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之內，油燈的光焰被無形的緊張氣息壓迫得微微搖曳，將林玄策和蘇青璃的身影在帳壁上投下兩道沉默的剪影。
    “不隻是阻止一場戰爭……”蘇青璃輕聲重複著林玄策的話，她那雙平日裏清冷如秋水的眸子，此刻卻翻湧著驚疑與凝重。
    她握著劍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節分明。
    那柄陪她曆經無數廝殺的靈劍，似乎也能感受到主人內心的不平靜，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低鳴。
    林玄策沒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帳口，掀開厚重的簾布一角，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遠處燈火通明、戒備森嚴的赤焰王庭。
    夜風裹挾著北地鐵蹄關的肅殺寒意吹拂進來，讓他沸騰的思緒稍稍冷卻。
    就在剛才，他腦海中係統的冰冷提示音依舊清晰可辨。
    “魘淵殿，一個致力於喚醒‘混沌妖神’魘淵的古老組織。該組織成員滲透妖族各部，核心成員皆為狂熱信徒，手段詭異，實力強大。鬼麵刺客為該組織‘影衛’之一，負責清除一切可能阻礙‘神降’計劃的障礙。”
    “警告：‘神降’計劃與王庭地下的混沌波動源存在高度關聯。中樞封印一旦被激活或摧毀，將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連鎖反應，初步推測，其能量足以支撐一場波及整個妖域乃至人族疆域的禁忌儀式。”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敲擊在林玄策的心上。
    戰爭，不過是障眼法。
    赤焰王麾下那百萬看似要踏平人族邊境的妖軍，或許隻是為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為那場真正恐怖的圖謀爭取時間與空間。
    而他們，在無意間闖入藏書閣，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秘密，而是掀開了覆蓋在整個妖族大地上的一塊巨大、腐爛的幕布。
    “青璃，”林玄策轉過身，聲音低沉而有力，“你聽說過‘魘淵’這個名字，對嗎？不僅僅是在那本古卷上。”
    蘇青璃的嬌軀微不可察地一顫。
    她點了點頭，俏臉上浮現出一絲混雜著畏懼與厭惡的神色。
    “在我族的曆史中，‘魘淵’是一個絕對的禁忌。傳說，他是妖族誕生之初的原始恐懼化身，是一切混亂與毀滅的源頭。第一代妖帝傾盡全族之力，借助天外神石才將其勉強封印，並抹去了其存在的一切痕跡。所有提及他真名的典籍都被銷毀，知情者立下血脈詛咒，永世不得泄露。”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我一直以為那隻是上古神話，是先祖為了警示後人、維護妖帝權威而編造的故事。沒想到……他是真的。而且，從未真正消失。”
    “失傳的‘幽冥十三式’，供奉著‘魘淵’的魘淵殿，還有那座藏書閣……”林玄策的思路在飛速運轉，將一個個零散的線索串聯起來，“鬼麵刺客使用的劍法，是妖帝絕學。這說明，魘淵殿的勢力，早已滲透到了妖族權力的最頂層，甚至可能與妖帝血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們不是在野的狂信徒，他們本身，就是權力的一部分。”
    這個推論讓蘇青璃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真是這樣，那赤焰王的角色就變得極其微妙。
    他究竟是魘淵殿的傀儡，還是主動與這股禁忌力量合作的野心家？
    “係統，”林玄策在心中默念，“分析鬼麵刺客的能量殘留，與赤焰王的能量波動進行比對。同時，基於現有情報，推演‘中樞封印’最可能的位置。”
    “正在執行……能量比對中……目標能量特征存在微弱同源性，但被一種更強大的混沌力量覆蓋，無法精確判斷其關係。推演‘中樞封印’位置……數據不足，無法定位。根據防禦邏輯推算，高危區域鎖定為三處：赤焰王寢宮、王庭地牢最深處，以及……祭天台。”
    祭天台！
    林玄策和蘇青璃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那份了然。
    祭天台是妖族舉行最重大儀式的地方，溝通先祖，祈求神諭。
    如果要在王庭進行一場驚天動地的禁忌儀式，沒有比那裏更合適的地方了。
    而且，那裏通常守衛最為森嚴，也最容易掩人耳目。
    “看來我們的目標明確了。”林玄策的眼神變得冰冷而決絕，“必須在他們啟動儀式之前，找到並摧毀那個中樞封印。”
    “可是，玄策，”蘇青璃的秀眉緊蹙，“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那個鬼麵刺客雖然退走，但王庭的防禦必然會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祭天台周圍，現在恐怕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我們再想潛入，難如登天。”
    她的話並非杞人憂天。
    此刻的赤焰王庭，已經從一隻沉睡的猛虎，變成了一頭被驚醒的、獠牙畢露的凶獸。
    他們就像是闖入獸穴的獵人，不僅沒能一擊斃命，反而徹底激怒了對方。
    林玄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他緩緩踱步，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青璃劍。
    劍身上那溫潤的觸感，讓他紛亂的心緒沉靜下來。
    “硬闖確實是下下策。”他停下腳步，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既然蛇已經驚了，我們就不妨讓它自己出洞。赤焰王，或者說他背後的魘淵殿，他們的計劃必然有嚴格的時間表。他們不可能因為我們的出現就中止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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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蘇青璃似乎領會到了什麽。
    “他們在暗，我們在明。這是劣勢，但也可以轉化為優勢。”林玄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們知道有人闖入了禁地，知道了他們的秘密可能泄露。他們會做什麽？第一，加強防禦，防止我們再次破壞。第二，加快計劃的進程，趕在我們造成更大影響之前完成目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們會想辦法除掉我們這兩個心腹大患。”
    蘇青璃的眼睛一亮：“你是想……引蛇出洞，反過來獵殺他們？”
    “不完全是。”林玄策搖了搖頭，“我們的最終目的不是殺幾個人，而是破壞儀式。但我們可以利用他們的追殺，來製造混亂，尋找破綻。鬼麵刺客的實力深不可測，如果再來一個，甚至更多，我們確實會有危險。但反過來說，他們每一次出手，都會暴露更多的信息。”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之前與鬼麵刺客交手時，係統融合那股熟悉力量的感覺還未完全消散。
    那是他曾經吸收過的、屬於某個強大存在的技能碎片。
    這說明，係統不僅能解析，還能“竊取”對方的力量。
    這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下一次，隻要他再敢出現，我就有把握從他身上‘融合’到更多關於魘淵殿和混沌力量的秘密。”林玄策的聲音裏充滿了自信，“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現在我們對敵人知之甚少，任何一點情報，都可能成為我們致勝的關鍵。”
    營帳內的氣氛，由之前的凝重壓抑，轉為一種暗流湧動的銳利。
    蘇青璃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在如此絕境之下，他不僅沒有絲毫退縮，反而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冷靜下來，分析利弊，並製定出如此大膽而精妙的計劃。
    那份從容與智謀，讓她原本懸著的心，安定了不少。
    她不再多言，隻是默默地走到一旁，開始仔細擦拭自己的長劍。
    劍刃如水，映出她堅定而美麗的臉龐。
    無聲的行動，已經表明了她的決心——無論前路是刀山火海，她都會陪他一起闖。
    夜色漸深。
    營帳外的巡邏妖兵腳步聲變得更加密集，火把的光亮將整個營地照得如同白晝，肅殺之氣幾乎凝結成實質。
    赤焰王庭方向，更是燈火衝天，一股股強大的氣息衝天而起，在夜空中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巨網，將整片區域籠罩。
    林玄策再次來到帳前，目光穿透重重阻礙，仿佛要看穿王庭深處那隱藏的風暴之眼。
    可他這隻飛蛾，身上卻帶著足以焚毀一切的火焰。
    時間，成了此刻最寶貴的東西。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對方的計劃已經進行到了關鍵的節點，隨時都可能發動。
    他們必須搶在那個時間點到來之前行動。
    可機會在哪裏？突破口又在何方？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吹過，拂動了帳簾。
    風中，似乎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細微的聲響。
    那聲音很輕，很遠，像是某種金屬飾品在風中碰撞發出的清脆回音，空靈而飄忽，轉瞬即逝，仿佛隻是他的錯覺。
    林玄策的眉頭微微一皺，精神力瞬間擴散開來，仔細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然而，風還是那陣風，夜依舊是那片夜。
    除了妖兵甲胄的摩擦聲和遠處的獸吼，再無其他。
    但他心中的那份不安，卻莫名地擴大了。
    那不是危險的預兆，而是一種……預感。
    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穿過這張由赤焰王庭布下的天羅地網，朝著他這個方向而來。
    是新的敵人？還是……意想不到的變數？
    林玄策握緊了腰間的青璃劍，劍柄的冰涼讓他保持著絕對的冷靜。
    他對身後的蘇青璃低聲道，聲音裏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嚴肅。
    “青璃，準備好。我感覺……平靜的局麵，馬上就要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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