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哥何平

字數:6546   加入書籤

A+A-


    何安沿著外城狹小破舊的道路,快步來到大哥家。
    推開破破爛爛的門板,陰暗潮濕的小房間內彌漫著腐朽的氣味和魚腥味。
    簡陋的小屋子沒一件像樣的家具,但家裏倒是收拾得利索幹淨,為數不多的幾件物品都擦得幹幹淨淨,擺放整齊。
    何安進屋找個地方一屁股坐下。
    母親林氏此時正在借著燭火的熒光編織著漁網,即使身體不好不能外出幹活,她也想方設法地為家裏分擔壓力。
    聽見推門聲,母親林氏看到何安到來,仍舊繼續手中的活,“安子,這幾天怎麽沒見你過來,忙活啥呢?這幾日收獲怎麽樣?”
    何安如實回答,“這幾日收獲不太好,基本上沒抓到魚。大哥大嫂呢?”
    聽到何安近日收獲不多,林氏歎口氣,“你爹離開後家裏重擔就落在你們兄弟身上了。”
    “打魚終究是看天討生活的手段,這幾日水流有變化,沒收獲也正常。別往心裏去。”
    林氏手中針線翻飛,盡管心裏愁著過段時間要交的稅錢和茶水錢,卻還是開口寬慰起何安,“我在家多織些網去賣便是了。”
    “你哥嫂還在外麵幹活呢。這個月的稅收又加重了,他們夫妻倆也是回來得越來越晚了。”林氏心疼兒子兒媳日夜勞作的辛苦,聲音有些哽咽。
    何安不知如何接話,簡單聊幾句後便不在開口。
    房間裏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林氏勞作的身影被微弱的燭光映照在牆壁上,破舊的牆壁沉默地訴說著生活的艱辛。
    不一會,大哥何平和大嫂從外麵回來。
    何平剛進屋,就看到好幾天沒回來的何安,開口關心道,“安子,這幾天忙啥呢?咋不回來看看。”
    “今天可吃了?家裏隻剩下點米糠了,餓了就對付一口。”大哥何平將披著的蓑衣抖去水滴,掛在牆上。
    何安是第一次來到大哥的家裏,在燭火的微光下,隱約看清楚大哥的模樣。
    何平跟平浪灣大多數漁民一樣,身材矮小,幹瘦。
    總是吃不飽導致的麵頰凹陷,常年被太陽暴曬的皮膚黢黑且粗糙,手掌中存積著長時間同漁網打交道而產生的老繭。
    標準的勞苦大眾。
    何平隻比何安大五歲,但兄弟二人看起來差了可能有八九歲。
    這段時間的生活壓力加劇了何平的老態,生活的重擔在何平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跡,黢黑的皮膚和厚厚的老繭便是最好的證明。
    因為稅錢的加重,這段時間何平不僅得自己去捕魚賣魚,還得去大戶家裏幫忙收魚,夫妻二人忙得腳不沾地,時常到半夜才回來。
    大嫂看到何安到來,卻並未說話。
    隻是不滿地撇了一眼大哥何平,似乎不想家裏那僅剩的存糧徹底消失。
    何安不動聲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生活艱難,這個嫂嫂的表現實屬人之常情,何安能理解。
    隻是成為武者這件事情,何安能想到的也隻有找大哥何平尋求讚助。
    但大哥家裏的情況,何安今日也親眼見到了。
    正兒八經的一窮二白,再過段日子估計也是揭不開鍋了。
    武者啟動資金這個事情,大哥何平,應該幫不上忙了。
    不過何安還是準備先開口問問看,嚐試嚐試。
    倘若大哥何平真的不能提供一點幫助,那何安隻能低頭去找剛剛踹他的小虎爺借高利貸了。
    武者這條路,何安無論如何都得踏進門!
    “大哥,我想當武者,能否資助一點。”何安在這簡陋的屋子裏突然開口。
    正在織漁網的母親林氏聽到這話,針線一下子沒拿穩,掉落在地上,趕緊慌慌張張地撿起來。
    大哥何平一臉不可置信地轉過頭,眼睛瞪得溜圓,看向何安的表情仿佛是見到了鬼。
    在何平的印象裏,何安一直是一個憨厚木訥的弟弟,從來不亂講話。
    怎麽獨立出去住了一段時間後,突然開始胡言亂語了?
    大嫂直接把手放在何安的額頭,“沒生病呀。”
    何平仍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使勁地咽了一口唾沫,“父親在時家裏也就勉強糊口。如今父親生死不明,家裏情況是越發艱難,糊口都成了問題。”
    何平伸手在何安眼前晃了晃,“今日你是被邪祟上身了還是怎的?竟能說出如此胡話?”
    平日裏沉默寡言的何平聽到何安要練武後,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你難道不知道習武要花多少錢嗎?就算父親在時,我們家不吃不喝都得幹半年才攢得出習武一兩個月的花銷。”
    “更別提現在這個情況了,家裏快要連米糠都吃不起,再過些時日就隻能吃黴米和病肉度日了。”何平繼續說道。
    何安在目睹家裏貧窮的模樣後,也早就料到了這個回答,因此對大哥的拒絕並不感到意外。
    畢竟一個窮人突然說要成為武者,這種話說出口,無論是什麽場合,都能讓周圍人大吃一驚。
    何安思索片刻,認為還是得再爭取一下,於是開口說道,“之前家裏老老實實過日子確實還能糊弄得下去。”
    何安仔細分析,“按照這段時日的變化,官府的稅錢往後一定會是越來越重。現在咱們家裏已經承擔不起了稅錢的支出了。”
    “若還是不去做出改變,咱們一家人不出兩年,統統都要餓死了。”何安加重語氣。
    “我成為武者為的就是改變這個境地,大哥你也知道武者能夠減免稅錢,稅錢可是一個家庭最大的開支。若我不成為武者,全家餓死就是日後的結局。”何安說得有理有據。
    “母親剛才哭訴,不知如何結束這等難熬的日子。隻要我當上武者,就能擺脫這種境地,我們一大家子就都能活。”何安不管三人難看的臉色,仍舊說道。
    何安的一番實話直擊家裏人的心底。
    林氏早就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聽到何安這番話,又被戳到了心坎,情緒再也繃不住,以手掩麵,低聲抽噎。
    哥嫂聽後也是如遭雷擊。
    夫妻二人都垂頭喪氣,無力反駁。
    屋裏頓時一片死寂。
    片刻後。
    何平抬起頭,露出苦笑,“安子,我何嚐不知道武者的好,免去稅錢那確實至關重要!你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是我們一家人既沒有錢財更沒有根骨。”
    “你若是有上好的資質,早些年就是砸鍋賣鐵也得讓你去試上一試!家裏現在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平說話的時候滿臉苦澀,伸手指向隻剩薄薄一層米糠的米缸,“明天能不能吃上米糠,我都不能保證。哪有供你習武的錢。”
    “如今稅錢越來越重,我們家裏真的折騰不起了。”
    “這日子……苟活一天算一天吧。或許等到父親回來,家裏也許還有轉機。”
    何平仿佛被這一番話抽幹了所有力氣。
    何平是一個有擔當的堅強男子漢,在父親被充壯丁後,一直為一大家子的生計而四處奔波。
    但說完這一番話後,平日滿臉堅毅的何平此刻卻成了泄了氣的皮球,臉上爬滿了無奈和痛苦。
    終日勞作,卻還是讓米缸見了底。
    日日辛苦,又是為何?
    一股濃烈的絕望感充斥在整個房間裏。
    何安說的話確實在理,但大哥何平講的也是當今現狀。
    吃了上頓沒下頓,活一天算一天。
    這不單單是何安一家的處境,而是整個平浪灣所有底層百姓的處境。
    像平浪灣的情況,在大夏王朝的土地上比比皆是。
    饑餓和貧窮,平等地籠罩在每一個普通人頭上。
    在大夏王朝這個時代背景裏,普通人能不能通過個人的奮鬥擺脫饑餓和貧窮?
    答案大概率是否定的,在時代的洪流中,沒有運氣加持,靠個人的能力翻不起任何一朵浪花。
    就是換馬雲來,照樣不好使。
    不過何安可不是普通人,何安有著【堅持】仙石這等逆天外掛。
    逆天改命對何安來說並非遙不可及。
    在昏暗的屋內,何安在大哥何平的話語中感受到深深的無力感,普通人麵對現實就是這麽的無奈。
    不過這卻讓何安更加堅定了習武之心。
    大夏王朝的老百姓為什麽過得水深火熱?
    因為他們弱。
    官府能收稅錢,幫派都收茶水錢是為什麽?
    因為他們比老百姓強。
    弱肉強食,這就是大夏王朝的現象。
    在大夏王朝這片土地上,力量就是一切!
    這個世界,武者就是極致力量的表現。
    據原主聽聞,最頂級的武者,一拳能給山打平。
    何安要是擁有了這樣的力量,那麽殘酷的大夏王朝便會是何安最溫馨的後花園,他可以想幹嘛就幹嘛,想去哪就去哪。
    因此這個武者,何安必須要當上。
    萬事開頭難啊。
    何安看著麵前垂頭喪氣的大哥,心中思緒萬千。
    何安是不可能再過這種等死的日子的,仍舊站在原地思考辦法。
    何平眼見弟弟何安還是不為所動,仍舊想當武者,也不想再過多理會。
    一天的高強度工作早已讓何平精疲力竭,再也無力對何安說教。
    何平轉頭就倒在床上,伴隨著一身的臭汗和泥濘昏昏睡了過去。
    跟弟弟的爭執耽誤了洗漱時間,今天隻能髒兮兮地睡覺了。
    他們夫妻二人每天的時間都安排得很緊張。
    明日還得早起幹活,拖得再晚會導致休息不足,耽誤明日賺取生計。
    何安夜裏裹著薄薄的蘆葦席,躺在冰冷的地麵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唉,明天去找小虎爺借高利貸吧。無論如何我都要試上一試。隻要能搞到功法,一切問題都能解決。”何安心裏打定主意。
    “不知道明天虎頭幫會提出什麽要求?”
    跟臭名昭著的虎頭幫打交道,何安內心充滿擔憂。
    “事已至此,先睡覺吧。”何安閉上眼睛,睡意一股腦湧上來。
    何安憂心忡忡的神情,躺在不遠處的林氏盡收眼底。
    直到聽見何安均勻的鼾聲,林氏才緩緩睡去。