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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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總算可以安靜地睡上一覺。
    這一覺,她做了一個回到過去的夢,夢裏頭荒涼而無處可依。
    醒來時,一看時間,竟然才過去一個多小時。
    靠在椅背上,腦海裏都是夢裏頭那個孩子模樣的自己,在那片荒野上,散著頭發,步履蹣跚。
    動車越往溫州開,山洞就越多了起來,亮沒幾分鍾,就瞬間黑下去,窗外的景物有海、有山、有湖、有城市……有海的地方,有漁民,捕魚抓蟹;有山的地方,有農民,種地種菜;城市裏則多了很多牛馬,筆挺的西裝,看著體麵的生活……
    就這樣胡思亂想間,到了溫州。
    下車後,連人帶箱子打車到了醫院。
    已經是晚上了,醫院也不複白日的躁動,門口隻有一個保安,看到拉著行李箱的她,拿著掃描的物件在她的箱子上掃了一下就讓她過去了。
    抬頭看眼前醫院的建築,高大的樓房在黑夜裏亮著燈,清清冷冷的。
    薑遇尋到了住院部陳愛男的病房。
    陳愛男正在與鄰床說著什麽,見到薑遇的第一眼,竟然是愣了,臉上露出遲疑的笑,然後才說了一句,“你回來啦?”
    薑遇臉上的表情很淡,點了點頭,走到窗邊,把行李往窗邊上一推,起身就往病房外走,穿過走廊,去到護士台。
    一聽說16床陳愛男的親屬,護士站裏的三個護士馬上就圍了上來。
    陳愛男的賬戶上已經欠了兩千多了,因為送來的時候人是昏迷著的,有些檢查必須要做,結果一同來的人隻往賬戶交了兩千元錢,後麵就怎麽也找不到人了。
    陳愛男不會操作手機,警惕性還挺高的,拒絕別人幫忙操作手機,於是剩下的檢查就都卡在了那裏。
    了解完情況,薑遇回到病房,用方言問陳愛男,“你卡裏有錢嗎?”
    陳愛男用方言回道,“有的有的。”
    “手機給我,銀行卡和社保也給我,密碼多少?你輸一下給我。”薑遇遞過去自己的手機。
    然後拿著陳愛男的手機和卡,對陳愛男說道,“我去繳費,你要過來看嗎?”
    陳愛男揮揮手,用方言說道,“不用,不用。”
    拿著陳愛男的手機,去交了錢,再回來的時候,在門口,聽到陳愛男操著不熟練的普通話和鄰床說,“我女兒,我女兒,特意因為我回來的。”
    語氣裏卻有著薑遇不熟悉的開心和自豪。
    薑遇站在門口愣了兩秒,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進病房,來到窗戶這頭,把手機和銀行卡遞給陳愛男,“社保卡先放我這,我把你銀行卡的錢轉了一萬到醫院的賬戶,有剩的話,出院到時候會自動原路返回的。”
    陳愛男“哦”了一聲,收回手機和卡。
    薑遇沒進來之前,病房裏幾人聊得似乎還不錯,在她進來以後,反而安靜下來了。
    薑遇身材高大,有近一米七的個子,但麵容肖父,冷漠的臉,加上挺直的背,對鄰床的人眼睛連打招呼的笑意都沒有,不自覺地讓大家對她敬而遠之。
    她來到床沿,把陪護椅給放了下來,又打開自己的箱子,拿出了一床薄毯子,然後坐在上頭,背靠著窗戶,然後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張餅,開始吃。
    餅看起來並不好吃,幹巴巴的,隻有麵沒有任何陷料,薑遇麵無表情,光是一光餅,一口一口,不緊不慢地吃著。
    “你沒吃飯?”陳愛男問道。
    薑遇輕輕地點頭,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也不回話,吃完了餅,連牙都沒刷,躺下就睡了。
    其實本來也沒那麽困,盡管已經趕了一天的路了,但大腦裏其實很活躍,隻是她不想和陳愛男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麽話才好,每次見到陳愛男的時候,心裏都會有很多的情緒,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難過還是憤怒。
    她閉著眼,躺在陪護椅上,往事紛紛襲來。
    然而,她依然躺著不動,這些年的日子,把她磨得特別粗糙,能過不能過,都可以過得下去,慢慢的竟也是睡著了。
    交上了錢,第二天總算可以開始了很多的檢查,什麽核磁共振,增強CT,B超,心電圖,又來了新一輪的抽血。
    除了驗血的結果,大部分都是當場出的結果。
    下午的時候,醫生把薑遇叫進了辦公室。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她的臉是一貫的冷漠,她往走廊的盡頭站了一會兒,兩隻手掌互相撐著,呼吸性堿中毒,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犯過了,自從離開家後。
    好在怎麽處理的記憶還在,站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將兩隻手掌互相貼著使勁地撐開,大腦開始放空,麵無表情地看著走廊裏的人來人往。
    鄰床上午已經出院了,新人還沒有住進去。
    等到薑遇回到病房時,陳愛男問自己什麽時候出院。
    薑遇在想,要如何與陳愛男說才好,是說實話,還是假話,又或是半真半假的話。
    她們沒有慣有的溫情,隻有慣有的疏遠。
    這麽多年以來,薑遇和陳愛男說起來是母女,但關係特別隔離。
    從初中開始,薑遇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做決定,決定自己下,行動也是自己去執行,最多就是將結果告知陳愛男。
    她們之間是互相獨立著。
    最後,薑遇還是決定和陳愛男說了實話。
    “腦子裏長了一個東西,現在不確定是什麽。”她垂著眼,臉上是慣有的漠然。
    陳愛男愣住了,有那麽一會兒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別看薑遇臉上漠然,其實心裏翻江倒海,隻是母女間的慣常表現,就是以冷漠來掩飾真實的情緒,她放低聲音道,“去上海看看吧,我來約號。”
    陳愛男似乎接受得很快,隻一會兒的怔愣,然後就答道,“就是麻煩你了,要帶著我到處跑,你工作可怎麽辦?”
    薑遇猶豫了一下,但並沒有說話。
    一邊約號一邊辦理出院,先要回家一趟,重新收拾一下行李,醫院離家不算很遠,坐車也就一個來小時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