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山林間蟬鳴聒噪，陽光透過濃密的樹冠，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白子畫並未讓花千骨繼續練習基礎的生存技能，而是將她帶到了一處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空地中央，矗立著幾塊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青黑色岩石。
    “昨日古殿之中，危機四伏，你可知，最險之處為何？”白子畫負手而立，忽然問道。
    花千骨想起那防不勝防的陰影攻擊、詭異的噬魂獸雕像、以及血池中無窮無盡的怪物，心有餘悸地道：“是……是那些不知道從哪裏就會冒出來的攻擊？”
    “是，亦不是。”白子畫目光掃過那些岩石，“最險之處，在於‘未知’，在於‘無備’。敵人並非皆在明處，陷阱亦非皆有形跡。若不能料敵於先，感知於微，縱有通天法力，亦可能陰溝翻船。”
    他走到一塊半人高的岩石前，指尖在其表麵輕輕劃過。“今日，授你‘聽風辨器’與‘踏雪無痕’。”
    “聽風辨器？”花千骨好奇地重複。
    “非是凡俗武學。”白子畫解釋道，“乃是感知氣流、靈力、乃至空間最細微波動的法門。風聲過隙，可辨其速、其向、其是否夾雜異物；靈力流轉，可感其屬性、其強弱、其是否暗藏殺機；空間漣漪，可察其來源、其目的、其是否連通陷阱。”
    他並指如劍，對著那塊岩石淩空一點。
    嗤！
    一道極其細微、幾乎無聲的劍氣射出，精準地沒入岩石之中，隻在表麵留下一個微不可察的小孔。
    “現在，閉上眼睛，用你所有的感知，去‘聽’這塊石頭。”白子畫道。
    花千骨依言閉上雙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將神識緩緩探向那塊岩石。起初，她隻能感覺到岩石冰冷的質地和粗糙的表麵。但當她按照師父昨日所授的感知之法，將心神沉浸其中，努力去捕捉那最細微的差異時……漸漸地，她似乎“聽”到了岩石內部，那道凝練的劍氣殘留的、極其微弱卻銳利無比的“聲音”，以及劍氣劃過時留下的、一絲幾乎要消散的空間顫動痕跡！
    “我……我好像感覺到了！裏麵有一道很細、很鋒利的東西留下的‘痕跡’！”她睜開眼，興奮地說道。
    “不錯。”白子畫頷首，“此乃第一步。接下來，是‘踏雪無痕’。”
    他身形未動，卻如同失去了重量般，輕飄飄地升到離地寸許的高度，隨即在林間空地上緩緩飄行。他所過之處，地上的落葉紋絲不動，連最細小的塵埃都未曾驚起，仿佛真的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並非單純的輕身術，而是將自身氣息、重量、甚至‘存在感’與周圍環境完美融合，行走坐臥，皆不擾動外物，不泄自身氣息。”白子畫一邊演示，一邊講解著其中靈力運轉與心神控製的精妙之處，“練至深處，即便從人眼前走過，亦可令其視而不見。”
    這對於隱匿、潛行、乃至在被包圍時脫身，都至關重要。
    花千骨看得目眩神迷，試著模仿。她小心翼翼地控製著靈力，試圖減輕自身重量，讓腳步更輕。然而，不是踩斷了枯枝發出聲響，就是氣息控製不穩，泄露出了自身的靈力波動，驚飛了林間的小鳥。
    她並不氣餒，一遍遍嚐試，摔倒、爬起來、再嚐試。白子畫隻是在一旁靜靜看著，偶爾在她氣息走岔或者方法錯誤時，出言糾正，或者淩空彈出一道微小的靈力，幫她調整姿勢。
    夕陽西斜，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花千骨終於能夠勉強做到在鋪滿落葉的地麵上行走而不發出明顯聲響，雖然距離真正的“踏雪無痕”還差得遠，但已是巨大的進步。而“聽風辨器”方麵，她也已經能模糊地感知到數丈內明顯的靈力殘留或空氣的不自然流動。
    “今日便到此。”白子畫叫停了練習，“修行非一日之功，貴在持之以恒，融入日常。”
    花千骨擦著額頭的汗水，雖然疲憊，眼中卻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她感覺自己在師父的教導下，正一點點打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不再是那個隻能躲在師父身後瑟瑟發抖、什麽也不懂的小女孩了。
    回到石洞，花千骨吃過東西，便迫不及待地開始打坐調息，同時默默回顧著白日所學。
    白子畫坐在洞口，望著天邊絢爛的晚霞，心中思緒微瀾。
    他將這些保命、隱匿、感知的技藝傾囊相授，不僅僅是為了讓她在接下來的逃亡中多一分生機，更是在為更長遠的未來做打算。他不可能永遠將她庇護在羽翼之下，她必須學會自己飛翔。
    薪火相傳，傳的不僅是術法，更是一種在逆境中生存、在黑暗中尋找光明的意誌與能力。
    晚風拂過山林，帶來遠方的氣息。
    白子畫的神識悄然蔓延，如同最警惕的哨兵，守護著這片暫時的寧靜，也守護著洞內那簇正在努力燃燒、試圖變得更亮的……小小星火。
    前路或許依舊荊棘密布，但至少，握劍的手，正在學著如何變得更加穩定；觀世的眼，正在學著如何看得更加清晰。
    這，便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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