，林玄策的瞳孔裏映出兩點幽綠磷火。
    係統的機械音還在識海轟鳴，但他的呼吸卻突然沉了下來——像守關堡的老鍾，在暴雨裏撞響第一聲，便定住了所有慌亂。
    “焚心劍意。”他低喝一聲，舌尖抵破上顎，腥甜在齒間炸開。
    這是守關人傳承的禁術，以精血催發劍勢，代價是三日內經脈灼痛如焚。
    可此刻蘇青璃的清涼劍意正順著後背湧入丹田，像一捧雪水澆在即將爆裂的熔爐上，讓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寸肌肉的發力軌跡。
    青璃劍嗡鳴震顫，劍身浮起淡青色紋路，那是蘇青璃的器靈之力在與劍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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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玄策握劍的手緊了緊，餘光瞥見李無塵的驅邪符正呈扇形鋪開，符紙邊緣的金漆在陰霧中滲出微光，像給黑無常的鎖鏈套上了無形的慢鏡。
    “玄策，他的鎖鏈走的是‘三陰匯脈’的軌跡！”蘇青璃的聲音突然穿透識海。
    她的指尖在虛空劃出半道劍印，林玄策瞬間想起昨夜係統解析的鬼修招式圖——鎖鏈的弧度，竟與星圖上某顆隕星的墜落軌跡完全重合。
    黑無常的鎖鏈擦著他左肩劃過的刹那，林玄策旋身錯步，青璃劍以刁鑽角度挑向鎖鏈中段。
    這一劍看似隨意，實則暗藏守關堡鎮關陣的“破妄”要訣，專挑陰物最薄弱的靈脈節點。
    “叮——”
    金屬交擊聲裹著陰煞炸開。
    林玄策虎口發麻，卻看見鎖鏈上騰起縷縷黑煙——那是吞噬係統在無聲運轉，戒指貼著皮膚的位置燙得發紅，進度條瘋狂跳動。
    係統提示音終於不再急促：“檢測到目標招式軌跡，已同步錄入數據庫。”
    更讓他瞳孔微縮的是，鎖鏈斷裂處滲出的黑霧裏，竟浮起幾縷暗紅色絲線。
    那氣息......他曾在被邪祟侵蝕的守關堡殘魂裏聞到過，帶著腐肉與焦土混合的腥甜，是冥魘鬼王的標記。
    “青璃！”他低喚，蘇青璃立刻會意。
    她鬆開林玄策的手，指尖按在青璃劍的吞口獸紋上，淡青色流光從劍鞘竄入她眼底。“器靈渡魂術。”她輕聲念誦，周身泛起朦朧光霧，像將整個人化作了一柄活的劍。
    陰霧突然翻湧如沸。
    蘇青璃的光霧所過之處，黑霧像被火舌舔過的蛛絲，滋滋啦啦消散。
    黑無常的身形終於在光霧中顯露出半角——他腰間的九環鎖鏈少了一環，露出的手腕上纏著帶血的咒文，竟與林玄策在守關堡密室見過的邪祟契約一模一樣。
    “破綻！”李無塵的鎮魂鈴突然發出清越長鳴。
    他不知何時咬破了指尖，在符紙上畫下血引，黃符“唰”地釘在黑無常腳邊。
    金光炸開的瞬間，林玄策的青璃劍已劃破虛空，劍尖直取對方咽喉。
    黑無常終於有了反應。
    他抬起手，剩下的八環鎖鏈突然交織成網，卻還是慢了半拍。
    青璃劍精準刺入鎖鏈間隙，“哢嚓”一聲，第二環鎖鏈應聲而斷。
    陰霧猛地倒卷。
    黑無常的身形向後暴退，黑霧重新籠罩麵容，隻餘幽綠的眼在霧氣裏忽明忽暗。
    他的聲音比之前更沉，像有兩塊磨盤在喉嚨裏轉動：“你們不該來這裏......深淵之下，另有深淵。”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如輕煙般消散。
    林玄策握劍的手微微發顫，這才發現肩甲下的傷口正滲出黑血——不是被鎖鏈劃傷的，而是剛才那縷暗紅邪祟氣在侵蝕血肉。
    係統及時彈出提示：“檢測到邪祟侵蝕，已自動吞噬30毒素，建議盡快處理剩餘。”
    “他......沒下死手。”蘇青璃突然開口。
    她的光霧已經消散，麵色有些發白，指尖還殘留著青璃劍的寒意，“以黑無常的實力，剛才至少能再傷你三處。”
    林玄策抹了把嘴角的血，視線落在重新平靜的石門上。
    門楣的“幽冥鬼府”四字仍在滲血，卻不再發出“滋啦”輕響，仿佛剛才的戰鬥隻是一場幻覺。
    李無塵走過來，鎮魂鈴還在他掌心微微發燙，他盯著石門下方的階梯，聲音發緊：“觀裏古籍說，鬼門石階通陰府，每一步都要渡生魂......”
    “既然來了，就沒有回頭路。”林玄策打斷他。
    他伸手按住蘇青璃的肩，觸感透過道袍傳來，能感覺到她在微微發抖——不是害怕，是器靈之力消耗過度的後遺症。
    他又看向李無塵，年輕道修的額角全是冷汗，卻還在用力攥著符紙，指節發白。
    青璃劍突然在鞘中輕鳴。
    蘇青璃抬頭，與林玄策對視。
    她眼底的青色流光漸收，聲音恢複了一貫的清冷：“我在。”
    李無塵深吸一口氣，將最後三張驅邪符拍在腰間：“玄都觀的弟子，從不在鬼門前退縮。”
    林玄策點點頭，率先抬起腳，踏上第一級石階。
    石質沁骨的涼順著鞋底竄入，他卻聽見係統在識海輕聲提示：“檢測到下方空間波動異常，建議保持警惕。”
    石階向下延伸，很快沒入黑暗。
    蘇青璃的指尖輕輕搭在他後腰的劍鞘上，像在傳遞某種無聲的力量。
    李無塵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比他慢半拍，卻穩得驚人。
    黑暗中，不知何處傳來滴水聲。
    “咚——”
    像有什麽東西，在更深的地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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