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微微一笑。
    雖然沒有表態，但語氣倒是鬆了下來。
    他也不接茬，直接切入了自己真正關心的話題。
    “感謝劉大哥和林醫生的好意。”
    “吃喝暫時不缺，就是這水……”
    他沒有把話說完，隻是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臉上故意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仿佛真的在為此事而煩憂。
    “水”字出口的瞬間。
    劉國棟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刹那。
    林逸夫推眼鏡的動作，也隨之停頓。
    兩人在半秒之內，交換了一個極其快速的眼神，卻最終又點了點頭。
    水！
    這個字，在此刻的藍灣半島，是一個禁忌。
    樓下301室那地獄般的景象，還縈繞在每個人的鼻腔裏。
    水源問題，已經不再是簡單的生存困難，而是懸在三千多名幸存者頭頂的枷鎖。
    劉國棟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瞬間切換，換成了一種自己人之間的坦誠。
    “明道兄弟，不瞞你說，水源問題現在是咱們整個小區的死穴。”
    他擺出了一副主動分享核心機密的姿態，以展示自己的誠意。
    “別墅區那個水池，你也看到了。”他指了指樓下，聲音壓低了幾分，“劇毒！沾之即死，死狀……慘不忍睹。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汙染了，這水裏有鬼！”
    為了進一步獲取明道的信任，他主動透露了更多信息。
    “我們也不止指望那一個地方。小區高層樓頂的消防水箱，我已經派人檢查過了。”他搖了搖頭，臉上滿是失望，“水質更糟！雖然看上去沒什麽大問題，但我讓林醫生取樣化驗過，裏麵的細菌含量，嗬嗬……”
    “唯一的希望，就是森林了。”
    “不過……小兄弟別擔心。”
    劉國棟的聲音變得激昂起來，他拍著自己的胸脯，“我已經安排人，帶著無人機去森林裏尋找水源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他湊近一步，用一種承諾的口吻對明道說道：“兄弟你放心！隻要一有消息，我保證，幹淨的水源，肯定優先供應你！咱們不搞集體那套，我私人給你留一份！”
    明道心中冷笑。
    專業的人？李源嗎？
    如果不是自己剛才在森林裏“恰好”遇到他，並且“恰好”有能力幫他修理無人機，你劉國棟口中的希望，現在還是一堆躺在草地上的廢鐵。
    把別人的功勞，輕描淡寫地包裝成自己的遠見卓識，這位劉隊長的手段，真是越來越純熟了。
    盡管心中不屑，明道臉上卻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動容。
    “那就……多謝劉大哥了。”
    他的語氣真誠，眼神裏也帶著一絲恰如其分的驚喜，仿佛真的被這“優先供應”的承諾給打動。
    劉國棟對明道的反應非常滿意。
    在他看來，這個一直冷著臉的年輕人，終於被自己的誠意和實力所折服，露出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反應。
    他覺得，自己已經初步獲得了對方的好感，火候差不多了。
    是時候，拿出真正的殺手鐧了。
    劉國棟當著明道的麵，從自己那件馬甲內側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瓶子。
    一瓶未開封的，550毫升裝的娃哈哈純淨水。
    水！
    是幹淨的，可以直接飲用的瓶裝水！
    這價值，不可謂不高！
    劉國棟將這瓶水遞到明道麵前。
    “這是我們管理層僅有的幾瓶儲備之一。小兄弟要是不嫌棄，先拿著應應急！以後有什麽事，缺什麽東西，別跟哥客氣，直接來物業找我！”
    這一瓶水，在此刻，不僅僅是解渴的工具。
    它是一種展示，一種炫耀，更是一種投資。
    劉國棟在用這瓶水告訴明道：看，這就是我的實力，這就是委員會的底蘊。跟著我，你才能擁有這些普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他相信，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尤其是對於一個獨行者而言。
    “那我就不客氣了。”
    明道直接伸手拿了過來。
    “哈哈哈，這就對了嘛！都是自家兄弟，客氣什麽！”劉國棟開懷大笑，心情極好。
    他順勢發出了最後的邀請，也是最後的試探。
    “對了，明道兄弟，你住幾樓？我看你這一個人住著，雖然清淨，但總歸不太安全。不如搬到物業那邊去住吧？我們把指揮部旁邊的幾間辦公室都清理出來了，絕對安全。大家住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王褚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緊張地看著明道，生怕他會答應。
    明道笑了。
    “8樓。”
    他報出了自己的樓層，卻用一種輕鬆的語氣，婉拒了劉國棟的“好意”。
    “多謝劉大哥了，不過我這人……習慣一個人待著。”
    習慣一個人。
    這個理由簡單，卻無法反駁。
    劉國棟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但他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好，既然兄弟你喜歡清淨，那哥哥我也不強求。”劉國棟哈哈一笑，將此事揭過，“不過話放這兒，什麽時候想通了，物業那邊隨時給你留著位置！”
    “一定。”明道點了點頭，算是給了對方麵子。
    “行，那我們就不打擾你了。301這事兒還得處理，我們先下去了。”劉國棟說著，對明道擺了擺手，便轉過身。
    林逸夫也對著明道微笑著點了點頭，算是道別，然後跟在劉國棟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向樓下走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
    直到那兩道身影徹底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王褚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兩人也順勢向上走。
    “明哥……”
    “劉國棟他們，肯定已經盯上我們了。”
    “我感覺他看你的眼神……嘖嘖嘖。還有那個林逸夫，笑眯眯的，看著比劉國棟還嚇人！”
    明道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劉國棟這個人，野心很大，手段也夠狠，但他不是一個純粹的莽夫。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建立一個完全由他掌控的秩序。”
    “在徹底摸清我的底牌，或者說，在他認為我的威脅已經大到無法控製之前，他不會輕易動手。因為殺了我們，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讓他失去一個潛在的強援，同時在幸存者中落下‘排除異己’的惡名。他現在最需要的，是穩定。”
    “而我們最缺的，是時間。”
    “那……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就這麽被他盯著？”王褚還是有些不放心。
    “盯上就盯上。”明道語氣淡然，“我們的優勢期已經快結束了，現在是全民競賽。被他盯上是遲早的事，不用大驚小怪。”
    “話是這麽說……”
    王褚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說道，“剛才那氣氛……我差點想動手了。”
    明道嘴角一歪：“我看你是差點想跑了。”
    “嘿！明哥你這話說的。”
    “瞧不起誰呢？”
    二人來到8樓。明道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王褚一眼。
    “去休息一下，下午，我們有正事要幹。”
    “砰！”
    房門關閉。
    明道走到客廳的沙發前，隨手將那瓶娃哈哈純淨水放在了茶幾上。
    他看著這瓶水，眼神中閃過一絲玩味。
    通過剛才那一番簡短的交鋒，他也基本摸清了劉國棟和林逸夫的行事風格。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一個是大棒，一個是胡蘿卜。
    配合得倒是相當默契。
    不過這樣也好。
    至少目前在他們眼中，自己還是一個可以拉攏的“優質盟友”，而不是一個必須鏟除的“心腹大患”。
    話說，當他們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所謂的匿名第一時。
    不知道是什麽表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